第9章 沒那個命

易陽禮貌的請那個中年漢子進(jìn)院，他先把兩匹高頭大馬拴在了路邊的榆樹上，然后跟著易陽走進(jìn)了院子。

瑛娘略有些尷尬的沖易陽一笑：“小郎君要待客，我回房去了，這些東西先放著，一會兒我來收拾。”

車上的東西還沒有卸完，瑛娘進(jìn)屋就像躲懶似的，留下又多有不便。易陽理解她的想法，于是說道：“瑛娘請便。”

瑛娘沖著李世民和那個中年漢子微微的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回屋去了。

易陽扯過一條板凳，用袖子胡亂擦了幾下，放到李世民身邊：“劉伯，您坐。”

“好。”李世民大馬金刀的就坐下了，易陽又搬了一條板凳放到李世民身邊，對那個中年漢子說道：“您也坐。”

“不，不不，我站一會兒吧。”那漢子心都差點吐出來，他敢跟皇帝并肩而坐？這屁股一坐下去，腦袋就得干搬家。看易陽的眼神很是詫異，他急忙解釋道：“騎馬騎得腿疼，站著舒服一點。”

“站著舒服什么？讓你坐你就坐。”李世民抄起板凳放到了他的下手邊，那人才小心翼翼的坐下，易陽嘴角微微一抽，懷疑那人是不是痔瘡犯了。

“他是我的好友，姓褚。”李世民笑呵呵的看著易陽，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么來，你能裝作不認(rèn)識親爹，你能不能裝作不認(rèn)識褚遂良？

褚遂良是李泰的啟蒙老師之一，李泰的書法造詣在當(dāng)朝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出其右，主要就是褚遂良的功勞。

這些易陽是一點也不知道，如果李世民明言那人就是褚遂良的話，易陽一定知道褚遂良是初唐四大書法家之一，更知道褚遂良是李世民的托孤重臣。

“小子易陽見過褚公。”易陽很禮貌的拱手一揖，褚遂良急忙站了起來，十分客氣的回了一禮：“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來時的路上李世民對褚遂良說魏王李泰未亡，只是重傷之后失去了記憶，李世民有意借此機(jī)會把他放到民間歷練，以使之“知民之疾苦”。

故而褚遂良見到易陽的時候，并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驚訝，但是他可不敢真的把易陽當(dāng)成民間一個窮小子來看待。

人家現(xiàn)在就是在“渡劫”，什么時候高興了，一轉(zhuǎn)身依然是龍袍加身的皇子，你這時候?qū)θ思也豢蜌猓⌒牡綍r候人家對你也不客氣。

易陽臉色微微一紅，這在院子里待客實在是說不過去：“按理該請二位到我的屋里坐的，只是我的屋子實在是狹窄得很，還不如院子里好歹寬敞些。”

“哦？”李世民掃視一圈，就這么個破院子還不是他一個人的？“你把房子都租出去了？”

易陽的臉色更紅了一些，他有點窘迫的笑道：“劉伯說笑了，我哪有房子往外租？我是跟別人合租的這個院子，剛才那個瑛娘帶著一個女孩兒住那間屋，那間屋子里住著一對夫妻，做木工活的，那間屋子住著兩兄弟，他們哥倆都是泥水匠，那間屋住著一家六口。”

“哪間屋是你的？”李世民不關(guān)心別人住什么地方，他關(guān)心的是易陽住的環(huán)境怎么樣，這院子里也就兩間正房，兩間廂房，都被他指出去了，哪還有能住人的地方了？

易陽指了一下最外邊的一間小房：“我住這間。”

李世民站起來，定定的看著那間小房，房檐比正經(jīng)房子就要矮上一尺有余，外墻居然還是借用的院墻，很明顯的那就是個放雜物的倉房。

“我能進(jìn)去看看嗎？”李世民心里越來越迷惑了，如果說他就是李泰，他何以過這么貧寒的日子？光是他的陪葬品也夠他逍遙一輩子的了。

如果說他不是李泰，他為何長的跟李泰一模一樣，還有李泰的遺物在身？

他看褚遂良的眼神，完完全全的就是陌生，根本沒有一丁點的熟悉。他看自己時也是一樣的坦然自若，沒有一點驚訝表現(xiàn)出來，這也是李世民一直不敢相信他是李泰的原因。

李世民早就前思后想的思考過，如果他是李泰，他沒有理由制造這么大一個事件來假死，若說他厭倦了皇族生活，他假死成功之后也該遠(yuǎn)離長安，沒有可能繼續(xù)在長安城里招搖。

難道他真的失去了記憶？好好的人怎么會把記憶弄丟了呢？

“只要劉伯不嫌簡陋就行。”易陽的屋子不怕看，只是屋里沒有地方待客，屋里只有一張床和兩個木箱子。

李世民一看這孩子真沒撒謊，確實是夠簡陋的，簡陋到極點了，他指了指地上的兩個木箱子：“你就這么點家當(dāng)？”

“哪有什么家當(dāng)？那是房東的箱子，放外面怕放壞了，剛好我拿來裝幾件衣裳。”

“你吃飯總得有個碗吧？”李世民看著這一目了然的房間，怎么干凈的跟大獄差不多了呢？區(qū)別可能就是床上有打著補丁的枕頭和被褥。

“碗還是有的，在箱子里。”易陽這屋里也沒什么可展示的，他就把箱子給打開了，李世民不用人叫，自己就湊過來看。

潔白的粗瓷碗一共四個，筷子有兩雙，都放在一個小竹筐里，上面還蓋著一塊布。易陽把小竹筐拿出來放到另一個箱子上面，露出來一把折扇、一塊醒木、一方白絹。

“這些東西你還背來背去的嗎？”

“不是的，我是備了雙份，天氣不好的時候，在家練練。”易陽拿起折扇，“唰”的一下打開，也不知他手指是怎么動的，扇子像車輪一般的旋轉(zhuǎn)起來，轉(zhuǎn)的很圓很快就是不掉，像黏在他手上了一樣。

易陽頗有幾分得意的笑道：“在茶館沒見過我耍吧？因為我覺得手還是有點生，不練熟了不敢在人前賣弄。”

“你這是跟誰學(xué)的？”李世民可沒給他安排過雜耍師父。

“也不是跟誰學(xué)的，自己琢磨的唄。說書唱戲都一樣，沒有取悅于人的手藝就端不穩(wěn)這碗飯。”

褚遂良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了句嘴：“你何必住這種地方，過這樣的日子？”

易陽窮是窮的，卻受不得別人的諷刺，他覺得劉伯對他不錯，時常關(guān)照他，那種默默的關(guān)愛讓他很溫暖，在他面前才透了實底，告訴了他自己的住處，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窮，但是別人對他夾槍帶棒，他就忍不了了。

“褚公這話說的好不輕巧，我爹要是皇帝，我也住皇宮，過皇子的日子，我不是沒那個命嗎？”

“……”褚遂良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面皮輕輕的抖了一下，這是在抱怨爹呢嗎？你爹也沒讓你裝死啊，這條路可是你自己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