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沒有留在莫州,而是回到了滹沱河北岸的南軍軍營。
朱高煦向朱棣進言,希望張??梢曰氐侥宪娭校瑢τ谛劭h、莫州兩地南軍的敗仗進行大肆宣揚。
朱棣也想讓南軍膽寒,所以就放了張?;厝?。
張保雖然不情愿,可也沒有辦法。
因為張保前去見朱棣的時候,眾多燕軍將領都是在場。
要是張保不聽從朱棣的命令,那么說不定他投降的消息就會流傳出去,那個時候的張保就會人頭落地!
……
滹沱河北岸,南軍大營。
“聽說了嗎,我軍前鋒人馬盡數折損在了雄縣和莫州!”
一隊負責在軍營外巡邏的南軍士兵,此刻正在圍繞營地而行。
一個士兵小聲的向同袍講述著,自己剛剛聽到的秘密。
“不可能吧!”
“前鋒少說也有兩三萬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燕軍吃掉?”
“再說了,真要是有如此大敗,為什么沒見有大都督那里有消息傳出來?”
另外一個士兵,顯然不相信。
“你啊,就是太老實了!”
“這前鋒的大敗是什么好消息嗎?要是傳得人盡皆知,那不就是會影響我軍士氣嗎?”
“有個詞,叫做欺上瞞下!”
對于自己同袍,士兵覺得他不是老實,簡直就是愚蠢。
“都少說兩句!”
帶隊的校尉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小聲嘀咕后,他不由得回頭教訓起了自己的手下。
言多必失。
校尉知道,在大戰當前的節骨眼,要是自己手下的交談被有心人聽去后告密,只怕就會落下一個混亂軍心之罪。
“頭兒,那是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走在隊伍最前方的一個士兵發現了一處異常。
校尉聞言后回頭一看,身上的寒毛在一剎那間就一根根豎了起來。
就在大營外不遠的地方,一堆腐爛的人頭,整整齊齊的擺在地面之上。
而因為夏季高溫的緣故,一群群蒼蠅在被惡臭引來過后,正在人頭上“嗡嗡”作響。
“走,去看看!”
校尉強忍著惡心,帶頭就向著人頭堆沖了上去。
“這是我們的人!”
捂著口鼻,校尉露出了震驚神色。
校尉可不是胡言亂語,他是在看到人頭上的頭盔過后,才有的這么一說。
這一次的出征,朝廷上下十分重視,所以大軍在盔甲和兵器上面,都是一樣的配置。
“看來雄縣和莫州之敗,不是空穴來風了!”
校尉這個時候,算是徹底相信了剛才手下的談話。
校尉也是看出來了,這些人頭可不是燕軍隨意丟棄到這里的,燕軍這是用人頭做了一個“京觀”!
所謂京觀,就是將敵軍的尸體堆在道路兩旁,蓋土夯實,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燕軍,真惡毒!”
校尉知道燕軍用人頭壘成京觀,是為了炫耀武功,是為了打擊南軍士氣。
對于燕軍的這種行為,校尉更是覺得只有野蠻人才能干得出來。
“頭兒,那面還有!”
一個眼尖的士兵發現京觀不止是這里有,其他地方還有著好幾處。
士兵說話時候的顫抖,表明了他的恐懼。
校尉聽到后連忙抬頭。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十幾座用腐爛人頭堆積的京觀,赫然聳立在盛夏的原野之上。
“嘔!”
幾個年輕一點的士兵,頓時就壓制不住腹中的翻江倒海,他們當場就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這幾個士兵不但把早餐全部吐了出來,更是連帶著吐出了酸澀的胃液!
……
“燕軍欺人太甚!”
滹沱河南岸的中軍大帳,主帥耿炳文氣得火冒三丈。
就連跟了他多年的紫砂壺,也因為耿炳文的暴跳如雷,而變成了現在的粉身碎骨。
耿炳文是在巡視軍營的途中,接到北岸部下關于京觀報告的。
燕軍這一次一共修筑了十四座京觀,每一座堆積得有200顆人頭,加起來也就是兩千多條南軍士兵的性命。
“把昨夜負責警戒的將官給老夫抓起來!”
“燕軍在我大營外修筑京觀,這廝居然沒有發現。”
“是不是有一天燕軍摸進營中,割了老夫項上人頭,他才滿意嗎!”
耿炳文的擔心是很有必要的。
燕軍就在南軍營地在不遠處修筑京觀,這就說明南軍警戒工作的疏忽大意,負責警戒的將官就是典型的玩忽職守。
耿炳文沒有當場誅殺負責警戒的將官,他都覺得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末將這就過河去拿人,把那些蠢材的甲胄扒了,送回京師讓有司治罪!”
暗中投降了朱棣的張保,此刻剛好就在耿炳文的身旁。
而張?;氐侥宪娭泻螅唾u力的宣揚雄縣、莫州大敗。
“先給老夫打他們二十軍棍,然后再押回京師!”
耿炳文現在很氣。
首先耿炳文是暴怒于雄縣、莫州兩場敗仗,其次才是怨恨昨夜警戒將官的瀆職。
“末將還有一事,請大都督立刻將北岸的官兵撤過滹沱河?!?
“燕軍剛剛才斬殺我軍將士不下三萬,此刻正是士氣高漲之時,末將恐怕他們不久就會圖謀我北岸大軍!”
張保連忙又向著耿炳文進言。
“也對!”
“現在這種情況下,分兵不去聚兵?!?
耿炳文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張保的建議。
……
“他娘的,你們是烏龜是吧,動作那么慢!”
“都給老子,動作快點!”
“誰他娘的要是再磨磨蹭蹭,可別怪老子手中的皮鞭不認人!”
滹沱河北岸的南軍營地,此刻早已經是人仰馬翻。
耿炳文下令,讓全部南軍務必在天黑之前全部渡過滹沱河,去和對岸南軍主力匯集到一起。
正是因為主帥耿炳文的軍令如山,所以將領們才不斷地催促著自己手下的士兵,好按時完成耿炳文的軍令。
“兄弟們,南岸友軍已經開始埋鍋造飯,你們要是慢了,今晚了就要餓肚子了!”
相比于剛才那個滿嘴臟話的將領,這一次叫喊的將領則要斯文地多。
這一次的將領本來是想開個玩笑,好讓士兵們不用那么大壓力。
只不過兵荒馬亂之下,將領的幽默沒人會去體會,也沒人來回應。
南軍士兵們在聽說前鋒三萬大軍盡數被燕軍陣斬后,在看到京觀中一顆顆腐爛的人頭后,他們早已經嚇破了膽。
又因為耿炳文軍令下得急,士兵們更是覺得自家主帥是怕了燕軍鋒芒,所以南軍士兵們恨不得現在就飛過滹沱河。
人多力量大,人多了膽子也會大。
南軍士兵們不知道什么時候燕軍就會沖自己而來,他們現在只想著早一點同河對岸的主力匯合。
用“惶惶如喪家之犬”來形容此刻滹沱河北岸的南軍,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