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縣的這次土改,我按照太祖之制給士紳留了該得的田地,而且多出來的田我也是給銀子的,絕對比他們巧取豪奪百姓田產時的成本高的多,這要是再不滿意,那就等著百姓造反吧,不過在那之前,我肯定會先革了他們的命。”
朱翊鎰著啜了一口茶,接著對尹臺道。
“尹知府還記得當時在南下船上時給我說的減免百姓賦稅之事嗎?”
尹臺聞言點了點頭。
“上海土改完了,我直接給百姓降到十稅三,而且即使收十稅三,今年上海的賦稅比往年也會增一半,尹尚書有沒有興趣和我打這個賭。”
朱翊鎰笑著看向尹臺。
尹臺不是傻子,這種簡單的計算他還是會的,上海縣的應稅田畝多了一半多,即使是降稅,那賦稅肯定也是多的。
尹臺沒有接朱翊鎰的話,想了想后道。
“殿下體恤小民,令臣汗顏,可這江南士紳也不是好相與的,從他們身上割肉,必定會引來反噬,這天下悠悠之口可在士紳手中。”
尹臺這話其實說的很重了,意思是你怕百姓造反,難道就不怕士紳造反嗎?
朱翊鎰聞言,笑笑沒說話,反而問尹臺。
“尹尚書,你站哪邊?”
被朱翊鎰如此直接的問題,尹臺有些懵逼,沉默半響后才道。
“殿下體恤百姓,但也不可對士紳逼迫太甚,南京那邊我會與那些士紳談談,希望他們能理解殿下的一片苦心!”
聽了尹臺這話,朱翊鎰心中落下一塊巨石,如今的大明朝還沒有到無藥可救的地步,起碼朝堂上還是有一些良心尚存的官員的,比如尹臺,比如高拱,又如張居正。
也正是有這些人在,原本歷史上的一條鞭法才能順利推行下去。
朱翊鎰肅然起身,對著尹臺一揖到底。
“尹尚書不必過于擔心,對于這些主動讓出田地的士紳,我也不會讓他們吃虧的。”
說著朱翊鎰吩咐海狗子,將徐鵬舉帶進來。
此時在門口跪了半響的徐鵬舉頗有些狼狽,但再進來總督府,徐鵬舉心里安定了不少。
不敢再托大,徐鵬舉直接跪在了朱翊鎰面前。
朱翊鎰也沒再給徐鵬舉難堪,畢竟人家也是一門雙公的,打了一悶棍,甜棗還是要給的,親自上前將徐鵬舉扶了起來,又給他賜了座。
“魏國公,你糊涂啊,上海的土改才剛剛開始,你就被人挑唆著來當這出頭的椽子,你徐家好歹也是給大明出過力流過血的,我會放著你不管?”
朱翊鎰說著坐回到主座上,抿了一口茶,看著徐鵬舉。
徐鵬舉被朱翊鎰這一折騰,早就慌了心神,此時見朱翊鎰態度和緩,心里只剩下了慶幸,另外又在心里將攛掇他來見朱翊鎰的那群士紳罵了一遍娘,準備回去就收拾他們。
“殿下恕罪,我也是聽了小人之言才頭腦發熱走這一趟的,殿下良苦用心,我記下了。”
徐鵬舉忙不迭賠罪。
朱翊鎰見火候差不多了,隨后又笑著問徐鵬舉:“魏國公買的國債漲了多少了?”
聽到朱翊鎰問這個,徐鵬舉更覺得耳根子紅,之前他買了五萬兩的國債,現在已經漲了一半,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直接就賺了兩萬五千兩銀子。
“殿下,小人知錯了,回南京之后,一定閉門不出,再也不管那些士紳的破事了。”
徐鵬舉這次是真的怕了,看到朱翊鎰,讓他想起了跟他祖上一起封公、卻又被除爵的那些國公。
想想當年太祖封的那三十四個公侯,洪武年間就殺了近一半。
而徐鵬舉看朱翊鎰,心狠、有手段、會打仗,越發覺得這世子爺身上有太祖爺的影子。
朱翊鎰看徐鵬舉嚇的這樣,覺得也差不多了,隨后笑著又道。
“在京師的勛戚都知道,我這人從不會讓自己人吃虧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英國公、成國公,當然你也可以問問你徐家的定國公,跟我打交道的有哪個吃虧的。”
朱翊鎰說著,呷了一口茶。
徐鵬舉聞言也滿臉堆笑,諾諾稱是。
其實徐鵬舉對這一點也是服氣的,他當初敢買五萬兩國債就是因為京師的定國公給他來了信,說一定要跟著世子爺的路子走,肯定不會賠的。
不過此時朱翊鎰提起這事,徐鵬舉心里又有些不安,心道:一個月啥也沒干就白賺了兩萬五千兩銀子,世子這話是不是在點自己,讓自己上點供啊。
想到這里,徐鵬舉心里一陣抽搐,后悔來之前沒帶五千兩銀票,要不然也不會落得現在這步田地,這次真是被那幫士紳迷了眼,連基本的禮節都忘了,難怪世子爺會生氣。
若是換他,估計會將這種不懂事的人打出狗腦子的。
不過朱翊鎰不知道徐鵬舉這心理活動,笑了笑接著道:“你們如今都是家大業大的,失了田產這進項,我自然會再給你們找個養家的活計,不知魏國公有沒有興趣?”
一聽朱翊鎰說再找個掙錢的路子,徐鵬舉立時眼就亮了,一旁的尹臺也正襟危坐,側耳靜聽,若是真能給這些士紳找個新路子,他這說服工作也好做多了。
朱翊鎰見兩人都看著自己,便命海狗子擺出來幾樣東西:繅絲車、織布機、各類農具、鋼鐵、糖、玻璃和水泥。
這些都是西山準備淘汰的產能,如今的西山有科學院的加持,以后的主攻方向放在了新產品的研發上,將這些需要大量勞動力的低端產業,準備一股腦的推向市場。
如此才能帶動整個大明的資本,迅速擴大產能,盡快推動大明進入工業化。
“魏國公看看,以后想做哪方面的生意,至于技術方面,不用擔心,會有專門的人指導,銷路也不用擔心,賣不出去的,我會回購。”
徐鵬舉早就聽定國公說過朱翊鎰的西山那是日進斗金,水泥、紡織、機床什么的,他也有所了解,知道這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當下顧不得禮儀,直接起身上前一一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