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勝男再一次深切地體會到了陳婉月口中的“水很深”是什么意思——單從周文這邊看,康清玨身上可能就有一樁綿延了最起碼十二年的謀劃!
至于這樁謀劃的最終目的……吳勝男覺得那不是她這種人應該去考慮的問題。
“不過這一切都還只是我的猜測……”
“但既然你都告訴我了,那就應該是已經有一定的把握了吧?”吳勝男說道。
大膽假設,小心推論,反復印證,這是陳婉月行事的基本原則。
最起碼吳勝男從沒見陳婉月什么時候信口胡說過。
吳勝男覺得,陳婉月既然能把這些東西告訴自己,那么她應該差不多有八成——甚至是九成的把握認定這些都是真的了。
“不過我覺得,夏雨雪她應該沒婉月你這么聰明吧?她真能察覺到這些貓膩?”吳勝男不由得有些懷疑。
“就算你夸我,我也不會給你獎勵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夏雨雪真有那么聰明?”
“差點忘了,你還被邀請做過一段時間夏雨雪的老師來著,確實應該比我更了解她一點。
不過該說是一脈相承么,你和她還真是有些相似呢,在滿口爛話討人嫌這方面上。”
“討人嫌……就有點過分了吧?我們這只是真性情好嗎?”
“那你的意思是我做作么?”
“……”
“直女”如吳勝男,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搭話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只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怎么說著說著陳婉月還急眼了呢?
她有說錯什么話惹陳婉月生氣了嗎?
“不要小看夏雨雪。”
眼看吳勝男沉默下來,陳婉月便將對話拉回了正題,“也許在跟你和何許國學習的過程中,她還只是一個什么都不懂,什么都需要問的小孩子,但現在她已經是路晨的‘監護人’了。
那些人既然敢放她去路晨身邊,那就說明她已經得到他們的認可。”
“行叭行叭,總之這里是個人就比我厲害對吧?咱們就夾緊尾巴,在夾縫里求生存好了。”
吳勝男幽幽地嘆了口氣,“哎……說起夏雨雪來,之前見她的時候明明跟康清玨差不多,是個又高冷又酷的孩子,怎么一轉眼就變成我這樣的了呢?
該不會真是在那段時間里被我給傳染了吧……”
“你覺得夏雨雪搞定路晨的可能性大嗎?”聽到吳勝男說起和夏雨雪從前有關的事,陳婉月似乎被勾起了興趣。
“搞定是指……”
“男女那方面。”
“沒想到婉月你也會八卦啊……”吳勝男意外地摸了摸下巴,好像自從和陳婉月組隊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關心這種和任務關系不大的事?
在覺得有些新奇的同時,吳勝男興致勃勃地幫陳婉月分析起來:“按照我的經驗來看……”
“反正你的經驗也只有小說和動漫了吧。”
“……”
這天兒還怎么聊下去?
吳勝男的臉色一整個尬住。
“繼續說。”無視了吳勝男的感受,陳婉月毫無溫情可言地催促道。
“咳……按照我的分析來看……”吳勝男假意咳嗽了一聲,掩飾住自己的尷尬,“夏雨雪的‘勝算’其實還是蠻大的。
眼下雖然是路晨單戀康清玨的狀態,但暗戀嘛,你懂得,百分之九十九最后都是無疾而終。
就算那百分之一的人選擇了表白,最后多半也是被一棍子敲在腦門上認清現實。
而且我們圈子里有一個說法,叫做‘青梅不敵天降’……”
“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可以帶來充分的新鮮感,而相處很久的人相互之間比較熟悉,并且人多半會下意識地集中注意力在其他人的缺點上。
所以在沒有充分的感情基礎的情況下,陌生人往往比熟悉的人更有優勢。”
“呃……雖然你說得很對,但其實可以不用這么學術。”
吳勝男真正想說的是解釋得很好,下次可以不用解釋了,但她不敢。
“總之就是,不出意外的話,路晨和康清玨多半是沒什么戲。
而反觀夏雨雪,下手那叫一個快、準、狠。其他人還擱那兜圈子,什么都不知道呢,她已經快刀斬亂麻,直接住到路晨家里去了。
什么叫‘偷家’啊,這就叫‘偷家’!
而且你想啊,路晨和夏雨雪現在是什么年紀?
十八歲啊,十八歲!那可正是干柴烈火,一碰就著的時候!
兩個人在那么小一個家里耳鬢廝磨,路晨他能把持得住?
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我相信他路晨是圣人,但夏雨雪她是什么人?
那不得找個機會直接給路晨‘辦’嘍?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孩子一生,直接就是個‘全劇終’!
老祖宗有句話說得好啊,叫做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反正我覺得夏雨雪這波是穩了。
飛龍騎臉怎么輸嘛?”
“我知道了。”對于吳勝男的分析,陳婉月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進行反駁。
她只是淡然地應了這么一句,然后說道:“超管局差不多該去那邊進行收尾工作了,你也找機會撤離吧。”
“……哦。”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陳婉月好像突然又對路晨的“感情問題”失去了興趣,但吳勝男已經習慣了在陳婉月的指揮下行動,所以她也沒有再多追問,而是直接開始收拾起房間里自己的東西。
重點就是還在盥洗池里“泡澡”的那個探針,是萬萬不能遺漏的……
……
在相隔極遠的另一家旅館里,陳婉月掛掉了手中的電話。
但她的表情并沒有因此而變得輕松下來,反而變得越發凝重。
因為在之前的電話里,她還有一些話并沒有告訴吳勝男。
——假如周文真的如同她所猜想的那樣,只對路晨的事了解一部分,那么她們兩個人的處境就變得非常不妙了。
而其中的理由就是,陳婉月發現,她們很可能只是周文的“翻版”。
細數路晨,周文,康清玨,夏雨雪這幾個人的情況,甚至包括她和吳勝男在內,幾乎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知曉了有關路晨的“真相”。
但真實情況卻是,幾乎所有人知道的都只是其中一部分。
比如路晨所知道的,是他自己作為一個普通高中生的“事實”。
周文和康清玨知道的,是路晨作為一個身份成謎的普通人的“事實”。
夏雨雪在他們的基礎上,知道路晨作為血族真祖的“事實”。
而她和吳勝男在所有人之上,知道有關路晨以及包括夏雨雪在內的所有人的情報。
但這就是“終點”嗎?
當然不是。
不要忘了,她和吳勝男只不過是“打工仔”而已。
她們身后,還站著一位“老板”——而說起那位“老板”,雖然“他”的確向她們提供了堪稱海量的情報,其中絕大部分也經過了她的驗證,被確認是真實的。
但她們得到的這些情報,真的就是那位“老板”所知的全部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位“老板”看她們,就如同她們現在看周文一樣?
甚至說,在那位“老板”之上,有沒有知曉更多的人存在?
亦或者是……神?
站在落地窗邊,看著腳下車來車往的街道,陳婉月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睡衣。
即便是手中抱著的那杯熱可可,在這個時候似乎也失去了溫度。
回過頭看去,是在什么時候,她們也入局了呢?
之前吳勝男去找何許國的時候,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在那個時候,陳婉月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但她并沒有多想。
她只是覺得,上面的人可能覺得何許國不會退縮。他們堅信,何許國不會受到吳勝男的影響。
或者他們有更好的替代品。
如今再看,吳勝男去找何許國這件事,可能原本就在某些人的計劃之中……
從那個時候開始,或者從她們接受這個任務開始,她們就成為了這場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一直以來,她和吳勝男那種站在“岸邊”觀望的感覺,只不過是某些人讓她們感知到的錯覺而已。
現如今,是生是死,是進是退,或許已經不能再由她們自己來決定了。
在某個人,或者說某些人的計劃中,她們已經有了“既定”的結局。
自路晨被路曉雨收養之后——不,應該說從路晨出生之后,一個以他為中心織就的“羅網”便已張開。
周文,康清玨,路曉雨,夏雨雪,何許國,吳勝男,還有她自己,連帶著南瓜頭和那個修女,以及因為賢者之石的消息聚集而來的超凡者,龍虎山的小天師,已經隱匿起來的神降者,甚至可能腳下這座城市中的每一個人,都只不過正在“按部就班”地走到自己應該在的那個位置而已。
等到所有的要素集齊,盛大的戲劇便會開場……
“還有辦法的,肯定還有其他辦法的。”
陳婉月咬著自己的指甲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算再怎么精密的謀劃,也不可能精密到每一個部分都不出錯。
尤其是這種涉及了這么多人,涉及了這么多變數的計劃。
只要她能找到那個關鍵的節點,她和吳勝男便還有跳出局中的希望。
最起碼來說,相較于其他入局而不自知的人,她們應該是最先察覺到不對勁的那批人……
“夏雨雪能否成為破局的關鍵呢?
在她身上押注,賭贏的幾率又有幾成?
或許除了她和康清玨之外,還有其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