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趙妍多么盼望，多么渴求。一進門，就是師姐們的擁抱。

“妍兒好累啊……”

趙妍眼淚婆娑，蜷縮在光壁上委屈的哽咽。

可近在咫尺的，卻是一具具活尸。被趙妍的血肉吸引，聚集在光壁后，貪婪的盯著趙妍。

趙妍的心，疼出血來。從這一刻起，才徹底接受了事實。

“如今，我不再是小師妹了，我是……瑤池圣主！”

趙妍淚痕猶在，晶瑩的淚水被爆發的氣勁震碎。

頭頂仙淚綠金塔，趙妍一步步走進瑤池故地。

光壁后的活尸忌憚帝兵的威勢，又不肯放棄貪婪，遠遠的墜在趙妍身后。

趙妍神色淡漠，心已經痛得麻木。她認出了追在后面的那些活尸，都是她的至親至愛。

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現，年少時向師姐們撒嬌，師姐們寵溺的笑。

“嗚……”

趙妍忍住悲傷，步履嚴整，表情淡漠，一點點走到了瑤池正中。

“師尊……”

西皇夫婦的殘骸已不可見，或許已經被帝兵收納。

原地只留個大坑。

趙妍拜了幾拜，找了處角落，抱住自己默默想著心事。

不久，趙妍睡了過去，她太累了，臉上的淚痕，和嘴角的笑意，揭示她有個好夢。

從此，趙妍就在瑤池故地苦心修行，在瑤池故地開辟出一方小小角落，在帝兵的庇護下，瑤池殘部度過了最難熬的這段時光。

簡單又幸福的生活，時常讓人懷疑過去的苦難。

趙妍卻在每個午夜夢回，不止一次的重溫：

天外大手輕易磨滅星河的無量威力；

白衣女子暴怒獻祭自己，決死抵抗的背影；

師姐們來不及說話，默契獻祭自己，堪堪抵御余波的背影；

暴虐的力量席卷瑤池，即便是斬道修為的自己，也如浮萍般無能為力。

趙妍一次又一次的夜半驚醒，恐懼的張望。

池水平緩，風也溫柔。

可是血啊，染紅了天。

趙妍恐怕這輩子也忘不了，親眼看著至親至愛的師姐們，先后犧牲的那一幕。

瑤池在世間銷聲匿跡。

大圣們大多推算出瑤池退回故地，但也無可奈何。

適度貪婪，可以過得更好。

過度了，那可就……

混到大圣這個級別，都是千年的妖怪，沒誰是傻子。

西皇夫婦崩殂不久，瑤池的帝道禁制也是嶄新的。

倘若如之前那樣，另立據點，還有很大可能得手，可如今……

豺狼們各自散去，干脆果斷。連瑤池放棄的礦脈、據點都沒有侵占。

時局就此詭異的存在，明明富饒的無主之地，卻根本沒人覬覦。

陰差陽錯之下，瑤池銷聲匿跡的這些年，是瑤池勢力范圍內，最為安穩、和諧的時代。

歲月悠悠，瑤池逐漸成了一個傳說。當瑤池再次出世時，趙妍已經修得大圣境界，不懼覬覦了。

順理成章，當年的少女勇士，作為瑤池圣女接替了圣主之位，趙妍將自己封印。

“終于，能休息了……”

時光流轉，萬載一瞬間。

當趙妍醒來，再次面對這個世界之時，已經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趙妍回頭望了一眼，當年的少女如今已經是圣人，成熟、冷艷，好一個高貴自矜的冰美人。

冰美人動彈不得，趙妍溫柔的笑笑，一如當年。

“道友，要如何處置我等？”

趙妍轉回頭，面色淡漠，平靜的注視秦幽。

如有不諧，她不懼一戰。

當年，師姐們站出來犧牲，如今，不過輪到自己而已。

在場的北斗圣人們不由得心生敬仰，萬萬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剛烈的奇女子，不愧是西皇座下，瑤池大圣！

秦幽無奈扶額。

「生死簿」，可以觀人生平。

瑤池大圣趙妍，這輩子做過什么事兒，他那是再清楚不過了。

可以說是傳奇模版，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

這能有什么罪？

看趙妍的意思，也不可能同意，秦幽處置瑤池圣人。

這就難辦了。

假如是個惡貫滿盈的罪人，打殺了也沒什么。

偏偏不是，硬要較真，趙妍還算個大好人。

最起碼，她保全了瑤池收養棄嬰的傳統，救活了不知多少人！

君子，可欺之以方。

秦幽確實拿趙妍沒招，一點辦法也沒有。

“道友，功過不能相抵。”

關鍵時刻，蓋九幽站出來提醒了一句。

老爺子一萬多歲了，什么場面沒見過？

一眼就看出來，秦幽的癥結所在了。

秦幽依舊頭疼，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如果懲戒了瑤池圣人，最終導致瑤池大圣趙妍赴死，那就……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關鍵時刻，還得是蓋九幽。

一針見血，切中肯綮。

殺一人，利天下，則殺之。

理想實踐起來，總是殘缺。

“沒得商量？”

秦幽頭疼，問趙妍。

趙妍表情淡漠，平靜的說道：

“有啊。”

“那這就……嗯？你說什么？”

趙妍似笑非笑，輕啟朱唇，淡淡道：

“我說，有。”

“那你之前怎么……”

“你想多了。”

秦幽氣的夠嗆，虧他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

敢情，全是瞎想！

趙妍眉眼盈盈，只覺得有趣極了，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卻依舊堅守本心，不媚上，不欺下。

真是個高潔的君子。

秦幽氣的差點背過氣去，但還是壓住情緒，問道：

“你說怎么辦？”

趙妍笑的溫柔，好似云中月，水中花，平靜的說道：

“道友何不一統？”

石破天驚！

誰能料到，如此霸烈的言辭，竟出自如此溫柔的女子之口！

不等秦幽回應，趙妍笑容不變，不緊不慢，字音清晰，緩緩說道：

“師出有名。道友以力威服，名不正、言不順，即便血洗天下，也于事無補，后世只會以力為尊，背離道友本意。”

說著，趙妍上前一步，嚇得秦幽后退一步，微笑著說道：

“道友天資卓絕，大帝之姿亦不足以形容，帝位不過囊中之物。先行一統，有何不可？”

秦幽簡直難以置信，趙妍卻笑容不減，淡淡道：

“敢為天下先，必負天下業。”

“你，不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