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白送她們仨個回到201室,劉三刀換上睡衣,正在洗漱的時候,門后的小喇叭又響起了悅耳的聲音,“爺爺、奶奶,咱們的親情小屋開門嘍。”她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還有親情小屋,什么是親情小屋?一種活動還是游戲,我得參加,劉三刀的性格活潑,是活動的積極分子,活動有了她,氣氛一定特別高漲。她快速地擦了下嘴邊的牙膏,從洗手間出來。大腳奶奶和碎嘴換上了漂亮衣服,戴上老花鏡,把頭發梳得一絲不亂。難道是參加舞會?她狐疑地看向兩人,碎嘴知道劉三刀第一天來,肯定不知道親情屋是啥,但時間太寶貴了,就短短的半個小時,“快點換上最漂亮的衣服,邊走邊告訴你。”看到兩人著急的神情,怕掃了她們的興,三下五除二從衣柜里拿出是一款藍色的旗袍,它的色調很深,穿上旗袍的她更苗條了。這種款式構造經典的旗袍,把劉三刀的身段完全勾勒出來了,她的魅力得到極致的綻放。兩人看呆了,還是劉三刀挽起兩人的手臂,“走吧!”
“親情小屋”是作為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二妞為緩解老人的孤獨感而用心設計的,每晚八點半準時開始,到點自己的家人就會給自己打電話來,每人一間小屋,跟九十年代的IP電話小屋一樣,外面的人聽不到一點聲音,老人可以在里面與家人無所顧忌地交談,到時有乾專門協助老人與家屬視頻通話。
老人們普遍視力不佳,而電腦比起手機來,屏幕更大,讓老人們看得更清晰。每間小屋都有一臺電腦,到時跟手機一抽屏,老人們就會看到家人出現在大屏幕上,他們都會興奮地與家人打著招呼,聊著家常。
劉三刀加快了步伐,想親眼看看兩人口中的小屋。碎嘴提到親情小屋就淚水婆娑,要不是二星,兒子懶得搭理她,兒媳更不愿跟她說話。她現在后悔得腸子都輕了,孫子一歲多點的時候她追劇追得忘記了旁邊玩耍的孫子,孫子不聲不響地跑到冰柜附近,冰柜上放著兩個暖瓶,里面都是剛燒開的水,小家伙竟然想掀起冰柜蓋,準是平常見大人這樣做過。人小勁小,他哪掀起來了呀,上面的兩個暖壺順勢倒了下來,順著小家伙的胳膊落下來,水也隨之流下來,從他胳膊一直流到手上,疼痛的慘叫聲把碎嘴驚著了,即使及時上醫院治療,終究手上留下了疤。以后還有以后的以后,兒媳再也不敢讓她看孩子了,只讓她做飯,收拾家務。平常兒子上班緊,早晨出發,晚上回來,有時晚上加班回來很晚,心理話沒人傾訴,正好樓下幾個老太太天天聚在一起扭秧歌、跳廣場舞啥的,她也加入進去,這地可給她提供一個大大的舞臺,一幫老太太沒事就拉東家扯西家,她就告訴人家自己兒媳怎么樣怎么樣,她是那種家里有幾個老鼠洞都告訴別人的,沒有不透風的墻,慢慢地傳到兒媳的耳朵里,矛盾越演越烈。孫子上小學、上初中,上高中一直上大學后,她就找理由回星星村了。
二星建好托老所,她第一個就住進來了,別人都是孩子送進來的,她是單槍匹馬進來的。多虧同室的大腳奶奶開導她,也教育她得改正自己的毛病,否則以后真沒人在你跟前。
碎嘴這個稱號不是憑空來的,二星比誰都清楚。第一天就給碎嘴兒子打電話:老人再有錯也是老人,不能跟老人一樣子,誰都有老的時候。碎嘴兒子也做了檢討,承認自己對母親忽視了,做通了媳婦的工作,每天晚上都與老人聊天。
劉三刀聽到這里,面色有些陰郁,但很快一掃而光。她推開408室,里面亮如白晝。一間一間的小屋的上方都標著住的房間號以及東南西北,所以大腳奶奶直奔201南這個小屋,碎嘴正好跟與之對著,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自己的小屋。這時一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走過來,這正是乾,他每天晚上等老人視頻聊天完才回縣城里,與二妞商量好過段日子也回來住,方便照顧老人,再說兩人還計劃在旁邊再建立一個幼兒園。乾給大腳奶奶和碎嘴開啟視頻,只等八點半一到,兩個人就可以同家人見面了。劉三刀左看看右看看,摸摸這個摸摸那個,她走到自己的小屋前,思忖自己的兩個兒子又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里,哪會給自己打電話呢?“三姑,你怎么不進去呢?”乾一個人忙不過來,二星在里面給老人開開視頻走了出來,“他們倆根本不知道我來這里,跟誰聊呀!”二星故弄玄虛地對她說:“背不住知道了呢,三姑你試試。”
劉三刀一進入這個院子,二星就給五花肉打了個電話,在政府上班的大兒子又給排骨打過去,兩人知道后立馬就要趕過來,二星告訴他們:你們媽在這兒,心放在肚子里。接著把晚上的任務布置給兩人,想給劉三刀一個驚喜。
劉三刀走進201東小屋,八點半的時間剛好到,五花肉和小排骨同時出現在屏幕上,看到有點失落的劉三刀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喊著媽,其實劉三刀也想兒子,她只是把這種愛深深地埋在心里,年輕時的苦讓她掩蓋起了對孩子無盡的愛,兩個兒子也特別知道媽的不容易,所以什么事都順著她,不忤逆她。
劉三刀慢慢地坐下問道:“小雨、小蝶呢?”她的話音還未落,“奶奶好,奶奶好。”孫子與孫女打招呼聲陸續響起。兩個孩子雖然她沒看過,但平常的禮物可沒少買過,血濃于水,兩個孩子特別親奶奶。
“媽,我們周末去看您去。”大兒媳已經走到屏幕前,她還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二兒媳在她旁邊,看著自己和睦的這一大家子,劉三刀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快樂的時光總是那么匆匆,“爺爺、奶奶,今天的親情連線到此結束了。”悅耳的聲音響起來,孫子孫女同奶奶說著“再見”,劉三刀也同他們道別。
大腳奶奶和碎嘴走過門前,劉三刀這才走出小屋,二星看到每個人都是神采飛揚,眼睛炯炯有神,跟年輕人沒什么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