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認真，倒是杜云生做夢都想象不到的。

現下除他二人之外，四下無人，杜云生微怔之間，也算是轉眼間便看破了柳之瑤淺淺的傷悲。

年歲動亂，展現真心不易，這卻已不是柳之瑤第一次對他以真心相待。

令佳人努力至此，杜云生受寵若驚。

他為此換了副表情，也換了個更為認真肅穆的姿勢，鄭重其事對柳之瑤點了點頭：“之瑤，我懂了。”

柳之瑤斂眸收回視線，暗自出了一口氣。

卻聽杜云生繼續：“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我杜云生頑劣至此，也有想要真心相待的人，以及日漸喜歡上的事？”

柳之瑤的心顫了顫，不愿抬頭看人。

“之瑤，你說得對，你我相識于微末，本就該心懷感恩，為彼此著想。可既有感恩之心，自該彼此扶持，你道如何？之瑤，你我雖相識不久，但我自認算得上懂你，也曾甘愿為了多去了解你而親近本不喜歡的戲曲。如今我是真心實意喜歡上了戲曲，就像我也是真心實意喜歡......”

柳之瑤不必抬眼，便知杜云生此刻的情緒有多激動，可激動至此，仍能在某處戛然而止，也真是難為了他。

很多事情不是他們彼此不明，而是這亂世之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安穩談起，更何況還有那世俗重壓。

杜云生努力壓下情緒，長出一口氣：“之瑤，總而言之，我只是想說，很多事情未必如我們曾以為的那樣，有些時候親眼所見的也未必是事實真相。我杜云生或許生來頑劣不堪，但也想讓你知道，真心實意努力過的事情，我便不會肆意而為。還有那名聲商事，我杜家之所以能數年來立于不敗之地，可不僅僅靠的是名聲，你且放心靜意，不必為我擔心。”

柳之瑤沉默片刻，轉身坐回去，再看鏡中自己之時，多多少少有些壓抑的哽咽。她的確在為杜云生擔心，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愿承認的真相，可又昭然若揭，不得不認。

她對杜云生，就如同杜云生對她，的確是不同的。

彼此之間的沉默未及多時，就被遠遠傳來的呼喚聲打破。

兩人各自抬頭去辨，是已幾日沒有消息的張之林。

柳之瑤快速轉回頭，靠近鏡子，抬手在眼瞼處輕輕拭了拭。這一幕好巧不巧被杜云生捕捉到，他又是心顫不已。

張之林徑直進了后臺，見沒別人在場，格外自覺地自尋了水喝，咕咚咕咚灌下去后打了個長嗝，出了一口長氣。

“就跟你之前說的一樣，齊勝孝還當真把藥品線的事兒講給那些渾蛋聽了，這家伙還真有點兒山上悍匪那意思，完全忽視掉合作的可能，而想要徹底弄死我張家！”

雖是三言兩語，已聽得一旁的柳之瑤情緒雜亂，冷汗暗流，這現如今能被喚作“渾蛋”“悍匪”的，想想也知前因后果，再加上杜云生之前明顯有所保留的簡述，柳之瑤似已知曉個中一切。

眼前這二人，分明就是在以己身為餌，生生剝離出了齊家對她的大部分關注，以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