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魔鬼，亦是天使。

殺手用刀，醫生亦用刀。

我要參加自己的葬禮！”

這句話，來自林志勛。

當飛機降落在戴高樂機場時，他已經忘記這是第幾次到這里。

林志勛只記得第一次，他的行李差點被偷。

烏云籠罩下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如他的心情，很差，很差。

巴黎電視臺的記者遞出話筒，他們已知今天林志勛會到，他們已經在機場等候很久，就像獅子等待綿羊，林志勛就是他們的獵物。

“導演先生，這次《魚人》會是什么樣的影片？”

他向前行走，媒體們向后退，話筒距離他的面部只有幾厘米。

徐賢想不到，她的認知中，林志勛只在韓國有名氣，沒想到在法國名氣也很大。

“我現在不想說話。”

鄭秉吉擋在媒體面前，他高聲喊：“導演剛下飛機，他很累，《魚人》首映在5月20日，到時你們參加記者會。”

“謝謝配合！”

“謝謝配合！”

“三克油！”

馬路上有很多怪異的人士，他們就像行尸走肉。

到酒店后，他喝了一些酒，這樣可以麻痹自己，鏡子中的他，很疲憊，他很累，也很厭倦，他已經厭倦人間的虛偽，他想要隱入塵煙。

再次睡醒時，已經半夜。

他繼續喝酒，他忘記自己喝了多少，他很痛苦，戛納電影節原本是電影的殿堂，現在對他來說，就是名利場，他后悔參加電影節。

參加戛納電影節，這就是對名利的追求，他著相了，他不純粹了。

他痛苦。

……

到達戛納時，已經是5月9日，中午。

這里很熱鬧。

去年的白帳篷依舊在搭建，電影宮前的紅毯，還沒有鋪設。

他拿著行李，帶了一萬歐元，告訴鄭秉吉：“我快悶的透不過來氣，我要獨自一個人。”

“導演，很多媒體想要采訪你，很多人想要見你，很多影迷專程過來看你，你這樣，有些自私。”

“哈！”

“哈…！”

“哈哈…！！”

鄭秉吉被他的笑聲嚇到，他記得李炳憲的叮囑，導演隨時會不正常，不要去約束他。

他鞠了一躬，說了一句：“好的，這里交給我吧。”

在得知林志勛離開酒店后，徐賢感覺六神無主，沒有林志勛在這里，其他人不會看好她。

李秉憲和金南珠都是已經成名的演員，在韓國屬于一線。

他們在林志勛面前極盡諂媚，在林志勛離開后，他們或許會對她冷嘲熱諷。

出租車停下，林志勛用英語說：“距離這里遠的，安靜一些的，有女人的旅館。”

司機笑了一下，這是男人之間的默契，他啟動汽車，一直向東開，大約走了20公里，這里是一個小鎮，靠近海邊，旁邊是個公園。

司機遞給他一張名片：“我叫雷諾。”

“OK！”

這家名叫Villa Pablo的民宿，院子不算太大，三層別墅建筑，墻是藍色的，院子里停著一輛皮卡車，東邊是游泳池，西邊種著薰衣草和紫羅蘭。

林志勛對這里的一切都無比陌生，別墅房前桌上擺放著玫瑰，這鮮紅的玫瑰，讓他想到了女人。

花叢旁邊的女人吸引他的注意，他想到臨死之前的遺言，某年某日的下午，他遇到黑色短發的女人，她的體型修長，擁有一雙堅定而專注的眼睛，眼神深邃略帶憂郁，神秘的氣質吸引著他。

兩個人眼神交換，他想到電影里的情節，看了你一眼，就讓你懷孕。

“你是要住宿嗎？”

“有個叫雷諾的司機介紹我來。”

“哦。”女人點頭，她走過來要拿他的行李箱。

“我自己拿。”

一樓的大廳是餐廳，有一個老婦人還有一個男人，不知他們在忙些什么。

“你是參加電影節的嗎？”

聽到電影節，讓林志勛有些反感，他搖搖頭：“我是大陸一名歷史教師，這次到戛納是旅游，巴黎的小偷太多，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戛納比較有名，我對法國不太熟悉。”

“哦，你是大陸人，我父親去過大陸，他去過長城還有故宮，我們還保留著照片。”

“他現在呢？”

“已經去世。”女人帶著他上樓說：“他原來是漁民，有一艘漁船，他去世以后，我和母親把漁船賣掉，買下這棟房子，經營旅店。”

“可惜。”

上樓的時候聽到孩童的哭聲，林志勛問她：“怎么有孩子在哭？”

“這是我的女兒，她才三歲。”

房間里有衛生間，有一張雙人床，有電視機，還有書桌。

林志勛坐在椅子上試了試，女人看了他一眼：“你認為合適嗎？”

“嗯。”

“請登記一下，我要看你的護照。”

林志勛把李炳憲為他準備的護照拿出來，這是一本大陸護照。

“你代替我填寫吧。”

“Li HaN，這個名字中文怎么讀？”

“韓立。”

林志勛把幾本小說拿出來，《霍亂時期的愛情》、《蛤蟆的油》、《基督山伯爵》。

“你很喜歡看小說？”

“你認為大學教師嫖妓，這件事可恥嗎？”

“哦，我們馬上給你安排美女。”

“200歐元。”

“老師，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人？”

“黑色短發，眼睛大大的，身材修長。”

女人透過鏡子看了看自己，不自覺有些臉紅，下午的陽光照進屋子內，散發著迷人的花香。

“暫時沒有，我們可以聯系。”

“你不行嗎？”林志勛看著她問：“你叫什么？”

“凡妮莎。”

“你多大？”

“先生，不要輕易問女人的名字。”凡妮莎笑著回應。

“我就要問，你回答我。”

“好吧，我28歲。”

“我們同年，都是1982年的。”

林志勛站起來，走到凡妮莎身邊，他輕聲問：“你的價錢多少？”

“我不做。”

“1000歐元，只有一次。”

“你不應該羞辱我。”凡妮莎推開他。

“好的。”

她離開房間，林志勛叮囑一句：“把門關上。”

他躺在床上看小說，不知不覺睡著了，在夢里，他夢到和凡妮莎親熱，她很主動。

半夜睡醒時，他的肚子有些餓，他想出門找些吃的，門口放著面包、香腸、還有水。

這是凡妮莎給他準備的，可能怕他晚上餓。

院子內散發著花香，他戴著墨鏡還有帽子出門，走到院子時，發現凡妮莎正在和她的母親爭吵。

兩個人正準備大打出手時，他抱住老婦人：“等等，到底發生了什么？”

凡妮莎有些愧疚道：“對不起，吵醒了你。”

“NO，我早就睡醒。”

“她要去賭馬，怎么會拿500歐去買馬。”

他把錢包拿出來，拿出500歐元，遞給老婦人：“就當房錢了，拿著這些錢去吧。”

“你怎么給她錢？”凡妮莎有些不滿。

“我小時候家里貧困，一直沒機會孝敬母親。”

老婦人拿到錢后很開心，只有凡妮莎看著他走出院子。

地中海氣候的海風，吹動著他的面龐，所謂電影行業的追捧，讓他無比厭煩，他的生活就像花朵，逐漸在枯萎。

他看見被紅、藍、紫色油漆潑灑的墻壁，看似是藝術，其實什么都不是。

沿著道路，林志勛走下去，他越走心越亂，他開始走回頭路。

回到別墅時，已到正午，在正午的陽光下，小女孩從水中升起，這女孩長的不錯，遺傳了凡妮莎的基因，樓上的房客看著樓下的一切。

凡妮莎正在清洗毯子，他走過去拿起水管，對著嘴喝了幾口，他感覺不到水的甘甜，只有苦澀。

“你中午要吃什么？”

“面條，意大利面也可以。”

回到樓上，他打開電視機，上面放著他聽不懂的節目，百般無聊他拿起黑澤明的自傳《蛤蟆的油》，他想看看黑澤明如何介紹自己。

“人不會老老實實說自己是怎樣的一個人，常常假托別人老實講自己，因為，沒有比作者的作品，更好地說明自己。”

這句話也是林志勛的寫照，他不能完全說自己，他也是虛偽的，不能把自己暴露在媒體前，他總是掩飾。

就像現在，他假借韓立身份，說一些自己的經歷。

凡妮莎敲門，她身上碎花圍裙，穿上后就像一個婦人，她笑著說：“不知是否美味，這是我親自做的。”

“吐口水了嗎？”

“什么？”

“昨天我冒犯你了，你不應該怨恨我嗎？”

凡妮莎冷笑：“你是客人。”

“沒事，就算吐口水我也能吃下，這樣我們就算親吻了。”

她羞紅著臉，一聲不吭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