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李自成部進入潼關境內(nèi)。

初九，高杰部不戰(zhàn)而跑，率先消失。

白廣恩部與李闖交手，很快被打的潰不成軍，同樣逃亡。

城外的這兩員大明“虎將”，就這樣被打的支離破碎。

十月十日晚，李自成部大軍圍困潼關城。

當天夜里，闖軍開始攻城。

官軍損失不小。

十一日清晨，孫傳庭登上潼關城墻。

陽光撒在孫傳庭身上，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萬歷四十七年，他考取進士。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正當青壯，以為正是一展宏圖，治理家國之時。

現(xiàn)實總沒有那么輕松。

流賊、建奴。

災荒、人禍。

天下百姓，無一日可安。

崇禎九年，組建秦軍，鎮(zhèn)壓起義。

不知覺，卻是七年已過。

明帝國終于變成了今日的模樣，孫傳庭見證了這個帝國最后的輝煌，也看到殘破不堪的落日余暉。

任何事物都有屬于他的生死，一個帝國也不例外。

孫傳庭在陽光下思考，他為這個國家做了什么。

好像有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成功。

這一生他應該怨恨嗎？

孫傳庭也不想這樣做，忠孝兩個字是他自己選的。

他只是在想自己太久沒有看到家鄉(xiāng)的景了。

在明軍與闖軍的注視下，在江越、牛成虎、王石、李自成、高一功、劉宗敏等很多人的注視下。

孫傳庭用自己的鮮血在城墻上寫下人生的最后四個字。

傳庭今死。

做完，拔劍自刎。

每個人都會落幕。

世間已無孫傳庭。

潼關城內(nèi)眾將皆哭，江越長跪不起，對著孫傳庭的骸骨磕頭。

他的胸前，有孫傳庭留給他的血書，是三分鐘前，孫傳庭一親兵交給他的。

上面寫著簡單的一句話。

江越，剩下的路要你自己走。

…………

孫傳庭身死，潼關城內(nèi)軍事全由江越統(tǒng)領。

這是一個很自然的權(quán)利遞交。

他是總兵，手中更有一萬精銳，如今城防大多由江越部下?lián)纹穑匀徽f一不二。

孫傳庭的死似乎對闖軍也造成有巨大的影響，他們不再攻城，而是在正午時分派出了一個使者。

這個人江越很熟悉。

李過。

他一個人站在潼關城下，希望江越能放他進去聊聊。

潼關的城門為李過一個人打開了。

巨大的城門中，江越慢慢走出來，他的頭上綁著一根白條。

“江總兵，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是第一次，但在寶豐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打過照面。”

江越在寶豐被圍，除了田見秀外，還有李過的參與。

李過露出一個簡單的笑容，他看了一眼城門口的環(huán)境：“我們就在這里聊？”

江越點頭：“就在這里吧，對于你我這樣的人來說，什么環(huán)境沒有太大區(qū)別。”

李過深以為然，隨即說明來意：“順王一直認為孫督師是一個值得欽佩的對手，站在敵人的角度來說，孫督師很值得尊重。”

“他的死，不是他自己的錯，是明廷，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江越?jīng)]說話。

李過好像明白現(xiàn)在的江越心里在想什么，故此他一點也不著急江越的反應：“江總兵有想過城內(nèi)士卒的未來嗎？”

“你，包括城內(nèi)的更多人，你們怎么辦。”

“繼續(xù)為明廷而戰(zhàn)？我覺得沒必要吧，孫督師這么做，是因為他食明廷祿，江總兵身上沒有功名，算不上士大夫。”

“武人賣命，朝廷給飯吃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但如今的明廷連飯都不愿意給著吃，為這樣的朝廷賣命，難道不委屈嗎？”

李過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話說：“我知道江總兵不是簡單人，你和其他明廷將領不一樣。”

“你不掠民，不濫殺，治軍有方，是能戰(zhàn)之人，更有大將之風，順軍能給你更好的發(fā)展。”

李過臉上的笑容很和善。

江越終于出聲：“說說吧。”

李過知道江越讓他說什么。

“順王知道你治軍有方，故此不拆解你麾下士卒，按照你的全編發(fā)放軍餉。”

“封你為后營副制將軍，與我平起平坐。”

“過往之事，煙消云散，往日你我是敵人，戰(zhàn)場相見自是殺戮，如若你愿意投降，那便是手足兄弟，一切另當別論。”

“孫督師的遺骸，我們絕不觸碰，更不會有侮辱的想法，順王也愿意為孫督師風光大葬。”

說完，李過呼出一口氣：“江越，為自己，為城中將士，想一想，好嗎？江總兵對得起明廷，以后要對得起自己。”

“我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不要讓我們失望。”

江越抱拳。

李過明白，策馬離去。

潼關的城門再度關上。

江越在城中開了一場小會。

牛成虎率領五千人馬愿意跟隨江越，歸順闖軍。

傍晚時分，潼關城門打開，江越投降。

李自成部進入潼關城內(nèi)，并親自來找到江越。

李自成頭上好像永遠戴著那頂氈帽，一只獨眼看著江越，表情并不難看。

他的身后跟著很多人，江越看到了李過。

“我很敬佩孫傳庭。”

“他曾經(jīng)把我逼到死路，是明廷愚蠢，所以才讓我有了今天。”

“我之前答應了的一切都在，你會是一個好將軍，日后有你表現(xiàn)的時候。”

這是江越第一次以一個將領的姿態(tài)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在過去，孫傳庭會料理一切。

李自成認真問道：“你認為我們多久可以拿下陜西。”

江越點頭道：“一個月。”

這個答案李自成很喜歡。

他繼續(xù)道：“我希望看到你的成績。”

這次簡單的對話到此結(jié)束，李自成表現(xiàn)出了自己足夠的善意。

在進入潼關后，確實做到秋毫無犯，他對于江越手底下的部隊給予順軍同樣的待遇。

江越手下原本的一萬人加上牛成虎剛剛加入的五千兵馬，擁兵一萬五千人。

這并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

這樣的信任，江越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他突然覺得李自成的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對于田見秀的家屬，李自成給予大量經(jīng)濟補償。

他見了錢大牛，覺得這家伙的肌肉很不錯，沒有多說其他。

城內(nèi)的一眾民壯，都被李自成遣散，各地的農(nóng)田荒廢，還需要有足夠的勞動力投入其中。

江越搖身一變從大明榆林總兵便為大順后營副制將軍，并且在第二日從潼關出發(fā)，前往西安，為大順掃清西北。

傳庭身死，秦軍余部盡歸大順。

消息傳出，明廷震撼。

雖然這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震撼了。

但不得不說，陜西的情況每一次都能為崇禎帶來一些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