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江越出西安至藍田，兩人已經有半年沒見。

“江總兵，額，不對，”董后思笑笑：“聽聞您現在是總兵級別的大官了。”

江越擺擺手，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么。

自己是什么級別的武官，與自己在西安軍工局的地位并不相關。

西安軍工局存在的意義與目的，旨在火器上的進步。

“對燧發槍的鍛造如何。”

董后思點頭：“按照江總兵的說法，我們開始培養熟練工人，把整個過程流水化，盡可能做到每個人只做一步。”

工匠的概念，在江越這里微微發生了一些變化。

這個時代火銃的槍管、零部都沒有十分準確的規劃，很多時候都要仰仗工匠自己的技術。

這就是為什么找人時都要問一問，對方有沒有制作鳥銃等火器的經歷。

因為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工作經驗。

江越這樣做，則是后時代工廠的做法。

只不過礙于并沒有機械設備，效率上大打折扣。

基礎科學的進步還輪不到現階段的江越擔心，目前的他連李闖這關都過不去。

說什么以后的發展都是在扯犢子。

江越開口便起調：“燧發槍的填充速度還是太慢。”

董后思點頭卻又搖頭。

他猶豫片刻：“江總兵，如今之火器已是極限。”

“你不在的時候，督師多次來關照我們，我看已有讓全軍配備自生火器的想法，只不過礙于成本，故此放棄。”

“自生火器已領先鳥銃，射速翻出許多啊……”

對于這樣的言論，江越顯然不喜歡。

面前這些人他們不清楚日后的戰爭模式，不知道火器最后會走向一條怎么樣的道路。

他們不明白，但是江越清楚。

一分鐘三五發，這算什么素質。

更別說現在的燧發槍雖然各方面都有提升，但依舊是很難在戰場上充當神器的。

一旦面臨復雜情況，該換還得換。

既然沒能做到淘汰大多數冷兵器，那么說明火器上的進步還遠遠沒有結束。

江越沒理會董后思對于燧發槍已然足夠先進的言論。

他繼續道：“士兵在填充彈藥時最大的問題在于，一發打完后需要放下火器，從槍口處重新填藥。”

“講實話，這很浪費時間，槍口填裝火藥的前裝模式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

“后裝彈藥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嘗識一下。”

后膛槍，顯然又比前膛槍更加先進。

后膛的擊發模式會極大提升射速。

只不過后膛槍的設計困難處在于彈膛閉氣和擊針燒蝕，其中密閉性的問題困擾了火槍設計者們多年。

這個問題江越解決不了，前世和幾個小伙伴一起研究古代火器，這一部分不是他負責的內容。

故此他也沒好好研究過。

董后思好像又被江越的想法震驚一下，遲遲說不出話來。

江越沒有打斷董后思的思考，自顧自在一旁喝茶。

等董后思勉強把初步構想畫出來，把紙張放到江越面前后，他再重新說話。

“不用給我看了，我既然用你，就是完全相信你老人家。”

“西安軍工制造局的事還是要你來做，關于后膛槍的研究可以慢慢來。”

“我這一次來的真正意圖，是想改進火炮。”

董后思微微愣神：“火炮？”

片刻后，他再道：“火炮之事總兵無須擔心，督師那邊的工匠一直有在安排。”

江越豎起一根手指微微搖晃。

既然他要說，當然就是要說出一些超過時代的東西。

在明朝時期，鑄造火炮的成本，首先就是蠟模具雕刻的工費，然后才是材料費用。

至于手工費，工匠本身帶來的成本……

額，工匠與生俱來，戶籍制度讓一些工種的來源不是問題。

工匠不管做不做事都要給飯吃的。

故此這一部分成本并沒有被當朝者計算。

制造一座火炮，就得消耗一套模具。

是金錢上的成本，也是時間上的花費。

模具制作需要的時間很長、成本率并不算高。

在江越看來缺點繁多，并不應該積極利用。

故此他給出答案：“鐵模鑄炮。”

董后思卻是道：“江總兵有所不知，貼模鑄鐵炮會導致火炮冷的很快，最后成型時候會有墨點在上，成白口鑄鐵。”

“這樣的炮，不能用。”

白口鑄鐵，即是所謂的白口鐵。

有這種東西存在，對火炮性能有較大影響，是質量上的問題。

任何一樣能夠被想到的東西沒有被運用，就說明它本身有自己的局限性，限制了這項工藝發揮作用。

“我試過，”江越張口就來：“把火炮分為多個模塊鑄造，再找一箱子鐵砂沙子，把鐵模埋進去，火炮成型后就不會出現問題。”

董后思發愣。

這樣的路數他沒想過，更不知道這里頭是什么原因。

但現在江越如此信誓旦旦，他也只能選擇相信。

至于材料上，江越不認為這里會是問題。

明朝的盔甲、刀槍、火銃、火炮都迷信閩鐵，即人們總覺得福建的鐵來的更好一些。

對于一眾工匠來說，這確實是事實。

江越知道這里頭的原因，無非就是由于北方普遍使用煤炭冶鐵，提高了含硫量。

只要讓工匠使用焦炭冶鐵了，南北方鐵料就不會有所謂大的差異。

至于這些工藝與鐵器原材料發生變化，會不會讓人不滿……

西安軍工制造局只允許有江越一個人的聲音。

這是孫傳庭默許的。

“你過來，我把大概的鐵模鑄炮法說給你聽。”

既然用貼模鑄炮，模具大小自然要發生改變。

第一步，就是要按鐵炮大小分成數節，作出泥炮。

然后，再將這個部分的模型一一制作，每節泥型分成兩瓣，讓它表面光潔，形狀規整，烘干備用。

泥型內放入預制的把手，澆注時和鐵模鑄成一體……

最重要的是，鐵模鑄炮法的模具可以進行反復使用，而不是一次就報廢。

把自己對于鐵模鑄炮的所有理論知識講給董后思聽，后者不住點頭，表示受益匪淺。

說完，江越看著滿臉興奮的董后思，突然道：“我聽說你兒子今年二十有三，留在身邊做個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