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闖兵大營。
依舊是田見秀、李過二人留下。
此時的田見秀身穿短甲，手上拿著一串佛珠，奇怪的組合顯得他更加獨特。
周圍人顯然早早習慣田見秀這樣的搭配，目光中沒有任何多余表情。
“山上的明軍為何還不突圍。”
“放棄了？想死了？”
“難不成斷水對他們沒有影響。”
“不可能，尸水喝入肚，輕則重病，這是兵家常識。”
“那為何那江越不突圍而下，他難道不知道現在局面不利于他，越是拖延他越是死路一條？”
這個道理所有人都清楚。
他們能理解江越有存水，提前準備一些水源飲用。
這些東西從一開始就在闖軍的算計當中，并不重要，一直都在計劃里。
“昨日明軍主動出擊左右兩側，強行拿下空地，明顯就是一副要突圍的樣子，為什么死活不動。”
這個問題糾結著闖軍一眾將士。
包括田見秀。
就連他都沒明白江越為什么一直拖著。
這和兵家常識不同。
“內訌？”
田見秀搖頭：“不可能，他的士卒悍不畏死，拼死抵抗，明顯治軍有方，在軍中威嚴很深，不會有如此錯誤。”
“我們也沒有去聯系過他的人馬，內訌幾乎沒有可能。”
疑惑聲再度出現：“那就是他們有破解水源之法？”
李過皺眉：“我已經三次帶人去山頂查看，那里必然只有一個水潭，并且完全被尸水污血沾染。”
“我從上往下看，都能看出潭水已不能飲用。”
“而且這幾日我們攻墻時，明軍人數明顯減少，能戰之人也有氣無力，全靠火器之利擊退我軍，明顯是受到影響。”
“人無水三日不可活，虛弱至此，顯然確實影響嚴重。”
頓了頓，李過反問：“至于所謂破解水源之法，你們誰能將污水化為清水？”
眾人沉默，無人說話。
一個個提出的可能性都被否認。
答案慢慢被限制。
最終結論被得出。
“那便是那江越知道我們會全力伏擊他，故此特意不出。”
“只不過人必飲水，水已有毒，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明軍基本人仰馬翻。”
“按照時間來看，如今他們能戰之人怕只有十之二三。”
“故此不是他們不想突圍，而是水毒已在明軍蔓延開來，明軍已無突圍能力。”
明軍危矣！
既然確定明軍情況如此，自然不需要再多說其他。
李過一錘定音：“這江越雖是一方將才，但不為我闖軍所用，那便只得身死。”
“不能再困，如若情況不對，那江越拋棄部隊自行逃離便麻煩了，這樣的人就算失去根基，日后還是能重新練出精兵的。”
幾個人跑總比帶著大部隊跑要來的簡單。
縱使吃下西安營，不拿下江越，依舊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把他的頭顱送給叔父作禮物，好讓叔父一心一意對付孫傳庭。”
眾人無異議。
很快，闖軍開始大規模活動，全軍集中。
田見秀、李過身居大軍前沿，親自指揮，打算徹底終結這十余日的死斗。
大量士卒從三個方向對西安營發動沖擊。
士卒沖上山峰，很快迎來炮擊。
只不過這一次的火炮轟鳴頻次遠遠小于過往。
在田見秀等人看來，這應該是西安營中操作火炮的士卒都已無法湊齊。
亦或者，火藥也差不多消耗完畢。
沒人操作，火炮只能當做擺設。
闖軍沖到一半，大量拉扯著圓木的繩網被剪斷，一根根木頭順坡滾落。
不乏有闖軍士兵被圓木擊倒，失去平衡，朝著山下滾去，影響一片士卒。
田見秀等人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他和李過都是珍惜士兵之人，只不過如此艱難戰役，安安穩穩拿下是不可能的。
珍惜士兵與不要傷亡是兩種概念，哪有拼死相搏不死人的道理。
圓木終究會放完，新一輪闖兵再度沖擊，將先頭部隊與木墻距離再度拉進。
從林間走出就已經進入燧發槍射程。
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明軍已經開始集體射擊，對闖兵造成大量傷亡。
這樣的火槍陣，也是折磨闖兵的最大原因。
多日久攻不下，一方面是刀兵相接時明軍十分兇猛，更重要的就是密集火槍墻。
而現在，城墻上擊發火槍的明軍寥寥無幾，大多狀態不佳，宛如病秧子。
這是闖兵第一次如此順利的抵達木墻下，并且能夠迅速安裝云梯，登墻。
田見秀的喜悅已經難以掩藏。
他想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來到江越面前，讓江越重復那天和他說過的話。
戰爭的勝利者可以盡情釋放自己的感情。
“轟！”
“轟！”
兩聲驚天巨響出現。
左側空地突然掀起大量沙土。
同時，正面一大段木墻倒塌，讓原本正在爬梯子的闖兵瞬間跌落，哀嚎聲一片。
田見秀眉頭一皺，這突如其來的爆炸是他們最開始沒想到的。
他們不怕西安營還有多少反抗力量，不怕任何可控且已經預料到的東西。
這種讓他們無法掌控之情況，田見秀最不想看到。
他呵道：“左側什么動靜！”
“火藥，大量火藥、開花彈，我軍士卒攻入空地，明軍點燃火藥，造成重創！”
田見秀緊握雙手：“現在情況如何，明軍后續動向呢。”
“不清楚……”
“為何不清楚，左側這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
“明軍火炮現在還在齊射我們在左側的藏身地，里面的兵丁消息沒傳出來。”
田見秀一把將人甩在地上：“去你媽的！”
他向來和善，這樣的舉動已經很能說明它的心情。
“明軍出來了！”
順著身后人的方向看去，上百明軍手持利刃，正在那段已經倒塌的木墻前與闖軍廝殺。
身后，火炮還在轟鳴。
“前有抵抗之明軍，后還有人操作炮火。”
“現在明軍中能戰之人恐怕也就這么上百，他們沒有突圍，恐怕是把所有氣力拿來負隅頑抗。”
“左側爆炸，我想是他們把所有火藥集中，想對我們造成最后殺傷，垂死掙扎罷了。”
面對這樣的解釋，田見秀再度打起精神。
他覺得這話里有道理。
明軍已經是甕中捉鱉，逃不了！
“集中力量，從正面沖殺，兩側以守為主，既然明軍想轟，就讓他們轟吧。”
“是！”
守墻明軍很是頑強，面對數倍于己之敵，死扛不退，尸體不停堆積。
但人數差距極大，明軍終于還是在良久后崩潰。
木墻終于不再是闖兵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