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晨翔驚訝地看著常龍，這貨一貫糙，今天怎么這么狡猾？

余光瞥到偷笑的楚鳳，曹晨翔明白了。

臥龍鳳雛，常年被張主任打擊的對象，這是鳳雛奮起反抗，給了臥龍錦囊妙計。

這可不行，把老張氣出個好歹怎么辦？

曹晨翔立刻介入：“常龍，張主任說得對。你直接說構思，不要廢話?！?

“好的曹院長?！?

跟曹伯樂可不敢玩楚鳳教的那套，常龍連忙端正態度：

“我的構思，就是在手術中也加一個中間商，就跟社會一樣，必須有承上啟下的中堅力量，這樣才更牢靠更有效?！?

雷聲眉眼一動，身為仁愛醫院最博學多才的人，他隱隱覺得，常龍這席話似乎有點哲理性。

但醫學要的從來不是哲理性，而是實打實的方案。

雷聲不由追問道：“具體怎么加？”

然而常龍一如既往地攤手：“我哪知道，我已經解決了最關鍵的‘想到’步驟，下面就看你們的了?！?

“就象愛因斯坦想到E=mc2，難道他還親手造原子彈？”

張主任直搖頭，常龍就是常龍，還能指望他吐出什么象牙？

啊不對，曹院長不會又……

啪！

曹晨翔一掌拍在桌子上，拍得張主任心肝一顫。

“好一個中間商！好一個常龍！”

“繼《覆膜支架現場修飾開放腎動脈術》后，你再次創造了一個全新的、卓越的術式！”

“真不愧為我院的優秀人才！你的才華必將為世人稱頌！你的貢獻必將載入醫學史！”

啊，曹伯樂如此赤果果的夸獎！

看著興奮不已的常龍，楚鳳跟雷聲羨慕得眼珠子都發紅。

張主任則軟塌塌地靠在椅背上，覺得仁愛醫院的下限再次被曹賊刷新，實在沒法再跟這幫混賬廢話了。

先不說常龍這廝的妄想對不對，就這玩意，它配得上“世人稱頌”、“醫學史”的高度嗎？

如此瘋狂、如此荒誕，還有什么溝通的必要？

既然唯一的正經醫生張主任放棄搶救，曹晨翔順勢拍板：“就這么定了，后天手術。雷聲你杏林發帖，大家跟上次一樣操作，爭取帶起熱度。散會?！?

杏林？張主任一哆嗦。

這可是EVAR，跟小李的專業重合度很高，他不會在學術會議前看到帖子吧？

而且雷聲肯定是去血管介入板塊發帖，會不會看到我上次發的《懸賞：EVAR瘤頸禁忌癥解決思路》？

啊這個還好，千萬別看到我在示教板塊發的示教視頻，那弓長、天下、風雨、八千……就都藏不住了。

想到那羞恥的時刻，一時間，張主任都想回老家探親去了。

曹晨翔離開醫生辦公室，給王老板打了個電話，約定在他公司見面。

王老板的公司在市區，距離這邊有30多公里，曹晨翔舍不得打車，等了好一陣，才坐上景區公交。

在公交上搖晃了半天，又轉了兩次車，這才來到王老板公司所在的寫字樓。

排隊等電梯的時候，周圍幾個穿制服的職員都圍住一個女子，傳閱著她的手機。

“天，太可憐了?！?

“現在醫學這么發達，這什么心臟病，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發達啥呀，一個病毒都對付不了，治不好的病多著呢?！?

手機很快傳到曹晨翔身前矮個女子手里，曹晨翔人高馬大，都不用湊過去就看得清清楚楚，隨便一搭眼后，心里不由一愣。

屏幕上是荒郊野外，一個惹眼的長方形土坑，一個男子躺在里面，旁邊坐著一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一看就是個病人。

矮個女子放大畫面，就見男子伸手摟著小女孩，眼眶中含著兩滴淚珠。

這是父女倆？看小女孩端坐不動的樣子，又說什么心臟病，難道是典型的心衰端坐呼吸？

那這父女倆躺土坑里干嘛呢？

不懂就問，聽了曹晨翔的問題，一個短發女職員嘆道：“這男的是我前同事，醫院給他女兒判了死刑，說是什么心肌病、心臟衰竭，無法挽回?！?

“他家為了看病已經傾家蕩產，卻看不到一丁點希望，媽媽受不了這種絕望，丟下女兒跑了。”

“爺爺奶奶早就不在人世，她爸爸不想獨活，準備等女兒走后就自殺，陪她一起下葬，免得女兒孤單?！?

“所以他把墳墓先挖好了，順便躺進去適應一下。”

適應一下，明明是有點可笑的行為，曹晨翔卻感受到了濃濃的悲慟和絕望。

現代醫學確實遠遠稱不上發達，很多病解決不了，心力衰竭就是其中一種。

心衰是無法逆轉的，道路的盡頭看得清清楚楚——第一次發現心衰的患者，4年內死亡50%，6年內死亡75%。

如果是重度心衰，剩余壽命就是以天計了。

作為醫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絕癥病人找自己就看，沒找自己的不用管，因為管不了。

尤其是那些沒錢的病人，去管的都是傻子，錢花了不說，還經常惹一身騷。

短發女職員接著對曹晨翔說道：“我們在給他捐款，想讓孩子去最好的醫院看看，這位帥哥，你愿意捐一點嗎？一塊不嫌少，十塊不嫌多。”

曹晨翔根本沒注意她說什么，饒是這幾年經歷各種毒打，早就告別瀟灑淳樸，他的心還是被這一幕狠狠地震撼了。

此刻，曹晨翔捫心自問：上天給了我這個能力，難道就只是為了讓我借此脫困，還清債務，直至財務自由嗎？

多大臉？憑什么？

世界上那么多絕癥，偏偏這個能力可以說是絕癥克星，那我憑什么只用它來賺錢？

呃，何況賺錢和救死扶傷，其實是相輔相成并不矛盾的。

就拿心臟病來說吧，全球各種心臟病人不計其數，這些病人如果沒有猝死的話，最終都會走到心衰這一步。

如果純粹從賺錢的角度看，心衰的市場大到驚人，可以讓許許多多人財務自由。

見曹晨翔不做聲，似乎一塊錢都不肯出的樣子，短發女有些失望。

能進這幢樓的，除了保潔之外，都是白領，不會差那一兩塊錢。事實上，自打她們發起募捐，就沒人拒絕捐款，而且沒有低于10元的。

不過捐不捐都是個人自由，旁人無權置喙，短發女也沒說什么，繼續等候電梯。

這時曹晨翔回過神來，對那短發女說道：

“心衰也不一定就完全沒辦法，我們醫院對心衰有深入研究，可以讓他來試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