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和殷文柏告別之后就進了車站，去窗口買票候車，距離火車檢票還剩半個小時。周秉昆坐在候車大廳望著天花板，火車人聲嘈雜，顯得很熱鬧。可是熱鬧是別人的，周秉昆只想回家。

不知道如何過了這半個小時，周秉昆聽到了檢票的廣播在大廳響起，他連忙起身去檢票口。

等到檢票之后，坐到自己靠窗的座位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周秉昆心中百感交集。

雖然來燕京已經有一年了，可是除了偶爾和殷文柏出去吃飯他還沒看過燕京的景色。現在就踏上了回鄉的列車，饒是周秉昆歸心似箭也不禁感嘆時光飛逝。

列車緩緩開動，周秉昆在列車的轟鳴聲中閉上了眼。他沒告訴鄭娟他今天要回來，畢竟從車站到光字片的距離算不上遠，省的讓鄭娟來回跑了。

又是半天的旅程，早上出西校門的時候天還蒙蒙亮，到了吉春，天又再度黑了。

出了車站，一股強風迎面打來。吉春的風比燕京的還要冷一些，可周秉昆卻不覺得冷。看著面前熟悉的景色，他只覺得親切。

想著家里的熱炕和媳婦，他把背包往肩膀上一甩，腳下甩開大步，往家里走去。

他走的極快，長途的火車好似沒有帶給他的身體一絲疲憊。

不一會兒，他就到了光字片。家里還亮著燈，他很高興，鼻頭也有些酸。

站在屋外敲了敲門。

一道朝思暮想的聲音傳來“誰啊。”

周秉昆沒說話，待得人到近前，鄭娟才看清楚來人是周秉昆。

趕忙開門，沒有擁抱。但是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漆黑的瞳仁在眼眶中閃動。

周秉昆放下行李就把鄭娟摟進懷里。

“是我，我回來了。”

鄭娟靠在周秉昆胸前，臉貼近愛人的胸膛，聽著許久未曾聽過仍舊有力的心跳，她也很高興可眼淚卻流了下來。

“回來好，累壞了吧。我給你燒水洗腳。”

鄭娟說著就要從周秉昆懷里撤開，周秉昆的臂膀卻沒有松開。

他把臉貼近鄭娟的頭頂，嗅著心上人的發香，他突然感到無比的心安。

“這么長時間，辛苦你了。”

鄭娟也不在起身，只是乖巧的依偎在周秉昆的懷里。嘴角翹得老高。

“不辛苦，你讀書辛苦。”鄭娟搖搖頭，她真的沒感到辛苦。在她看來，自己的工作輕松，家里雖是自己的操持，可是有李素華幫襯著，自己也不太累。她只是常常記掛著自己在遠方求學的愛人。

老話說得好，人比人氣死人，人想人想死人。鄭娟在光字片的時候，也和周秉昆一樣常常想念著對方。周秉昆不住地撫摸鄭娟的背，兩個人正親熱時，李素華出來了。

“娟兒，誰啊。怎么不讓人進屋啊？”李素華的臉上寫滿了關切，從里屋出來。迎著月光她看到了周秉昆和鄭娟兩人抱在一起的身影。鄭娟忙從周秉昆的懷里撤了出來，理了理衣服站好。

“老疙瘩上學回來了？怎么也不說一聲啊？”李素華一開口還是滿載著關懷的責備。

“沒事兒媽，我這不是到了車站就不早了。一個人回來也行。”周秉昆笑著說。

李素華略帶曖昧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行，那你也先進來你們小兩口再慢慢說體己話。站在門口像什么樣子？”

李素華說完就轉身回屋了，把燈也拉上。

屋子里的空間完完全全屬于這一對年輕夫婦了。鄭娟忙去給周秉昆燒水，周秉昆也把打包好的行李拆開，重新拾掇了一下。

等將自己的腳伸進溫暖的熱水里，周秉昆才感到了些許乏意，他緩緩閉上了眼。

鄭娟已經給他洗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腳了，可當他時隔多月再讓鄭娟洗的時候，還是感覺懷念。

洗完腳兩個人就休息了，久別重逢，但卻是很素的休息。

鄭娟體恤牛的身體，不顧牛的意愿，強制讓牛休息。

一覺睡到天亮，鄭娟已經做好了早飯。

周秉昆坐在桌子上，拿起饃就往嘴里放。

對面李素華說“哪有起床不洗手就吃饃的，多埋汰啊。去把手洗了去。”

周秉昆搖搖頭有些無奈，只得先去洗手。即使他是燕大學子，在洗手這件事上也得聽母親的。

洗完手回來落座，周秉昆說起了周志剛和周秉義回家的事情。

“我哥二十三到家，我爸還沒消息，他說先去找我姐。你們知道吧？”周秉昆一邊往嘴里塞饃一邊說。

李素華憐愛的看著周秉昆狼吞虎咽，臉上洋溢著笑。

“知道知道，他們的信娟兒都給我念了。你爸也是的，不說給個時間什么時候回來。也好去接你姐。”

旋即用手托著下巴，開始盤算。

“承平也快三歲了。我還沒見過呢，你哥來信說小家伙嘴可靈了。什么都會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教什么會什么。玥玥也快一歲了，誒呦。六九年他們走的時候咱家才五口人，到現在變成十口人了都。”

周承平是周秉義的孩子，他出生的時候系統還將任務獎勵發放給了周秉昆，讓周秉昆在和沈一兵的告別中沒怎么留力。玥玥則是馮玥，周蓉和馮化成的女兒。

周秉昆點點頭“誰說不是呢，我之前去的時候我哥和我嫂子剛結婚。就感覺他們結婚的時間還在眼前呢，轉眼到現在孩子都會滿地跑了。你說這人也太快了。”

李素華笑了，笑容里滿是欣慰。不只是因為周秉昆回來和周家添丁進口，更因為周秉昆回來還釋放了一個信號，周家一家人自一九六九年之后散落各地終于又能團圓了。

“那你說的，人就這樣。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媽現在還覺著，距離我和你爸剛來這光字片蓋房也就是昨天的事。”

“那您這昨天也太長了，轉眼有了兒子女兒，再轉眼兒子也有兒子，女兒也有女兒了。”周秉昆吃完也笑了笑。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姐那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呢，我可聽說上面有政策，身世不清白的人只能就地過年，不讓亂跑。”

周秉昆也是打算讓李素華早點聽到這個消息，免得到時候周秉義回來她又空盼。

李素華神色慌張了起來“那你說你姐他們能不能回來啊。”

【估計是懸了。】

周秉昆只說“不一定呢，說不定馮化成表現好，就允許他回來了。”

李素華又驚疑不定的點點頭，在這點頭之間這頓早飯也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