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為在那場庭辯上，她說——

“如果對無可休止的傷害進行反抗也是不能饒恕的罪過，那么處于弱勢地位的我們又該如何保護自己？”

“如果連我們都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來逃避，那這種足以致人死亡的痛苦又該是多么深，那個時候，這個社會和身為旁觀者的所有人都是罪人！”

“可即便如此，生活給予我們所有的艱辛和困難，也是我們活下去的動力，只有勇敢地活下去，活出你想成為的樣子，才是對所有傷害你的有罪之人最好的報復！”

從那次以后，名氣更盛的林楊更加堅定不移地成為了一個公益辯護律師，為需要幫助的窮人真正盡上自己的一份心力，漸漸地被許多法學人視為榜樣。

當然也是從那天起，志同道合的她們兩個成為了好朋友，在漸漸的了解中知道了彼此心中最深的傷痛。

沈霽也意識到了什么，遲疑著開口問道:“她經歷了什么，又是怎樣擺脫困境的？”

林晚月并未隱瞞，有些唏噓地開口道:“在某一次家里起沖突之時，忍無可忍的林楊隨手抓起一把水果刀捅了他爸爸一刀，造成那個人當場死亡。”

“年僅十四歲的她成了少年犯，卻沒有放棄過對生活的希望和熱愛，出來以后的她搬了家換了名字，卻始終未曾去掉額角的傷疤。”

“因為她夢想著過充滿著陽光的溫暖生活，所以她決定銘記著曾經的傷痛，勇敢無畏地面對一切困難。”

“她想要拿起法律武器為所有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和她有著一樣經歷的受害者而戰斗，但她始終因為沉重的過往沒能做過。”

“因為，她怕，她還不夠強大，沒那么厲害，還不能獨當一面完美地處理那些復雜而有危險的案子，所以她選擇用十年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強悍到足以保護所有人。”

林晚月似乎覺得自己說得有點太多以至于過分投入了，連忙掉了個頭，很是自信滿滿地開口道:

“但現在，我們幫她戰勝了心魔，她能夠接這個案子便足以證明她已經開始釋懷了。”

“放心吧，她和我們都是一樣的，她遭遇了那一切之后還能堅強地站起來善良地活著，她有足夠的能力和專業素養，絕對能夠幫我們打贏這場官司的！”

沈霽對于這已經輕描淡寫的敘述很能感同身受，他微微紅了眼眶，埋頭，良久之后才抬起眸子，認真地承諾道:

“將來，我也會成為更好的自己，為了我，也為了你！”

林晚月鼻子一酸，感動的淚水差點就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欣慰地點了點頭，握住了沈霽的手，熠熠一笑道:

“好，我們一起努力！”

……

吃完飯之后，沈霽和林晚月徒步同行了一段路后，因為各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只好戀戀不舍地告別了。

沈霽去醫院照顧自己的母親，林晚月也不好過分刷存在感引起沈父的注意，只好去健身房鍛煉了一會兒，而后便回家梳理起案件的脈絡，用電腦搜索相關案例細細研究了。

下午的時間一晃而過，認真工作的林晚月直到天黑了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叫了，才后知后覺地起來準備煮飯。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的時間，正好是七點整，就在她剛剛想發個消息問問沈霽的情況之時，鈴聲忽然間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為沈霽。

林晚月心中一喜，正想著二人心有靈犀，指尖一劃，便接了電話。

“喂？沈霽，你那邊情況——”

林晚月興致勃勃的話到這里戛然而止，因為回應的她的是巨大的轟鳴聲和緊急的剎車聲。

巨大的不安瞬間侵襲了林晚月，她感覺整個人都在顫抖，心里陡然間生出了一種由內而外的恐懼，就好像八年前——

“沈霽，沈霽，你說說話啊，你說說話，你還好嗎，還好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依舊無人應答，回應她的是手機里傳來的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和呻吟聲。

那一刻，整個聽感系統都敏銳到了極致的林晚月似乎聽到了不遠處有腳步踩在血泊中的聲音：

“死了？死了！真的死了，哈哈哈哈，死了，死了！”

瘋狂而又帶著幾分恐怖的大笑聲響起，讓迫切到都癱軟在地上的林晚月頓然間心涼了半截。

她知道那句話意味著什么……

可，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再去相信，明明，明明她已經竭盡全力，為何，為何依舊還會？

“沈霽？沈霽！你，你，怎么會？怎么會……”

下一秒，緊接著還在奮力呼喊的林晚月便被掛斷了電話。

無力感伴隨著滾燙的淚水瞬間而來，不肯放棄最后一點希望的林晚月連忙撥通了110的電話。

但就在電話接通，她緊急求助的那一瞬間，她突然間眼前一黑，就好像身體瞬間就不受控制了一樣，整個人陷入到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狀態之中。

明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她拼命地掙扎著想要從這個壓抑的過程中醒來，可卻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她覺得過了許久之后，忽然間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她猛然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可剛剛她明明在客廳里，為何現在會在臥室，而且臥室的布置很像——

大汗淋漓的林晚月迅速地找了一眼自己的手機，看著鎖屏上赫然陳列的日期之后，剛剛還準備跳下床去做最后努力的她終于是意識到了這一切都是一場夢，而現在，夢醒了！

沒有所謂的拯救，也沒有所謂的平行世界，她只是自以為自己圓了一個夢，實則將一切推向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現在是，2022年10月18日，上午九點，她睡了一整夜，或許是昨天晚上她收到了來自于沈霽的信，所以才會多想做了那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林晚月陡然間回到了現實，巨大的反差感和對命運無常的無力剎那間便壓得讓她喘不過來氣，豆大的淚珠抑制不住地滾落。

受到如此沖擊的林晚月再也無法堅強，她不知道該如何冷靜和理智，目光觸及到床頭柜上他們那熟悉的同框照片時，整個人瞬間崩潰失聲痛哭起來。

一切都結束了，終究是她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