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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 豬之舞
  • 慢三
  • 3521字
  • 2023-02-24 20:39:21

雖然看過不少偵探推理小說,以功夫明星成龍為偶像,但作為現實中一名正兒八經的刑警,蔣健信奉的依然是從公安大學以及師父王鵬身上學到的那一套東西,也就是所謂的基礎刑偵手段。

“基礎刑偵手段”最核心的一條就是:把你那他媽的屁股從座位上抬起來。

于是在那個秋天,蔣健在趙元成被逮捕關押期間,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走訪。

基于個人的判斷,他非常認定,如果趙元成是被陷害的,那么真正的兇手就是那天晚上住在宿舍樓里的人。

他從宿管那里要來了當天登記在宿舍居住的學生名單——因為是十一假期,絕大多數學生已經離校,而那些要留下來住宿的都提前進行了登記。

一共有57名學生。

蔣健花了差不多三天時間,才對這所有的學生進行了訪問。

他做了張表格,把57名男同學劃分成了四類:

一,認識死者甄熹的。一共只有7個。這里所說的認識,指的是有過交往,光是知道還不夠。

二,認識兇手趙元成的。由于趙元成在學校屬于比較孤僻的那一類,朋友也不是太多,除了他的同班同學,就是學校戲劇團的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同年級的,所以也不是太多,有13個。

三,既認識甄熹,也認識趙元成的。這樣一交集就更少了,一共只有4個人。

四,既不認識死者,也不認識兇手的。這一類占了大多數。當然,不排除有人說謊。

不管怎樣,那4個與兩人都有交集的同學是偵查的重中之重。

在訪問之前,蔣健曾天真地以為,這些孩子都是大學生,沒有太多的社會經驗,假設兇手隱藏在中間的話,只要稍微施展一些審問技巧,就肯定會露出馬腳。

但遺憾的是,他什么也沒問出來。

事后——這個事后指的是很多年后,他成為一名真正厲害的刑警之后,自我分析時,覺得造成問題的原因有二:

第一,那時候他自己就是個菜鳥,根本不具備厲害的問訊技巧,同時也不具備從對方微小的行為和話語中找到破綻的能力;

第二,他的年齡并沒有比那些大學生大幾歲,他們根本就不懼怕他,所以才能表現得坦然自若——這正是關鍵所在。

任何人面對沒有威懾的對手,撒起謊來都會若無其事的。

然而可疑之處在于,那些被詢問的學生表現得都太正常了。

面對一個如此殘忍的兇殺案件,而且就發生在身邊,他們談論起來就像在聊別人的事情。

難道他們不應該緊張或害怕嗎?

這種太正常反而顯得不正常。

因此,當時的他覺得這些人,尤其是那四個交集者,都太有問題了。

但如果那時候,蔣健知道當時有一個叫做BBS的東西的話,就不會這么想了。

那是2003年,互聯網已然興起了,更多的年輕人在網絡上注冊了一個網名,開始以匿名的方式對時事發表看法,與他人爭論觀點,撰寫文章,擺觀點,講道理,展開論戰,直到電腦后面的人面紅耳赤,才心滿意足。

那是一個充滿熱血和能量的激情年代。

是互聯網這個超級妖怪的青春期。

論壇的存在讓年輕人有了揮灑自己青春的渠道,他們敏感、尖銳,表達欲茂盛,正義感爆棚。

因為匿名,所以大家更加無所顧忌,說話從不藏著掖著。

相對于刻板而固化的現實生活,網絡世界反而因為相互之間看不見摸不著而萌生出一種意外的真實。

這份真實源自真誠。

真誠地交流,真誠地鄙視,真誠地罵爹罵娘,吵個天翻地覆。

可以這么說,如今很多社會中流砥柱的價值觀就是在那個時期建立起來的。

以至于多年以后,當這些中年人面對更加浩瀚、更豐富、更寬廣的社交媒體海洋時,反而失去了表達的欲望。

一種無所不在的隱形桎梏讓他們選擇閉嘴。

他們無比懷念那個年代,懷念那些在互聯網上建立的虛擬但堅固的友誼。

遺憾的是,當時同樣年輕的蔣健并不是那一類人。

他的熱情和精力全部放在了如何成為一名優秀警察上,以至于根本沒時間也沒興趣整天泡在互聯網上。

他當然不知道,這起驚世駭俗的殺人案早就在校內BBS上被爭論得熱火朝天了。

可愛的網友們人人成了偵探,分析案情,分享八卦,把這個案子的方方面面翻了底朝天。

他更加不知道的是,當時甚至“兇手”都已經現身了。

這人取名“黑赫拉”,自稱專殺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割掉她們的喉嚨,用這些賤人的血來祭奠純愛和忠貞。

“黑赫拉”諱莫如深地說了很多案件的細節,包括兇器的形態,死者的穿著,法醫尸檢報告,以及現場勘查記錄。

這些細節隨著兇手(趙元成)的定罪,在后來公開的案件卷宗里竟然都得到了驗證。

然而,等到大家想起,再去翻閱這個家伙的個人頁面時,“黑赫拉”早已注銷了賬號,消失在了謎一般的虛擬世界。

可想而知,有這么精彩的內容呈現,那些接受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大的警察詢問的學生們,自然沒什么太大的情緒波瀾。

不過作為一名認真而細致的實習警察,蔣健還是把他認為最有嫌疑的四個人,也就是四個與死者和嫌疑人都有交集的人列舉在了自己的筆記本上。

第一位,自然是那個叫毛飛的家伙。

毛飛住在307寢室,也就是在案發現場203寢室的上一層,但并不在同一立體區間。

需要補充一句的是303寢室當晚并沒有人,103也沒有。

面對蔣健,毛飛表現得很抗拒。

他表示自己已經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警察了,為什么還不肯放過他。

(作為當晚唯一與死者和兇手親密接觸過的證人,他被帶到警局審訊了八個小時,被搞得身心俱疲)

這時,蔣健犯了一個錯誤,他說這只是他個人的行為。

他懷疑案情有隱情,想重新調查。

但毛飛對此露出了不屑以及極為不配合的情緒。

“還是那句話,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

“難道你也覺得你的朋友是兇手嗎?”

這是蔣健犯的第二個錯誤,他企圖以激將法的方式讓毛飛失控交代,但這反而把毛飛徹底激怒了。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你以為我之前在警察局是在做偽證嗎?

現在被你這么一說,我又良心發現?

警官,你不能這樣給我設陷阱啊。

我可以回答你,我什么都不相信,我完全不相信趙元成殺了甄熹。

但我不相信有用嗎?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和看到的都真實地告訴了警察,作為一個證人,我要做的就是要拋開那些情感,不違背良心去作證,而不是感情用事,用相不相信來給出自己真實的證詞。

難道我不相信我就能說謊嗎?”

“可是……”

“可是警官你倒是不依不饒。

你作為一名警察,應該按照證據秉公辦理。

現在好,你個人覺得有隱情,哦,這是你的直覺吧,

所以你就帶著這種認定先入為主地跑來調查,認為我說謊了?

你什么意思?

難道我不知道做偽證要負刑事責任嗎?

難道我要故意陷害趙元成嗎?

難道我就是他媽的兇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好。最后說一句話,我對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負責。就這樣吧,再見。”

說完,毛飛就氣呼呼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是第一位。然后是第二位。

第二位是趙元成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死者甄熹的中學同學。他們的關系僅此而已,一通詢問之后,確實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就放過了。

第三位,是劇團的舞蹈演員,是個配角,在《離魂記》這部戲中做一個伴舞,同樣,他都認識他們,但并無交集。

第四位就是崔蘇生,后來S城有名的舞臺劇演員,南風大劇院培訓中心負責人。

與上面那位不同的是,他不僅參與了《離魂記》,而且還是這部戲主角。

在劇中,他演王宙,與甄熹演的倩娘是一對愛到寧愿離魂都不愿意分開的有情人。

這一點讓蔣健為之一振。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崔蘇生的寢室就在趙元成案發時的隔壁寢室204。

雖然他還沒想明白這里面的具體邏輯和關系,但隱約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于是就找到正在排練的崔蘇生,在劇場外的路旁對他進行了一番簡單的審問。

為什么是“簡單”,因為在兩人相互問答不到十個來回之后,就停止了。

“你認識甄熹?”

“當然,我們在一個戲里的,演恩愛情人。”這個個子高大、帥氣的男孩說話時有點漫不經心。

“你們私下里有來往嗎?”

“完全沒有。我不會和她戀愛的,她不是我的菜。”

“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說,她喜歡我,當然,很多女孩都喜歡我,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但對不起,我對她沒興趣。”

一個大學生對男女關系表現得如此滿不在乎著實讓蔣健吃了一驚,他意識到這個家伙一定有著深厚的背景。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證實了。

“再說了,我爸也不允許我和她談戀愛啊。”

“你爸?”

“對,就是這部戲的導演。我每天都在他眼皮底下呢,哪還敢泡妞?”

“那趙元成呢?”

“我都不知道這人是誰,你們警察找到我問話,我才知道是他是在舞臺角落里吹竹笛的。這個戲有十幾個樂手,我哪能都認識。”

“從來沒有交往過?”

“從來沒有,你可以去打聽。”

“可你就住在他隔壁。”

“我也是才知道。我在校外有房子,平時不怎么住寢室,連同寢室有誰都不知道。”

“那請你說說,案發當晚你在哪里?在寢室嗎?”

“不在。”

“那你在哪里?”

“我在醫院。”

“醫院?”

“那天晚上,我媽去世了。”

蔣健一愣,一時間無言以對。

“哦,那個,抱歉。”

“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就走了。”

不等蔣健回過神來,崔蘇生就已經離開了。

這就是全部的審問經過。

事后,蔣健還特意去醫院問了一下,當晚確實崔蘇生的媽媽因為重病在醫院搶救,后不幸身亡。

至于他究竟在不在醫院,沒有人能證實。

但誰又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呢?

調查沒有任何突破。

從那以后,蔣健開始意識到對于此案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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