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

在沙漠和高山的交接處，

除了那石頭壘成的城墻外，城內面積狹小，橫豎就三條小街，房屋都是依山而建。但人頭涌動，客棧尤其多，繁華的程度遠遠勝過了京都。

周曉雪走在小街上，看著那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喜歡得緊，什么都想買。

趙大趕緊提醒

“周女史，我們是要橫穿沙漠的，東西要盡量少，您要喜歡，咱們回京都時，再來買可好？”

她轉身看看冷秋月，

“你就撿兩樣最喜歡的買下來啦，趙大也說得很對，路上只需要食物和水。”

周曉雪這才勉強買了面西洋小鏡子和一把羊角梳子。

冷秋月看她那貪婪的樣子，再逛下去恐怕要把半條街都買下來。

“小賊，你沒有見識過黃沙吧？今天領你去看看？”

“好吧？”她回答得有些勉強。

他們倆離開了熱鬧的人群，穿過城門。

一眼望去，黃沙延伸到天邊，她興奮地大叫。從前也到過塞城東，司馬長青讓她盡量少出門，說外面空氣不好，條件惡劣，她唯一去過的地方是大佛寺。那里的景色宜人，不知道這次去能不能有時間去參拜一下那尊笑陀佛。

她整個人撲在黃沙上，沙子的溫度有些溫暖。

冷秋月那張冰冷的臉上滿是笑意。

突然，旁邊冒出個男子的頭來。

周曉雪嚇得高聲尖叫，爬起來就跑。

冷秋月連忙把她護在身后，

“客官，您別害怕，我是邊城浪子，大家都叫我二傻，因為無家可歸，我就睡在沙子里，暖和。”他張開那張臉傻笑起來。

“你這也是太嚇人了，不能睡城墻邊嗎？”

周曉雪一邊拍著身上的沙子，一邊說著。

“我睡著時是挨著城墻的，那知道這風也太厲害了，把我給刮到這邊來了。”

二傻解釋著，

“客官是不是要去沙漠那邊？我二傻有使不完的勁，帶上我吧，只要給口飯吃就行了。”

冷秋月搖搖頭，一個傻子帶在路上是麻煩。

那二傻也不放棄，堅持著說。

“二位客官，我二傻就是在這沙漠長大的，哪里有水，哪里有人，我都了如指掌，帶上我就不怕迷路，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用騎著馬和駱駝，走路全憑一雙腳。”

周曉雪有點心動，帶上他大有用處，以后了解塞城也有幫助。

“你不要銀子嗎？”

“我只要有東西吃就行，不餓死就好了。”

二傻站起身來，顯示著他的身板，的確比一般人強壯。

冷秋月知道周曉雪想帶上這個男人，他從兜里掏出張小銀票。

“拿著，去洗個澡，買兩身衣服，弄干凈了到悅來客棧找我們。”

二傻喜笑顏開，不停地點著頭，眼里滿是淚花。

他每次跟著客商進沙漠，都是和駱駝睡一起，沒有哪個人把他當人看，完事了，給幾張大餅，一大壺水。已經是很大的恩情了，銅板都沒有見哪個賞過他。

他低著頭，不想讓兩位客官看見他的淚水，慌慌張張地跑進城門。

“冷小爺，你現在滿大方了，不怕他是個騙子，拿了你的銀票跑了。”

他看了她一眼，

“不就是十兩銀子而已，跑了就當做了好事。我在你眼里是缺銀子的人么?”

她臉一紅，魔鬼看著那么冷淡，心其實挺善良的。

一陣狂風吹來，揚起漫天的黃沙。

他連忙帶著她回到了城內，小街的路上也落滿了沙子，滿街人的頭上，衣服上都是沙子，他們仿佛沒有感覺，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冷秋月看著她吃驚的樣子。

“他們已經見慣了，所以不吃驚，你也會慢慢習慣的。”

他們回到客棧，趙大也回來了，食物和水早已安排就緒，兩匹老馬也喂上了上好的馬料。

冷秋月幫她拍著身上的沙子。

趙大躬身迎了上來,

“周女史，那紙張太重，運輸起來不容易，我自作主張的替您賣給了紙墨鋪子的老板，等我們到了塞城再買。”

趙大把賣得銀兩給了周曉雪。

“小賊，那紙張本來就是從塞城運過來的，很明顯那王尚宮就是想整你的。別那么死心眼。”

回頭對趙大吩咐著，

“食物和水還要加一份，有個二傻的家伙要跟我們同行。我估計他一會兒就要找過來，你安排著他給你打個下手吧。”

“冷爺，那二傻這個人非常臟，好像從來沒有洗過澡，除了力氣大些外，一般有些財力的商人都不會要他，我怕周女史會嫌棄他。”

趙大人沒有動，回著冷秋月的話。

冷秋月聽了趙大的話，剛上客棧樓梯的腳退了回來，用手示意她先回房休息。

“你仔細說說他的底細。”

趙大來了精神，這個可是他的強項。

“那二傻一家四口，是住在邊城最早的人群，有一次土匪來襲，最后生還的就只有他一個，以前本來是個很聰明的孩子，您看現在都變成了傻子。”

冷秋月應了一聲，想著那二傻身強力壯，天方地圓，看著就是個忠厚老實的人。

“他是邊城有名的任務，外號邊城浪子，全靠各大客棧的老板心善，幫他找點零活度日子，確實是個好人，我有一次馬車陷進溝里了，就是他幫忙推上來的。您別看這邊城的人挺和氣的，做什么事都是要銀子的，否則寸步難行。”

冷秋月放心了，看來他不是什么壞人。自從脫了維三爺的困后，他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他們三人，全部都要依靠他的，所以萬事都要考慮周全。

趙大見冷秋月放心了，轉身出門辦事去了。

冷秋月在客棧里躊躇半響，正準備上樓去。

“小爺，我來了。”

二傻挺直了身子，讓冷秋月巡視。

“不錯，穿著干凈衣服非常好，你只買了一套衣服？”

二傻從身后的腰上拿出一個小包袱，里面還有套。他從那包裹里掏出剩余的九兩銀子，遞給冷秋月。

“小爺，這是我剩下的。”

冷秋月一怔，揮了揮手。

“你拿著吧，有需要時也可以買點別的東西。我懷里不大喜歡揣著銀子。今天沒有事，你也不要跑遠了，我們明兒出發，我還有個馬車夫叫趙大，等會你找他安排你的住處，你不要再睡沙漠里了。”

“好的，”二傻恭敬的回答著。

他剛剛回到以前家里去了，找出爹爹留下的衣服，穿在身上，出得門來，見隔壁的劉婆婆抱著幼小的孫女在哭泣，她經常接濟他的吃食，他把身上的零碎銀子給了她，不知道那銀子夠不夠看病的。

二傻看天色尚早，趕緊跑了回去，劉婆子看見他，連忙從灶間拿了兩個窩窩頭給他，他很感動，劉婆子的兒子媳婦都病死了，全靠她幫人漿洗衣服養活孫女。如今孩子病了，她也不能出去干活，還把僅有的兩個窩窩頭給了他。

他趕忙從小包袱拿出九兩銀子給了劉婆婆。她驚喜參半，聲音顫抖著問道：

“二傻，你哪里來這么多的銀子？”

他扶著劉婆婆坐下，解釋道：

“我今日找了個好老板，他賞給我的，明兒就要離開邊城，過段時間才能回來，您要多保重。”

屋內傳來小孩子的喊叫聲，劉婆婆連忙進了內室。

二傻把窩窩頭放在了門邊，就悄悄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