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女惜命

屋內，江明嫣走到梳妝臺前，看向鏡子。

怪不得黎照云發現她是女子。

她的頭發不知何時散開了，現在甲胄裂開了一道口子，袖子也破破爛爛露出一大截皓腕，其中，她的半邊臉都是血，看著著實像個女鬼。

幸運的是她依靠軍中訓練沒有受太重的傷，只是胳膊、腰背都被劃了幾刀，不深，養幾天就能好。

正脫完衣服時門口傳來一道女聲：“姑娘，屬下可以進來嗎？”

“可以。”

青霜帶著幾個侍女進來放下浴桶，倒進熱水后關上門，留自己給桶里撒花瓣，江明嫣沒有多說，光著身進了浴桶，溫熱的水是她好些日子不曾用過的了。

青霜看到江明嫣身上的傷，放下花瓣道：“姑娘你洗完先不要穿衣，屬下去給您拿玉肌膏。”

江明嫣還沒說話，她就開門出去了。

嘆了口氣，江明嫣擔心傷口就沒泡太久，擦完頭發后青霜從外進來，拿著一個瓷瓶說：“姑娘，這玉肌膏涂抹在傷口上有奇效還不留疤，是公子特意囑咐過屬下拿過來的。”

江明嫣忍著痛，待玉肌膏發生藥效后傷口處冰冰涼涼很是舒服，包扎好，她穿上準備的衣裙，由青霜為她挽上發髻裝扮一二才跟著青霜去見東方世。

這處宅院應是東方世自己的，沒什么人，拐了一圈就看到在房間里閉目養神的人，青霜無聲退下，江明嫣便自己輕聲走進去。

東方世撐著額頭，側躺在軟塌上，劍眉鴉羽，眼袋下青黑一片，像是疲憊已久，走得近了江明嫣發覺他是真的睡著了，換過的淺藍長袍松松垮垮披著，里衫還是玄色的，腰間掛著一塊木質令牌。

就這么安靜的躺著，倒像前世凝香樓話本中嗜睡郎君，至少容顏絕世，氣質出塵非凡他占了兩樣，至于溫柔深情……

江明嫣靠坐在軟塌前的墊子上，打量著這個萍水之緣的青年。

他衣領因為姿勢有些撐開，一根細長小巧的羽毛藏在里面，江明嫣伸手小心捻出來，是羽箭箭鏃上的才有的羽毛根。

那及時拉回她理智的箭矢聲回蕩在腦海中。

這個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身為佑北人卻和裕王在一起，是柒國皇室發生了什么嗎？

江明嫣思索著，看著手心的羽毛。

她太過認真，以至于沒注意到東方世已經醒了。后者沒有說話，有意讓自己呼吸平緩，靜靜看著思緒飄遠的江明嫣，兩宿沒睡讓東方世眼皮沉重。

再醒來時，大門不知何時被關上，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東方世看了眼窗外的夜雨，低頭將注視著趴在軟塌上睡著的少女。

天氣多陰，半月多的軍中生活沒有讓她曬黑。

緋紅落霞云錦長裙和鵝黃披帛相得益彰，亮麗的顏色襯得她肌膚如雪，潔白的脖頸纖細而柔軟，氣色比上次見面要好很多，小臉紅潤，狹長的睫毛彎而卷，睡著時沒有爭鋒相對的敵意，倒是可愛了許多。

東方世給她蓋上羽毯，走向窗外，修長分明的手探出窗口，寒涼的雨滴點在手心跳躍，漆黑無底的眼眸輕輕轉了轉。

當聽到江明嫣在鄴城參軍還被識破女兒身時，東方世第一反應是驚訝，徐成山說她堅強聰慧，識破太子布局后，他更是驚喜，竟覺得這才像她，她向來特立獨行，有勇有謀。

沒日沒夜地急趕，東方世只想著必須把人救下來，勝過確保他和裕王的計劃成功。

東方世想：這樣有趣的人，死了太可惜了。

江明嫣閉著眼，她在東方世給她蓋毯子時就醒了，她并不知道東方世為何會救她，但這對她來說有利無弊，如果能利用東方世接近裕王，讓她成功進宮，她的復仇就會順利很多。

江明嫣故作才醒來時地茫然，四下看了看。

“醒了？”東方世轉過身，藍袍逶迤在地，他身形修長，走上前伸出手。

江明嫣猶豫了一瞬，將手搭過去，被牽著站了起來，跪坐太久，雙腿一動竟有些刺痛，她立時蹙眉擺手道：“等下，腿麻了。”

東方世挑眉，和她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兒。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東方世牽著她的手，勾唇笑道：“在下東方世。”

東方？佑北皇室似乎就是東方氏。

江明嫣面色沒什么波動，隨口道：“江明嫣。”

“好些了。”江明嫣直起身，想抽出手時東方世卻直接握緊了，打開房門徑直走出去。

“東方公子，男女授受不親。”江明嫣又試了一次，沒抽出來。

“同床共枕過的人，談何授受不親？”

“……”

東方世拉著她在回廊里轉了一圈，到了一個亭子里，四面都擋上了防雨布，還燒上了火爐，飯菜也早已準備好了，一進亭子，暖和的熱氣立時屏退了冬雨的冰寒。

江明嫣搞不明白東方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坐在她身旁時他才放開她，說了句：“吃飯吧。”

隨即他真就旁若無人的吃起來，江明嫣見狀拿起碗筷夾菜吃起來，竟是真的簡單吃了一頓飯。

兩人的平靜截止在江明嫣打算回軍營。

“多謝東方公子的盛情款待，高大哥想必還在擔心我，小女子便不打擾了。”

東方世眸色幽深，勾唇悠悠道：“你喜歡高石與？”

“高大哥是明嫣的義兄。”江明嫣神色坦然，“東方公子救了我，我很感激，也無以為報——”

“你可以報。”東方世道：“不如以身相許？”

話落，東方世見江明嫣皺眉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別緊張，我隨口一說。”

他正了正神色，“為我辦事如何？”

“你對每一個想要招入麾下的人都這么盛情款待嗎？”江明嫣揚眉。

東方世笑了一聲，俯身靠近江明嫣：“你獨一份。”

男人氣息凌冽，帶著一股好聞的青竹香，似常年居于竹林身處染上的，自然淺淡，黑瞳含笑卻深不見底，像是要直逼江明嫣的內心。

她后退一步，背抵朱紅大柱，“東方公子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的身份。”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佑北皇族，身份非凡，隱藏身份潛入柒國，現在是裕王身邊的侍衛。”東方世玩味道。

“殿下的目的是什么？”

“你覺得呢？”

江明嫣抿唇，沒想到東方世毫不隱瞞，但細細一想，也沒什么可隱瞞的。

佑北和柒國的和平盟只剩下不足一月時間，就算佑北密謀奪取柒國皇權也名正言順，只是身為柒國皇子的裕王為何會和東方世在一起？

江明嫣神色平靜：“殿下的野心太大，小女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