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右轉,沒多遠便是1107號房,郭安上前敲了三下門,安靜的等待片刻。
“郭安同學,你來了,快進來?!笔嫣m庭沒有帶眼鏡,一身棕色寬松家居服,肩上搭著一條毛巾,頭頂蓬松,發梢濕潤,整個人略顯慵懶。
“舒老師,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就是想咨詢一下,現在是否還能申請助學金,沒有別的事情,明天來也可以的?!惫舱驹陂T口沒有動,看舒蘭庭的裝扮,以為他已經休息了,便打算明日再來。
“不要緊,進來坐,我正好也有事找你?!笔嫣m庭輕輕拍打郭安肩膀,招呼他到客廳入座,遞給他一杯白開水,便在茶幾下方的紙堆里翻找著什么,邊翻邊答道,“你是想申請助學金嗎?今年估計夠嗆了,我們來云之間前,二年級已經只剩下兩個名額了,這么多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申請,我稍后會和凌副主任聯系一下吧,看看還有沒有名額了。”
“謝謝,舒老師?!?
“哦,在這。院長上午大致跟我說了下你的情況,你是來自青城中級御院對吧,草藥學是苗老師交的,這個我倒不擔心,但其他的課程不知道和咱們學院有沒有差異,所以我抽空出了幾套卷子,正好你過來做一下,我看看你的課業情況?!笔嫣m庭坐直身體,把翻出的一打卷子和一支筆遞給郭安,又看了一下腕表,“現在是八點二十分,那先做三套吧,一套一個小時,剩下的兩套,明天上午你再過來一趟,現在開始吧,我給你計時?!?
他兩手高舉,恭敬接過試卷,看著微笑的舒蘭庭,瑟瑟發抖,聽話的埋頭做起了卷子。就是手心直冒汗,這卷子看著實在陌生了些,半年戰亂,他一直跟著軍隊跑,哪有功夫學什么習,做什么卷子啊,這可真是要了親命了!
舒蘭庭交代完,就拿著秘傳石去了里間,十分鐘左右返回,坐在郭安旁邊的長沙發上,拿起客廳茶幾上之前就攤開的資料,繼續翻閱起來。
“時間到了,把第一張給我,做下一張?!笔嫣m庭看著腕表掐著時間,依舊是那溫和的語氣,溫和的笑容,卻叫郭安愣生生聽出了不容拒絕的意味,心肝俱顫。
“給,舒老師?!?
“繼續,下一張?!?
滴答,滴答。
煎熬中,三個小時終于算是過去了,郭安神色肅穆,虔誠的遞交了今晚最后一張考卷,聽候發落。
“我剛才和凌副主任聯系過了,今年的助學金名額已經沒有了,不過你也不要著急,你試沒試過勤工儉學?”舒蘭庭大致翻了一下試卷,掃了一圈,心里有個大概,就放在了茶幾上,“我這有一個長期任務,需要大量人手幫忙抄寫資料,錢不多,時間較長,工作內容也很枯燥,但是我可以提前給你預支一些報酬,你要是一時沒有其他去處可以來找我。”
“謝謝老師?!惫惨汇?,態度越發真誠。
“不用急著給我答復,現在不急,等咱們回到學院,你先去了解一下學院的任務大廳,其實大廳中有不少的任務,種類很多,抄錄只是其中很不討人喜歡的一項,最熱門的是狩獵類,一般都是小隊形式接取,我還不太了解你的實戰能力,無法給出準確的建議。你可以先去看看,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
“謝謝老師?!?
“時間不早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我這還有兩套卷子,那就明天上午八點吧,你再過來找我?!笔嫣m庭微笑著,他看出了郭安眼中由衷的感謝,感覺是個還不錯的孩子。
“是,打擾您了,老師再見。”
“明天見,郭安同學。”
郭安認真的行了一禮,離開了舒蘭庭的房間,半夜十一點多人生地不熟的,他收回了想外跑的腳,方向一轉,拐回了裴老的房間。攤在他那小床上時還在想,這舒老師和苗老師確實是很不同,倒是有一點像郭木叔叔,永遠那么和藹,除了讓自己做試卷的時候,嗯,那時候就像郭流叔叔站在身后一樣,讓人汗毛直立,然后,然后父親就會把自己攆走,拉著郭溪叔叔吵架,吵得是什么他偷聽過兩次,也聽不太懂...
啪啪。
好的不想凈想這些不開心的,郭安懊惱的拍了自己臉頰兩下,覺得自己這是閑著了,阻止了漫無邊際的回想。
睡覺睡覺,明天和舒老師還有約,可不能遲到了。萬一舒老師生氣了,又多罰兩張卷子...不不不,不會的,他絕對不會遲到的。
“其實,郭流叔叔以前對我還是很好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討厭我的呢,就是從那次開始的吧?!睅缀跛艘惶斓墓膊还茉趺磸娖茸约海矊嵲谑撬恢?,更何況在這靜謐的深夜,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一經想起,便再也放不下了。
郭安出生于郭家村,一個深山里的小村子,父親郭守是村子第三狩獵隊的隊長,郭流和郭木都是狩獵隊的隊員,他們同生共死,性命相交。那些隊員拿隊友的孩子都是當自家孩子看待的,他父親是這么對郭流的兒子郭溪的,郭流曾經也是這么待他的。
轉折發生在他十二歲那年。那年暑假,他和郭溪兩人因為貪玩,滯留在了夜晚的山林中,好巧不巧的還一頭扎進了一只土豬的窩里,差點喪命。那是他第一次使用他隱藏已久的秘密武器,月舞。就是當時還不太熟練,只有一擊之力,但他還是憑此成功救下了郭溪,等來了兩位父親。
他曾為此暗自高興許久,不過似乎也是從那時開始,郭流看著他的眼神逐漸陰沉起來,郭溪也和他疏遠起來。
他有些委屈。
不過這還不是最離譜的,郭流打那以后,不時會毫無聲息的站在他背后,死死的盯著他。那種眼神,說不出來的感覺,無端讓他有些害怕。
在他又一次被背后的郭流嚇到時,他父親生氣的拽走了郭流,和他大吵了一架,其他隊員也進行過勸阻,甚至最溫和的郭木也與郭流發生了爭吵,卻依舊毫無作用。他只能改變自己。
后來,他有乖乖聽話,沒有再貪玩錯過時間,也沒有再讓其他朋友受過傷,郭流卻一如既往的死盯著他。他無法理解。
如今,郭守和郭流都埋葬在了郭家村,曾經的一切已成云煙,他就算想知道答案,也再無從知曉。
“郭溪,你的答案我是否還有機會聽到?!惫蚕乱庾R的捂住心口,悲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