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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德爾塔的悲劇
  • (日)浦賀和宏
  • 4803字
  • 2022-11-03 18:07:03

A 八木追究齋木

齋木回到家后,母親便說有客人來了。

是誰?齋木剛準備這么問就打住了。母親并不關心自己孩子的交友情況。不只于此,無論齋木作了多少惡,無論如何被世人冷眼相待,她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齋木心想,要是知道了自己孩子所犯下的罪孽,她還能保持著那份平靜嗎?

當然,這是無法去確認的。畢竟齋木已經跟丹治和緒川兩人發過誓,要把那個秘密帶到墳墓里去。

日式房間里有一名來客。這里就是齋木家的接待室,有客人拜訪的時候都是在這個房間里會面。

齋木未曾見過這個男的。雖然他穿著西裝,但僅憑這點是無法確認他是不是上班族的,畢竟今天是1月15日,是成人節成人節:日本的國家法定節假日,2000年以前是每年的1月15日,2000年后則更改為每年1月第二個星期一。這一天全國各地都會放假,為年滿20周歲的年輕人舉行成人禮,“新成人”們都會穿上傳統和服或是西服等,去參加當地舉行的成人儀式。

“你是誰?有什么事?”

“敝姓八木,叫八木剛。”

齋木思考了片刻,確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八木問道:“今天的成人禮是在橫濱體育館橫濱體育館:位于神奈川縣橫濱市港北區的多功能運動場館,面積約8000平方米,能容納17000人。每年橫濱市的成人禮都在這里舉辦,規模是日本最大的,每年都有電視臺報道其盛況。舉行的嗎?”

“你覺得我是去參加成人禮了?”齋木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回問道。

“也有人是穿著便服去的。”

齋木并未理睬八木的話,繼續提問:“是誰讓你來的?”

“什么?”

“本打算在成人禮上做個了斷齋木是混社會的,誤以為是其他暴力團伙上門來找碴兒的,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譯者注,可我沒去,所以才讓你來叫我的吧。”

八木注視了齋木一會兒,說:“看來您是誤解了啊。我并不是因為這種事才來打擾您的。況且我是川崎市的市民,成人禮是在等等力體育場等等力體育場:坐落于神奈川縣川崎市中原區等等力綠地的多功能體育場地,能容納6500人。除了舉辦各項賽事、大型活動,這里也是川崎市成人禮的舉辦地。舉行的。”

越來越搞不懂了。鶴見毗鄰川崎市,距離上確實很近。可就算是這樣,鶴見在行政區域上也還是歸屬于橫濱市,學區和成人禮的會場都跟川崎市完全不同。

八木也許是注意到了齋木滿臉驚訝的表情,便冷不防地說道:“我是因為山田信介的事情來打擾您的。”

時間仿佛停止了。

十年來,齋木一刻都不曾忘記這個名字。齋木提心吊膽地度過了這十年,生怕會有人出現,來追究自己。

每年的1月15日,齋木都會盡量避免外出走動。如果在路上碰到了熟人,提到了“這么說來,今天是山田的忌日啊”之類的話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就算已經沒有人在意山田的事了,但齋木還是沒有辦法去出席成人禮。畢竟在山田的忌日這天,當年的同班同學也會齊聚一堂的。

然而,沒想到是對方找上門來了。這個人是來追究齋木、丹治和緒川共同犯下的罪行的。可是為什么是川崎市的人呢?他應該跟自己和山田上的那所小學沒有任何關系才對。

“我雖然是川崎市的市民,但跟信介很要好,我們曾經還在同一所幼兒園上學。”

伴隨著內心的絕望,齋木理解了他的話。公立學校是嚴格按照學區來劃分的,就算兩家人挨得再近,橫濱市民和川崎市民也是不可能在同一所小學學習的。不過,私立的幼兒園也有這方面的問題嗎?齋木沒有上過幼兒園,無法考慮到這一點。

“所以呢?”

齋木拼命地抑制住聲音的顫抖,催促對方繼續說下去。

“您應該非常清楚我想要說什么。要在這里說嗎?還是在其他地方?畢竟您還是不希望這種事傳到別人耳朵里的吧。”

他指的“別人”應該是母親吧。兩人租住的是一間房齡四十年的平房,通風良好,并不適合進行秘密的談話。

“那就出去吧。”

看到八木點了點頭,齋木便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齋木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那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孩提時代,大人們曾說過:若是干了壞事,會被老天爺看到。當時的他們并不在意這句話,到處惹是生非。可是大人們是對的,若是干了壞事,一定會在哪里被其他人看到。

母親應該注意到他們出門了吧,但她卻默不作聲。無論自己的孩子是順手牽羊了,還是欺凌弱小了,母親都絲毫不會過問。盡管如此,齋木還是沒有樂觀地認為,母親就算知道了山田的事也會寬恕自己。

“討厭的家伙又來了。”齋木嘟囔道。

“嗯?什么?”八木雖然回問了,但考慮到對方是不會一五一十地回答自己的,便又沉默了。

齋木和八木一起坐上市內公交車,前往鶴見站。身穿西裝的年輕人和身穿和服的女性在車站擁擠的人群中尤為顯眼。齋木情不自禁地咂了咂舌。能夠公然飲酒了,這讓他們很是高興吧。

山田遲鈍得會拖大家的后腿,大家都不喜歡他。他還拉低了班級的平均分,連班主任都不愿跟他接近。任何人都有殺害山田的動機和機會,為什么非得是他們三個抽中了下下簽呢?就算心里這么想,他們“壞小孩三人組”那天對山田的所作所為是絕不可能抹去的。

齋木將八木帶到了車站前的一家KTV里。雖然車站的西口外面就有一家常去的店,但齋木有意地避開了熟悉的地方,選擇了一家從沒有去過的店。KTV就在麥當勞旁邊,這里的店員應該是不認識自己的。

把人帶到這種地方來仿佛就是在說自己做了虧心事,但齋木一定要避免被其他人問到。

“你有什么事?”進入房間后,齋木開始虛張聲勢。

八木結結巴巴地說了起來。他說自己上小學之后還偶爾跟山田一起玩耍。那天是成人節,學校放假,所以八木就前往山田家準備找他一起玩,然而山田出門了,并沒有在家。

八木還是有點頭緒的。三池公園有一個大滑梯,他經常跟山田在那兒玩,說不定山田就是去了那里。就算山田不在,他也能自己玩滑滑梯來打發時間。雖然不墊上一張硬紙板的話,屁股就會磨破,但只要去垃圾箱里翻一翻,就能找到很多被丟棄的硬紙板。

然而,來到公園的八木卻看到了出人意料的場景。

“當時您也在現場吧。”

說到這里,八木打住了。他是在觀察齋木的反應。齋木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著:當時被人目擊了嗎?完全沒有察覺到啊。

齋木心想,自己必須否認。但是,八木的話是正確的,這一點自己是最清楚的。

這不是故弄玄虛。八木確信這一點,否則他就不會突然到初次見面的人家里造訪了。

“這可不能成為證據。”

當然是不能認罪的。盡管罪行被八木知道了,但其他的人未必就會相信他說的話。事情都過去十年了,為什么到現在才揭發?——任何人應該都會這么想。

十年的歲月會讓記憶也產生變化。今天是成人節這一點也太合適了,成人之際,才想起來曾經在世上引起風波的“壞小孩三人組”殺害了自己的摯友山田——一定也有人是這么想的。這個世上既有人會坦白子虛烏有的罪行,也有人會無中生有地回憶起自己幼年時期所謂的虐待經歷。如果外人都是這么想八木的,那就沒有問題了,一定能夠熬過來的。

“確實,我曾經狠狠地欺負過山田,這一點我承認。但你說我殺了他?欺凌和殺人可是不一樣的。”

“我看見了,看到你們三人對信介所做的事了。”

“那你為什么沒來救他呢?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那為什么事到如今、已經過了十年了才提起?”

“你們三人組的風評已經傳到川崎這邊來了,我所上的小學也有人被你們欺凌過。”

“有這回事嗎?”

那時他們打架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所以不會一樁一件記得那么清楚。山田死后,他們安分下來也是因為害怕驚動警方。雖然山田之死被當作意外處理了,但還是不能放心。如果他們因為胡鬧而引人注意了,說不定就會有人認為他們跟山田的死有關。

“我怕告訴警察后就會遭到你們的報復,所以便裝作沒看見。不過成人之后我的想法變了。在十年前的今天,死去的信介永遠地停留在小學四年級了。如果當時我鼓起勇氣告發你們,那么信介的死亡經過就會浮出水面,而你們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我一想到這里,就覺得他好可憐。請自首吧,拜托了。”

齋木嗤之以鼻:“神經病!”

對方突然闖上門來,還以為是什么事,結果不足為懼嘛,沒想到這家伙這么膽小。總而言之,他只不過是對自己放走了三人這件事,自顧自地心懷負罪感。

自己下命令讓丹治和緒川動手確實是事實。恐怕也無法主張自己實際上并沒有出手,所以是清白的。自己跟丹治和緒川都是同罪,不對,被視為主謀之后可能會擔上更多的責任。可是,除了自己,還有很多人欺負過山田,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八木目擊的三人就是他們。

“你覺得誰會相信你說的話?”

“您是想說,您沒有殺信介嗎?”

“沒錯!”齋木斷言。

說老實話,齋木起先還以為八木掌握了關鍵性的證據,然而八木卻向齋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八木似乎也承認,需要三個人的證詞才能告發其罪行。

八木低下了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么,然后緩緩地抬起了頭,說:“不僅是您,還有另外兩人——丹治和緒川,我也要去見他們倆,然后說服他們。事實上我已經找過丹治一次了,他現在似乎是一名公司職員。我想我還會再去見見他的。就算不是所有人都坦白也沒關系,只要有一個人能坦白殺害信介的罪行就夠了。”

齋木并不知道丹治和緒川現在在做什么,實在想象不到丹治竟然會老老實實在公司上班。

“好吧,那你就加油啰。”

雖然佯裝不知,但齋木內心還是有些許不安。

比起其他男人,丹治和緒川兩人是很有骨氣的,但還是不如自己有毅力。若是八木糾纏不休,他們說不定會妥協。

齋木已經很久沒跟這兩人聯系過了。然而,既然出現了八木這名目擊者,或許就不可避免地要跟丹治和緒川商量一下了。

齋木看了看八木。他肌膚蒼白,談不上健康;腦袋有點大,四肢卻很瘦弱,感覺不太協調。這種體形的人里,沒見過有擅長打架的。就算他人高馬大,自己這邊有三個人,也能夠輕松把他打趴下。

沒錯。

只要堵住這個家伙的嘴巴,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為保險起見,齋木還是試探性地說了一句:“你很有膽量嘛。”

“什么?”

“隨隨便便就說別人是罪犯,你難道就不怕被滅口嗎?照你說的話來看,我就是殺害山田的兇手咯?”

齋木笑瞇瞇地詢問著,打算告訴他這僅僅是開個玩笑罷了。

“這點毋庸擔心。我提前做好了準備,在一份文件上記錄了我今天跟您談過的事。如果我有什么三長兩短,這份文件就會被公之于眾。”

“你把文件交給某個人了?”

“就算是吧。”

“給誰了?”

“您覺得我會說出來嗎?”

齋木正準備爆粗口,打算使用暴力讓他說出來,但還是猶豫了。如果自己為了得到文件而做出這種事的話,那就等同于承認八木所說的話了。

況且,就算那份可疑的文件被公布了出來,只要沒有物證,就沒有人會相信。相比之下,對八木使用暴力而被問罪則要危險得多。

“你認為自己準備得很周到,真是笑死人了!我會害怕到動真格地殺了你?這種情況是怎么說的來著?被迫害妄想?算了,根本無所謂。我可不知道你說的文件,隨你怎么散播好了。”

八木目不轉睛地盯著齋木,齋木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

最先移開目光的是八木。

“你是學生?”

八木點了點頭。

“專科生?”

“不,是大學生。”

明明還在靠父母養著,卻大肆宣揚自己那任性的正義感,想要為山田報仇。他是想要抵消沒有去救山田的負罪感吧。

“學生就該好好學習。我跟你可不一樣,已經是社會的一分子了。腦瓜聰明的人就看不起建筑工人嗎?我可是靠這份工作賺錢孝敬老媽的,今天才剛見面的你根本沒有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齋木說這番話并不是因為覺得當建筑工人被人瞧不起了,而是想通過這番話來掩飾自己對山田的內疚。

“您是建筑工人嗎?”八木覺得很意外。

“不可以嗎?”

“我并沒有說不可以,我只是覺得您對自己的這份工作引以為豪。”

“什么?”

“如果您不覺得自豪,那就不會親口說出來了。這個工作很危險吧?畢竟是在高空作業。”

“才不危險,我都系好了安全帶。”

“安全帶?”

“系有救生索的腰帶。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不過正因為必須采取這種安全措施,所以才很危險啊。這個工作很了不起啊!”

齋木本以為八木是在諷刺,但看來他是出自真心的,便不由得有點難為情,迫不得已地說道:“你在說什么啊?你可是好端端地從大學畢了業的吧?你是大學畢業生哦,所在的職位反正都會肆意使喚我們這些藍領。什么狗屁自豪!居然還嘲笑我!”

“我沒有要嘲笑您的意思。”

“還說沒嘲笑?!”

“您說您是藍領,那就是吧。可是大學生就不能過問藍領的罪責了嗎?”

齋木撲哧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職場上的前輩們經常說資本家對他們藍領頤指氣使,自己只是為了模仿他們的話而說出了“藍領”這個詞,并沒有深刻的意義在里面。

“您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嗎?主角是一個殺死了放高利貸的老婆婆的男人。如果您還沒有讀過的話,我推薦您讀一下。我想這一定能啟發您今后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隨你怎么說!”

齋木說完便站了起來,留下八木自己離開了KTV。什么狗屁陀思妥耶夫斯基!上過大學就很了不起嗎?

然而,齋木的內心卻擔憂得不得了。他們三人對山田所犯下的罪行,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八木是知道的。雖說現在并沒有證據,但這還是讓自己很不爽,同時還有內疚的感覺。八木若是對這種內疚糾纏不休的話,三人之中說不定就會有人淪陷。

必須想想辦法了,要盡快跟丹治和緒川取得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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