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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程后學研究
  • 李敬峰
  • 2996字
  • 2022-11-16 20:57:22

第一節 二程洛學創立的時代背景

徐復觀先生說:“任何思想的形成,總要受某一思想形成時所憑借的歷史條件之影響。”[1]洛學自不例外,它并非憑空產生,而是有其特殊的時代背景:

一是北宋重“文”輕“武”的國策。宋代自立朝伊始,有鑒于五代十國藩鎮割據所帶來的經驗教訓,宋太祖即位之初,便從兩方面入手削弱武將權利,一是“今之武臣,欲盡令讀書,貴知為治之道”[2];二是采取“杯酒釋兵權”的平和方式逐漸限制和剝奪武將的權力,這就從根本上打壓武將,形成輕“武”的政策和用人導向。與之相應的是,宋太祖開始重用儒者,據載:

太祖皇帝以神武定天下,儒學之士初未甚進用,及卜郊肆類,備法駕,乘大輅,翰林學士盧多遜攝太仆卿,升輅執綏,且備顧問。上因嘆儀物之盛,詢致理之要。多遜占對詳敏,動皆稱旨。他日,上謂左右曰:“作宰相當須用儒者”,盧后果大用,蓋肇于此。[3]

從這段話中可以看出,宋太祖對儒者的使用經歷了從輕視到重用的轉變,尤其太祖所確立的“作宰相當須用儒者”成為定律,被后世皇帝所沿用,更向社會釋放出尊重儒者、尊重文人的積極信號。更進一步,宋太祖采取較為寬容的文化政策,通過刻立誓碑“不殺士大夫”[4]來保護文人,也采取“三教并用”的文化政策,允許各種流派思想和諧共存,后來仁宗的“儒以治世,佛以治心,道以修身”將此推至極致。而到宋太宗這,繼續實施一籃子的文化發展策略,逐步實施盛世修典策略,在太平興國二年(977),詔令李昉、扈蒙、徐鉉、張洎等儒臣,編撰《太平御覽》一千卷、《太平廣記》五百卷、《文苑英華》一千卷等,推動文化的繁榮和昌盛,后繼之君如真宗在景德二年(1005),詔命王欽若、楊億、孫奭等十八人編纂《冊府元龜》一千卷,宋仁宗在景祐元年(1034)又命張觀、李淑、宋祁等校定整理三館與秘閣藏書,是為《崇文總目》,著錄北宋前期圖書三千四百四十五部,計為三萬零六百六十九卷,宋神宗又詔命儒臣搜訪遺書,予以增補,宋徽宗時將其改名為《秘書總目》。歷代皇帝的修典之舉折射的正是對文的重視,這種治國方略自上而下地影響著整個社會,形成了寬松、包容的學術環境,為“道學”的誕生從外緣的角度提供夾持之力。

二是學風的轉變。肇始于中唐時期的古文運動,至北宋時期已經初現成效,治學學風亦為之轉變。也就是說,早在韓愈之時,已經開始對浮華無實的文學進行抵制和批判,認為其徒有華麗的文辭,脫離現實生活,空洞無味,難以承載圣人之道。因此,韓愈不遺余力倡導古文運動,他說:“所志于古者,不惟其辭之好,好其道焉爾?!?a id="w5">[5]這就是說,古文雖也推崇文辭,但更為看重是“道”,這就開風氣之先,而這種風氣演進至宋初,以“三先生”為代表的學者繼續推進這種學風,并將其從文學擴展至儒學研究、科舉等領域,如胡瑗較之韓愈就更為明確地指出:“國家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聲律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a id="w6">[6]這就將批判的矛頭指向國家科舉考試,認為其取士不以體用為準,反倒追求華麗的辭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直接導致學風的頹廢和敗壞。為了針治此病,胡瑗有針對性地提出“明體達用”來扭轉這種不切實用的學風。孫復深有同感地指出:“國家鐘隋唐之制,專以辭賦取人,故天下士人皆奔走致力于聲病對偶之間,探索圣賢之閫奧者百無一二?!?a id="w7">[7]孫復痛斥的亦是科舉考試取向所帶來的士風敗壞,致使圣人之道晦暗不明。而宋初“三先生”的另一位石介亦批判華而不實的西昆體文風,將其視為孔門大害,力主“學”必須以仁義為本,不能脫離這個根本,不能追求沒有實質內容的浮華之詞。這些宋初學者的不懈努力推動了學界風氣的轉變,逐漸形成崇道抑文的學術風氣和氛圍,貶斥浮華之文,凸顯文以載道,將“文”拉回切實致用的軌道上來。

三是排斥佛老的思潮。佛教在兩漢之際傳入中國后,漸趨由星星之火發展成燎原之勢,尤其在經歷隋唐的長期發展和興盛之后,至北宋,已對儒學的地位構成直接的威脅,出現“儒門淡薄,收拾不住”的局面,這從大多數士大夫皆有出入佛老數十年的經歷可得到印證。而有識之士有感于儒學面臨的這種危機,開始有意對佛老展開排斥和批判,開啟辟佛興儒的學術之路。當然,這種對佛老的批判雖早在宋代以前已經開始,但卻只是停留在“跡”上,沒有進一步深入佛學內部進行批判。而這演進至宋代,則大有改觀,如宋初的石介說:“佛老以妖妄怪誕之教壞亂之……吾學圣人之道,有攻我圣人之道者,吾不可不反攻彼也?!?a id="w8">[8]石介認為,佛老以虛妄怪誕之論損害圣人之道,作為衛道者,他必須展開對佛老的批判。同時代的柳開亦批道:“佛于魏隋之間,訛亂紛紛,用相為教。上扇其風,以流于下,下承其化,以毒于上。上下相蔽,民若夷狄,圣人之道隕然告逝,無能持之者?!?a id="w9">[9]可以看出,他們主要從倫理、功利等角度批判佛學,還未能提出有效的解決方式,但相對韓愈等從“跡”上辟佛,已有較大進步。后來的歐陽修則直接點出:“然則將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然則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10]這里,歐陽修不再像以往的學者那樣通過焚書、滅跡、還俗等形式來排佛,而是主張從根本處入手,雖然歐陽修所說的“根本”還不是后來張載、二程所要建構的形上本體,仍然停留在儒家倫理上。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宋初、中期的排佛已經開始變得深入,這就為后來二程從佛教最為擅長的存在論和心性論上展開辨難和建構做好了理論鋪墊。

四是經學的轉向。“中國哲學家取歷史或經典詮釋方式闡發義理,其每一時代思想系統之差異,乃由于其所注重經典之不同和詮釋原則之變化。……詮釋原則的變化,一則由于現實境況或歷史際遇的不同,一則由于外來思想的沖擊?!?a id="w11">[11]此語不虛,準確抓住了中國哲學范式轉變的要義。眾所周知,漢唐儒學倚重五經,解經方法上以訓解名物為主,形成“疏不破注”的治經氛圍,師法、家法延綿不絕,精于訓詁,流于煩瑣,恪守古訓,不逾規矩,終成不切實用之學,背離經學“經世致用”的初衷,以致出現“經學自唐以至宋初,已陵夷衰微也”[12]的學術現狀,但這種局面到慶歷年間已有改觀,“自漢儒至于慶歷間,談經者守訓故而不鑿。《七經小傳》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經義》行,視漢儒之學若土梗”[13],這就是說,經學到慶歷年間,已經開始發生實質性的轉向,學界開始質疑和鄙棄漢唐注疏之學,因為他們深深認識到“章句訓詁不能盡饜學者之心”[14],故開始轉向義理解經的方式重新詮釋經典,以求重新發揮經典之“經世致用”的作用。而劉敞所作的《七經新義》無疑開義理治經的先河,成為治經方式轉變的重要標志。當然,不僅是詮釋方法的轉變,與之相隨的則是經典依據亦在悄然發生變化,宋代建立以后,《五經》之學雖然仍占據科舉考試的主流地位,但“四書”的地位亦在不斷升格。早在韓愈、李翱之時,已經開始推崇《大學》《中庸》,并在北宋地位獲得進一步的抬升。同時,《孟子》亦在經過激烈的尊孟和非孟的爭辯之后,由子入經,至后來朱子合刊四書,正式確定“四書”之名,并于元代正式列入科場程式。當然這并不是簡單的經典地位變化那么簡單,而是直接預示著新的學術形態的即將到來。

以上這些因素綜合構成二程洛學建構的時代背景,正是因為二程之前歷代學者的累積、創辟之功,為二程洛學的誕生提供了有力的積淀,正如黃震所言的“本朝理學雖至伊洛而精,實自三先生而始,故晦庵有伊川不敢忘三先生之語”[15]。當然,這只是二程洛學建構的外緣因素,更為重要的是二程本人的以道自擔,我們將在后面展開系統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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