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虢石父選美邀寵 老丞相直諫遭貶
今天我給大家講一個老老年兒的故事。這個故事發生在公元前 770 年，就在那一年周天子宣王晏駕，他兒子宮繼位了，這位新國君就是歷史上的周幽王。
他剛繼位的時候還行，按時上朝，勤問國政。過了半年他煩了：升朝真沒意思，整天面對著那幫文武大臣，他們是挨個地奏本，當時就叫我拿主意。我神仙哪？我又不會變戲法，這主意順兜里一掏就一把？算了吧，別上朝了。不上朝總得有個理由哇，幽王就說他病了，頭疼。大臣們都挺著急，萬歲身體欠佳，那得過來探視呀，三個一群、兩個一伙都來看望，幽王是一概不見。日子長了，大臣就明白了，敢情萬歲沒病，他是不想上朝了。幽王不上朝那他干嗎呀？玩啊！娛樂！有什么樣的國君，就有什么樣的臣子。朝中有一個大臣姓虢，他叫虢石父。這個家伙真本事沒有，邪點子有的是。他看出來幽王的心思，想辦法接近他，給他出主意。什么主意？玩樂唄。歌舞升平，斗雞斗狗，實在沒的斗了，就叫奴隸拼殺格斗，那血淋淋的場面，幽王看著刺激，過癮，也挺開心。一來二去幽王就離不了他了，有事就和他商量，有時間就讓他陪著喝喝茶、聊聊天，飲酒作樂。因為他花點子多，幽王特別欣賞他。虢石父整天陪王伴駕，有時候他也累得慌，偷個閑不想來，可是不行，幽王找他，上家把他叫來。
有一天，幽王和虢石父正喝酒呢，忽然幽王就跟他說了：“你說咱宮里這些宮娥彩女，除了端茶倒酒蹦蹦跳跳的，還會點兒什么呀？”就這一句話，虢石父明白了，天子有點膩歪了，經常看這些宮娥彩女、嬪妃啊，有點厭煩感。果然，說著說著，幽王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虢大夫，我怎么覺得后宮這些宮女都不怎么美啊？你看出來了沒有？”虢石父一聽就明白了，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啊。萬歲煩了后宮的宮人了，嫌她們人老珠黃。“萬歲，能不能挑幾個宮女充實充實咱們的宮院呢？萬歲的意思是想要選美？”幽王搖了搖頭：“不能這么說，太直白了，這要讓大臣們知道了，又要議論，又說寡人我不問朝政。”“萬歲，我這不是跟您說嘛，能讓那些人知道嗎？招些美女充實后宮，您就把這個差事交給我吧，包您滿意。”“哈哈！”幽王笑著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愛卿辦這事手到擒來。用不用在庫里支點銀子？”“用不著，我先墊辦著，等錢不夠用的時候我再找您。”“好！”虢石父駕著車就回家了。
今天，他比哪天都高興，把他的幾個朋友找來了。“哥幾個！”“哎！”“我今天陪著萬歲喝酒……”“您哪天不陪萬歲喝酒？顯擺什么！”“不是顯擺，今天我收獲可太大了。你們猜咱萬歲要干嗎？”“他要干嗎？”“他要選美女，嫌這些彩女老氣橫秋，看著別扭，跟我商量這么個事。”“那您是怎么說的？”“我應承下來了，這美差還能叫別人拿了去嗎？”“咱們上哪選去？”“說你們笨嘛，你們還不服氣，咱們這么大的地方，選幾個美女還不容易？”“大哥，實在不行，煙花柳巷找幾個來，就比宮院里宮娥活潑，您琢磨呢？”“你們瞎說什么呢？別忘了這是給萬歲選美，能從那地方找人嗎？萬歲要是怪罪下來呀，咱們吃不了兜著走。”“您說得有理。”剛研究完，宮里傳話來了，幽王召見他。虢石父慌手忙腳地把衣冠整理一下就跑來了。“萬歲，您叫微臣有什么吩咐？”“我跟你商量個事。”“萬歲，選美的事，我已經把人都派下去了……”“不是這檔子事，我要升升朝。”“啊？”虢石父愣了，他心想：幽王什么毛病？一心想著選美，忽然間又要升朝。“您怎么想起升朝來了？您不是說不愿意和這些大臣瞎耽誤工夫？”“別提了，昨天我上后宮去了，申后……”虢石父一聽就明白了。申后是誰？國母王后正宮娘娘，幽王的結發之妻。“噢，娘娘說什么了？”“她勸我，隔三岔五地就升升朝，不能總不給大臣面兒見。”幽王一想也對。“升升朝，問問他們有什么事，沒事更好，有事研究著辦。你看我什么時候臨朝合適？”虢石父一琢磨：娘娘說話了，我要是攔著萬歲不讓升朝，這要是傳到娘娘耳朵里，我就完了！虢石父腦子快，當時不住地點頭：“娘娘圣明，想得周到啊！娘娘她老人家要不說，我就要向您建議了，差不離兒隔三岔五地您得升把朝，走走過場也好。”幽王挺高興，一看虢石父同意：“那好！”你說你升不升朝的至于和虢石父商量嗎？要不怎么說是昏君哪！ 幽王要上朝，文武百官早就得到消息啦，大臣高興得不得了，這是大喜事，你傳我，我傳他。五更臨朝，有的大臣四更就來了。第一位來的人是老丞相趙叔帶，他是三朝元老，對大周朝是耿耿忠心。他來得最早？那當然，他是文武百官的頭兒，這老頭兒能落在后邊嗎？他巴不得萬歲早點升朝，那本章在龍書案上都堆滿了，萬歲總不閱本怎么能行，所以，丞相來得最早。過了一會兒，大臣全來了，就差互相道喜啦，萬歲可升朝了！萬歲冷不丁升朝倒成了新鮮事。就聽鐘點齊鳴，文武百官魚貫而入，來到金殿分班站好，文列東，武列西。幽王頭戴冕旒冠，身著袞龍袍，太監引路，宮女撐著宮扇，秉正歸座。周幽王笑呵呵沖文武百官點點頭。他覺得挺新鮮，好些日子沒見了，他想問問有沒有事。可還沒問幽王就后悔了。怎么了？他看見文武百官手里都抱著一捆子一捆子的，什么呀？本章！麻煩了，這得說到什么時候？不行，我得讓虢石父幫我擋一擋，要不然，從現在開始奏本到下午也完不了。想到這兒，他往文班一看，哎！沒看見虢石父。幽王納悶，他哪里去了？虢石父怎么沒來？他剛想問問，老丞相出班了。趙叔帶行過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禮。幽王一皺眉，這老頭，說起事來就沒完沒了，說的全是大事正事，這還不能怪罪，人家是一國之相，什么事他都得先知道。“老丞相平身，賜墩。”讓老頭兒在金殿上蹲著？不是。是讓身邊的太監搬過來一個繡龍墩，就是給
個座。待遇這么高？那當然，三朝元老，沒有幽王那年他就保著周朝，那資歷多深哪。老丞相謝座。
這時候，從殿外溜進一個人來。誰呀？虢石父。他怎么現在才來？睡過頭了，昨天晚上喝多了，一覺醒來，日上三竿了。虢石父忽地一下子坐起來，穿著一只靴子，光著一只腳就往外跑。家人把他拽了回去：“大人，您這是干嗎？”“咳！萬歲升朝啊！”這么說他對朝政還挺關心？他才不關心呢。他怕文武大臣在萬歲跟前奏他的本，抖落他那點兒事。虢石父心想：我往你們跟前一站，跟你們肩挨肩膀挨膀一塊站著，看你們敢說我的壞話。他有私心，跟頭把式地就來了。見圣上正和文武大臣議事，他怎么敢大搖大擺地進去？那就溜邊兒吧。虢石父一進來，幽王一眼就看見了，他只要一見虢石父，兩眼就放光。“虢愛卿，你怎么才來？”虢石父過來行大禮。“起來吧，來來來，站到前邊來，離我近點。”大臣都挺生氣，他有什么資格站在萬歲身邊？大家敢怒不敢言，這是在金鑾殿，誰敢隨便說話。虢石父給趙叔帶見禮：“老相爺，您來得早啊！”趙叔帶沒說話，看了他一眼，心想：要是都像你不干正事兒，大周朝就毀了。趙叔帶朝他擺了擺手，虢石父干笑兩聲，算是找了個臺階兒。
趙叔帶打開奏折奏本，剛把本章打開，殿頭官慌慌張張跑進來：“啟奏萬歲，八百里加急奏折！”當時金殿里鴉雀無聲，殿頭官把奏折擺在龍書案上，幽王吩咐：“先拿給老丞相看看。”趙叔帶接過折子看了一眼，忽地一下子站起來了。文武百官都愣了。壞了，出事了，出大事了！“萬歲，岐山一帶發生了強烈地震，房倒屋塌，萬畝良田被毀，百姓傷亡慘重，請萬歲立刻派人到岐山賑災！”“啊！地震了？那就派個人去看看吧。老丞相，你看派虢大夫去行不行？他做欽差最合適吧？”這句話，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大伙兒都瞅著趙叔帶。老頭兒明白，不能派虢石父去，派他去，那賑災款全揣他兜里去了，災民就雪上加霜了。老丞相看見了文武百官的表情，這話不能直白地說出來：“不能派他去，他是奸臣！”那不打起來了？趙叔帶不愧是三朝元老，有水平！他跟幽王說：“虢大夫去不合適，他陪王伴駕，宮里事很多，我怕他脫不開身，還是選派別人吧。”幽王挺高興，老丞相是周家三代老臣，真替我著想，要是把虢石父派出去，那誰陪我玩啊？虢石父也挺美，你看看！老丞相知道我，萬歲離不開我。百官暗暗佩服，丞相這幾句話說得太好啦！“我看，賑災的事就由老丞相派人，大家的本章先交給丞相，丞相看完了，寡人再議。散朝！散朝！”他坐得腰酸腿疼，不想再耽誤工夫了，幽王擺駕回宮了。
幾位重臣跟著老丞相到朝房議事，虢石父陪著幽王回后宮了。幽王問他：“怎么來晚了？”“萬歲，我昨晚喝多了，我怕您怪罪。”“我能怪罪你嗎？那事辦得怎么樣了？”“您是說選美吧？我辦妥了，這點小事是易如反掌。”“什么時候把人領來給寡人我看看？”“您什么時候想看都行，萬歲上哪御覽？上金殿？”“愛卿，你還沒喝酒就醉了，金殿是看美人的地方嗎？”“萬歲，那就在養心殿看吧，我去安排安排。”虢石父回府，飯都沒吃，把他手底下的幾個親信叫來，問他們：“美人選好了嗎？”“大人，我們已經選好了。”“一會兒我帶她們面君。”“是！大人今天上朝什么事？”“咳！沒好事，岐山地震了。”“那得派欽差去賑災？”“是啊，萬歲派我去，讓老丞相給攔住了，說派我去不合適。我也不想去，我上災區干嗎？鞍馬勞頓，飯沒地兒吃，覺沒地兒睡，活遭罪！另外，我害怕余震把我震那呢，不去正好。你還別說，老丞相還挺向著我。”這幾個親信一聽：“你拉倒吧！我看你是讓酒鬧的，你以為老丞相向著你？他是不愿意叫你去，擋了你的財路，這一趟你得弄多少銀子？”“哎呀！你可給我提醒了，我沒想到趙叔帶這老東西，原來是這個用意。他明明不叫我去還這么說，你說這叫什么事？”“這叫政治！”“那我找萬歲去，把這差事攬過來，就算趙叔帶做了欽差，我也能把他攔住。”“那我們信。”“我帶著那些美人去見萬歲，順便把這事也提提。”
虢石父進宮了，叫這些美人排好隊，等著面君，不能呼啦一下子都進去，那樣幽王看不準，要一個一個請幽王御覽。幽王傳旨：“美人覲見！”她們來到幽王的跟前是千嬌百媚，香氣襲人。幽王大瞪著眼睛，看了半個時辰。按眼下的鐘點兒來說，是一個多小時。幽王一個也沒看上，一揮手，這幫美人都出去了。幽王把臉沉下來了：“我說虢愛卿，你什么眼神兒，這是你為寡人選的美人？”“萬歲，臣的眼力不錯，雙眼視力都是一點二。”嘿，那會兒有這么說的嗎？“那你是看走眼了？這些還真趕不上后宮的宮娥彩女。”虢石父沒敢言語，他心想：萬歲真難伺候。這些美人不錯呀，論身材、論模樣都是百里挑一，萬歲愣看不上。“萬歲，您別生氣，這是第一批。”“這么說，還有第二批？”“有哇！明后天我把那批帶來，您再看看。要是再不行，您就發落微臣。萬歲，去賑災的欽差定沒定？”“老丞相沒回話。”“萬歲，丞相能不能親自去？”“那怎么可能？他那么大年紀啦，就是他想去，我也不忍心叫他去。”“萬歲，老丞相要是去不了，您讓微臣我去吧。”“你想去？那你去一趟得多少天？”“怎么說也得個月期程的。”“那你得快去快回來，麻利點兒！你到了災區，受傷的災民給治傷，已經死了的，派人買棺槨掩埋。”“萬歲您放心，我一定處理好。”
剛說到這兒，老丞相趙叔帶求見。幽王一皺眉：“怎么找這兒來了？虢愛卿，你說我見不見？”“老丞相來了，哪能不見呢。就是這老頭年紀大了，說話愛嘮叨，您得耐著點性子，要我說，不如讓他回家頤養天年。”幽王一聽，虢石父這話說得好！“那你先走，我叫他覲見。宣！”趙叔帶來見幽王：“萬歲，欽差的人選，我已經選好。”沒等趙叔帶把話說完，幽王一擺手：“老丞相，你年事已高，不必再為國操勞，回家養老吧。”周幽王一句話，就把三朝老臣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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