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陽光穿透薄云，將床面染成金色，像極了金床。

徐漢卿悠悠轉醒，身旁的季老仆還在打著鼾，鼻子里時不時鼓起一個氣泡。

昨天回來后，陳大錘沒有為難他們二人，不但賞了口飯，又給他們安排了房間，還挺照顧他倆。

雖然房間是兩人間的小床房，還是令睡慣街頭的他們意外又欣喜。

踏遍山河，難得遇上個講禮貌的山賊。

徐漢卿起床后伸了個懶腰，左右扭動脖子：“有床睡的真舒坦啊，感覺精神百倍，爽！”

感覺多日的疲憊一夜清空，怎一爽字了得！

他轉頭看了看還在吐泡泡流口水的季老仆，眼珠一轉，把腳伸在了他鼻子下面，喊道：“老季，用膳了！”

老季下意識張嘴嗦了幾口，味道挺重，但還是吃的津津有味，口中呢喃：“少爺，早上要吃些清淡的，太過油膩對胃不好。”

“好好好，等我今晚洗洗，明天給你吃清淡的。”

“嗯嗯……好。”季老仆吧唧嘴意猶未盡，緩緩睜開雙眼，視野被紅硬而短小的……腳趾填充，咬牙切齒，終究沒罵出口，趴在床沿干嘔起來。

“吃飽了，趕緊起來，出去走走。”

徐漢卿笑著催促。

……

兩人沒有洗漱的習慣，只有季老仆破天荒的漱了兩分鐘的口。

出了屋子，兩人隨便閑逛。

徐漢卿仔細打量著虎頭寨的每一處細節，寨子雖然很簡陋，但能看得出整體還是比較干凈的。

路面被人刻意打掃過，沒有污穢之物。

一大早各處都是乒乒乓乓忙碌的節奏。

再看這兒的山賊，他們的氣色遠比山下的百姓看著健康，雖然被手里的活計弄的灰頭土臉，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灰層后面隱藏的是紅潤的面龐，少有人是面帶菜色，憔悴無力的。

徐漢卿有些驚訝，他去過的土匪窩不在少數，很少有虎頭寨這般規模。

“少爺，別看了，人家寨子好像不太歡迎咱們，要不你把劍送了，咱們麻溜下山得了。”

“混蛋~”徐漢卿罵了一句，他掃視了一圈，發現街上來往的山賊貌似也在盯著他倆。

那眼神就跟看賊一樣，雖然實際上他們才是賊。

走過一間不大不小，裝修簡樸的院落，兩人下意識朝一面望去。

突然里面傳來一陣嬉笑聲，而后又聽到有人說話，接著屋內傳出整齊的童音。

“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

嗯？

徐漢卿和季老仆悄摸走了進去，竟然是一間學堂。

最前面講課的先生可不就是昨天打劫他們的山賊頭子么？

周圍則是一朵朵含苞待放的小花，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認真的地注視著講課的先生。

“什么鬼東西？山賊都要從娃娃抓起？女娃娃也在這兒干嘛？”

兩人瞪大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這虎頭寨也太邪門了吧！

“吧嗒”兩人肩膀被一雙大手扣住。

徐漢卿甩了甩肩膀沒有掙開，蹙眉道：“老季把你爪子拿開。”

“少爺我沒動你。”說著伸出雙手在徐漢卿眼前晃了晃。

徐漢卿轉過頭驚叫一聲，瞬間被身后的莽漢放倒。

季老仆沒有回頭，老老實實地躺在地上。

屋內的課堂也被打斷，陳大錘從學堂走了出來，看見蔣天豹帶人將徐漢卿牢牢摁在地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松開。

“大、陳寨主，這倆家伙在門口偷窺，我看十有八九是有了賊心。”

蔣天豹見到陳大錘原本想喊大當家，大字憋了半天還是改口叫了寨主，畢竟以前都是別人叫他大當家，落差太大，一時間難以接受。

陳大錘沒有糾結這些稱謂，皺眉打量起在山下劫來的這倆乞丐：“你倆跑這兒干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兒還是大周境內我有何不能來。”徐漢卿昂首反駁道。

季老仆拽了拽徐漢卿的衣角，怯聲道：“祖宗，認個慫吧。”

陳大錘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慢慢靠近他，剛想要嚇唬嚇唬他，蔣天豹的聲音悄悄傳來：“寨主，聽說此人可是讀書人？”

陳大錘停下腳步，狐疑地看了蔣天豹一眼：“咋了？”

“咱們道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讀書人不劫，趕考書生不劫，當官不劫，高門大戶不劫，即使真的在不明情況下劫了，也都會給些糧食或者賠個罪放了他們。”

陳大錘頭一次知道這些規矩，心中嘆道：“這不劫那不劫，合著只劫老百姓，窮人何苦為難窮人。”

他點點頭，拍拍蔣天豹的肩膀：“沒事兒，你先下去吧。”

蔣天豹帶人離開后，徐漢卿和季老仆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見陳大錘態度還行，徐漢卿道：“你要干嘛？”

“反客為主？”

陳大錘突然想到了什么，樂了：“我說你這人也蠻有意思的，是不是天天借著你讀書人的名頭去各個山頭騙吃騙喝？”

“呸！本公子何等人物，豈是騙吃騙喝之徒？簡直是在敗壞我等讀書人的名聲。”徐漢卿怒視著陳大錘。

“那我問你，剛才我在學堂講的那一句話如何理解？”

說到學問徐漢卿認真起來，仔細回想，笑道：“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說的不就是本公子么？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本公子為做學問，以天為廬以地為席，不在乎衣物與珍饈。”

季老仆面帶喜色，興奮地指著自己：“照這么說，我也是君子嘍！？”

“你懂個屁，你頂多算一君子的跟班，多聆聽本公子的教誨，說不準入土前還有機會成為君子。”徐漢卿訕笑道。

陳大錘看著眼前斗嘴的倆乞丐若有所思。

這徐漢卿貌似有些才學，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腐儒？

“喂！乞丐，你是腐儒？”

徐漢卿一口氣噎在嗓子眼，憋了半天指著陳大錘鼻子憤憤道：“你才是腐儒。”

“你讀書的目的的是啥？”

“游山玩水。”

季老仆插嘴道：“不是說騙吃騙喝么？”

“滾！”

“呵，感情就為當乞丐啊！”陳大錘搖搖頭，湊近徐漢卿，陰惻惻地笑道：“不過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