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駿耳力過人,稍微分辨了下,就朝嘩啦啦的水聲方向走去,可剛走到月亮門下,迎面就碰見抱著酒壇出來的燈草。
“出什么事了,李施主怎么跑這么快?”
李駿干笑了兩聲,說道:“突然有點尿急,不知道茅廁在哪。”
“原來是這樣,這宅子破了幾十年,哪還有什么茅廁,李施主跟我來,東廂那邊寬敞,正好方便。”燈草拉著李駿的胳膊走了幾步,忽然頓住身形,叫道:“糟了,朱施主!”
他松開李駿,一拍大腿,跑著酒壇沖向院子另一邊的回廊。
李駿緊隨其后。
沒一會兒,兩人就看到了站在壁畫前發愣的朱仲。
“朱施主,我早跟你講過,不要到處亂走。走走走,回去喝酒。”
燈草上前拉起朱仲就要離開,李駿卻敏銳地發現,這和尚見到朱仲時神色比剛剛輕松了不少。
朱仲掙脫了燈草和尚的手,回頭看向壁畫,指著畫中的三個女子,輕笑道:“畫上的仙女在對我笑。”
“誒,佛曰:心不動念,一切幻象皆無由而生。你心有雜念,才會產生幻覺。”
“不對。”朱仲斬釘截鐵地道:“真實和幻象我還是能分辨的。”
燈草和尚見搪塞不過去,抬眼看著墻上的壁畫,宣了一聲佛號,嘆氣道:“人有人間、魔有魔界,快走快走,免得在這里沾染不祥。”
李駿問道:“大師說的不祥是指什么?這幅畫又有什么怪異之處?”
“施主還是不要深究的好,對你沒好處的。”燈草說著,就想將朱仲推出去。
朱仲撥開了燈草的手,回頭看著畫上的女子,癡癡說道:“我想再看看她。”
正在這時,換回女裝的柳絲絲走了進來。
她在外面聽到的朱仲的話,好奇問道:“仲哥想看誰?”
“你怎么也來了,快出去吧,這里不是好地方。”燈草和尚急的滿頭是汗。
李駿道:“大師還是說清楚的好,朱兄現在這個樣子,大家都不會出去。”
“仲哥怎么了?”柳絲絲撲到朱仲身前,喊了兩聲“仲哥”,見他一雙眼睛盯著畫上的女人,沒有絲毫反應,焦急道:“大師,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發生了什么事?被色迷了心竅唄。”燈草往地上一坐,拍開酒壇的泥封,往嘴里猛灌了口酒,目光掃過幾人,頹喪地說道:“你們根本不明白這畫里的兇險。”
朱仲滿面含春,喃喃說道:“只要能見她一面,我死而無怨,區區兇險又算得了什么。”
“冤孽啊,冤孽。”燈草和尚嘆氣道:“看來朱施主已經深陷其中,無可救藥了。”
“仲哥……”柳絲絲一聽這話,頓時淚流滿面,忽地跪了下來,對燈草和尚拜道:“大師,你一定有辦法的,求你救救仲哥吧。”
燈草和尚搖頭道:“難,難,難……”
李駿說道:“難,那就是還有辦法,大師不妨說說看,或許大家齊心協力就能辦到呢。”
“呵……”燈草和尚看著李駿苦笑了一聲,“若真如施主所言,貧僧又何必守在此處三十余年。”
他指著墻上的壁畫問道:“你可知這堵墻的后面是什么?”
李駿故作不知地搖了搖頭。
“妖域!”燈草和尚繼續說道:“這堵墻背后連通著一方魔域,在那魔域之內住著一群妖魔,他們施展妖術,造就出這幅壁畫,就是為了激發人們心中的貪婪、色欲,引誘男子通過畫卷進入魔域,成為他們修煉邪法的資糧。”
“那為什么不干脆殺進去,滅了那群妖魔?”李駿問道。
“殺進去?你當那妖魔是你圈養的雞鴨,說殺就能殺得了的?”燈草和尚看傻子一樣看著李駿,“若不是貧僧日夜守在這里念經,那些妖魔恐怕早就出來禍害人間了,還想殺進去。”
柳絲絲插話道:“大師,仲哥是不是不進去就沒事了?”
“晚了……”燈草和尚指著面容呆滯的朱仲,“他這個樣子,你帶得走他的軀殼,帶不走他的心,他即便是死了,魂也會飄回來。”
柳絲絲不信邪,拉起朱仲的手臂往外走,剛開始的時候朱仲還很配合,只是眼睛一直盯著壁畫上女子身上,直至走到轉角,壁畫上女子落到目光范圍之外時,便立刻甩開了柳絲絲,撲倒壁畫跟前,伸手想要撫摸畫中女子的臉頰,卻被李駿一把拽住。
“沒用的,都怪貧僧沒有及時阻止,害了朱施主的性命。”燈草和臉上滿是自責。
李駿卻道:“大師說這魔域里的妖魔會引誘人進入畫卷,為什么我站了這么久,也沒受到影響,大師守在這里幾十年,又是怎么抵抗誘惑的?”
“我觀李施主面相,想必是剛剛成丁吧。”燈草和尚說著上下看了李駿,又道:“你陽氣未滿,許是那些妖魔看不上,而朱施主的命格至剛至陽,精滿氣足,對這魔域之中的妖魔而言,就好比靈丹妙藥,他們的魅惑手段自然會更加激烈,至于貧僧……”
燈草和尚撩開亂蓬蓬的長發,露出光潔的下巴,說道:“貧僧在十二歲時,便已去勢。”
李駿聽得一怔,說道:“那是不是給朱兄去了勢,他就不會再受魅惑了?”
燈草和尚眼前一亮,正要開口,那朱仲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拼命掙扎起來。
刺啦。
朱仲扯破了被李駿拽住的袖子,猛地前沖,伸向畫中女子的胳膊沒入畫中,堅硬的墻壁竟蕩漾起一圈圈漣漪。
李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幾步,燈草和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朱仲的另一只胳膊。
柳絲絲搶過去想要幫忙,卻被朱仲抬腿踹倒。
“滾開,我要與仙子相會,別攔著我……”朱仲雙目圓瞪,眼中血絲密布。
柳絲絲看他面目猙獰、神情癲狂,嚇得不敢上前。
燈草和尚拼盡力氣也拉不住朱仲,叫道:“李施主,快動手!”
李駿抽出寶劍,箭步向前。
“不行,你們不能,仲哥他……”柳絲絲急的語無倫次。
燈草和尚勸道:“柳姑娘,你也不想看著朱施主出事,去勢了他還能保住性命,否則……”
話說到此,李駿的身形已然越過了朱仲,沒進壁畫之中。
看得燈草和尚與柳絲絲二人站在原地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