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年輕的時候，還曾經在京城的當鋪里學過徒，所以練就了一副好眼力和好口才。

雖然這把扇子是今天剛到的，但是他一打眼就看出來，扇骨不錯，扇面也不錯，上面字畫也能入眼，但是沒有任何的落款，這就讓這把扇子的價值大打折扣了！

因為沒有落款，沒有來歷的字畫，對于折扇的加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他看了一眼之后，也沒有在意，直接就扔到了柜臺區，等待他的有緣人！

這不，有緣人來了！

但是，王掌柜也要給折扇上的字畫想一個出處，要不然，賣不上價錢啊！

林牧展開扇面，認真的打量了起來！

扇面上一面是字，一面是畫。

字的這面是灑金，從明代開始，從南方興起了一種扇面，用真正的黃金打成金箔，然后打碎，粘在扇面上，顯得富麗堂皇！

灑金的工藝并不復雜，但是高明的制扇師做出來的灑金扇面，能夠用金箔在扇面上構成一幅圖案來！

而這種灑金的扇面還有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難以作畫。

欲做金箋點扇面，點皴暈描皆不易。

因為灑金的扇面上有諸多的棱角，雖然金箔被打得薄如蟬翼，但是依舊還是有起伏的。

著名的畫家胡佩衡曾經寫過一篇灑金扇面作畫的心得：金箋扇于粉拭后，再以大絨遍拭之，用筆不可重描，描則金易脫落。

而林牧手中的這把折扇上，灑金扇面這邊，并非是一幅畫，而是一幅字，寫的是東漢末年詩人王粲的《從軍行》！

“從軍有苦樂，但問所從誰。

所從神且武，焉得久勞師。

相公征關右，赫怒震天威。

一舉滅獯虜，再舉服羌夷。”

林牧從小就跟著爺爺一起練書法，雖然天賦不算太好，但是也看過不少名家的書法。

看這篇書法，用的是隸書，筆墨沉實，線條遒勁，結體緊密，端莊規整，一看就是承漢隸正脈，起碼有著二十年的書法功底，不過后面沒有任何的落款！

林牧看完之后，暗暗的點頭，楊小樓大師的書法在當年也是一絕，不過流傳下來的書法作品并不算多，所以，世人對于楊小樓的書法，還是不甚了解！

這也是王掌柜沒有看出來這篇書法來歷的原因！

“這字寫的不錯啊！”

果子晴從小也酷愛書法，一眼就看出了這幅字的不俗來，不由得開口稱贊！

王掌柜一聽，頓時喜笑顏開，趕緊說道，“是吧，這幅字一看就是名家手筆，你看這用鋒，再看這著墨，多大氣啊！”

果子晴抬頭看了王掌柜一眼，冷笑著說道，“王掌柜，那你說說，這幅字是誰寫的呢？”

王掌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道，“由于沒有落款，我也不太敢肯定這人的身份，不過，你翻過來看看，說不定就能有一點線索了！”

果子晴一聽就知道這老小子跟她玩緩兵之計呢！

林牧也是微微一笑，將扇面翻了過來！

這一面，沒有灑金，就是素凈的白扇面，不過，這一面上，則是有一幅畫。

左邊是一顆楊樹，右邊是一株梅花。

楊樹畫的只能說是堪堪入目，但是這一株梅花，則是有些傳神！

同樣，扇面上也沒有任何的落款！

王掌柜小心翼翼的看了果子晴一眼，然后沖著林牧笑呵呵的說道，“小哥你看，這株梅花畫的怎么樣，您可以猜一猜，這株梅花的作者是誰？”

林牧當然知道作者是誰，但是他也不可能傻乎乎的說出來啊，于是就搖了搖頭！

看著林牧這一副“小白”樣，王掌柜心中暗笑，說道，“京劇大師梅蘭芳啊！”

聽到這個名字，林牧和果子晴的心中都是一震！

林牧是驚訝王掌柜看出來了這是梅蘭芳的手筆，那么想要壓價就不容易了！

而果子晴作為梅派的傳人，對于梅蘭芳的崇拜那絕對是一等一的，聽說這是梅蘭芳的畫作，頓時眼睛就亮了起來！

看到自己先聲奪人的做法奏效了，王掌柜心里就安生了一半，于是正準備繼續忽悠的時候，林牧抬頭問道，“那旁邊的這顆楊樹又是誰畫的呢，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同一人所作吧，你覺得這也是梅蘭芳先生畫的嗎？”

林牧指了指旁邊那顆明顯看上去比不上梅花的楊樹，一臉疑惑的樣子，讓王掌柜準備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是啊，當時王掌柜在看到這株梅花的時候，心臟狂跳了一下，因為這筆法，跟梅蘭芳大師的畫作如出一轍！

但是，再一看旁邊的楊樹，瞬間王掌柜的心都涼了！

以他的眼力，絕對能夠看得出，梅花和楊樹為同一人所作，但是差距之明顯，堪比天地。

這也是他放棄這把折扇的另一原因！

一旁的果子晴這下也回過味來了，怒視著王掌柜，說道，“老王頭，你用別人來騙人就算了，怎么能把梅先生搬出來啊，你就不怕我回去跟玖爺說道說道？”

王掌柜聞言，頓時蔫了，連忙說道，“小祖宗，算了，今天算我運氣不好，您別跟我一般見識，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看到王掌柜竟然把自己的姿態降得這么低，林牧也是驚訝的看著果子晴！

沒想到果子晴竟然跟梅葆玖先生有著很密切的關系啊！

要知道，當今京劇界旦角行當中，還是以梅派為尊，梅蘭芳的兒子梅寶玖先生雖然身體不太好了，但是依舊是泰山北斗一般的存在！

要是讓這位知道了王掌柜用他父親的名義騙人，估計玖爺能氣得直接過來砸了他的門面，到時候，京城劇裝廠的老板也得先出來給玖爺賠罪！

王掌柜一臉訕笑的看著林牧，說道，“這位小哥，對不住了，這東西不真，要不，您再看看別的？”

說著，王掌柜就要伸手從林牧那里拿過扇子！

結果，林牧手向后一縮，王掌柜抓了個空，不由得一臉茫然的看著林牧！

果子晴也是疑惑的看著林牧，你都知道是假貨了，啥意思啊！

“雖然這扇子不是梅蘭芳先生的，但是我第一眼就覺得這把扇子跟我挺配的，下周我正好要上臺唱戲，缺一把扇子，不如掌柜的就低價讓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