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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專賣

錢記茶館墻角設有一衣帽鏡,供客人進出整理衣冠之便,此刻鏡中映出嶄新的藍色馬褂,一雙手正認真系著襻子。

魏打更新鮮又欣喜地頭一次穿上了長袍馬褂,喜悅溢于言表。自受譚逸飛委派,他便覺騰云駕霧一般當上了人上人,真是燒了三輩子高香!

第二日便將譚逸飛以往的賞銀都揣在懷中,更也不敲了,一路小跑來到梁嘉琪的繡園,嚷嚷著要做件最時新的長衫,自然被繡女們笑了好一陣。但笑歸笑,大伙誰不夸贊譚逸飛對貧苦人從來都這么善心,人人又剛得了繡品的額外收入,對譚逸飛不住口的感念,魏打更既做了譚先生酒坊的經理,蕓姐便親自動手,只半晌便給他量身定做了一件體面長袍,眾繡女也為他做成了件藍底暗金的馬褂,合身妥貼,穿上真是舒服!

魏打更終于擺好了自己滿意的姿式,故作嚴肅狀對鏡自語:“咳咳,都聽好了,我,打今兒起就是酒仙的魏經理啦,嗯,魏經理……我和大家說個事,都、都……

柱子從外門跑進:“老魏哥,快,人都來啦,叔讓你快出去呢。”

魏打更:“哎,好,這就去。哎柱子,以后得喊我,魏、魏……”

柱子正往門口走,停住:“啥事,魏老哥?”

魏打更:“魏、魏……”

柱子出門而去:“老哥快著點兒,我先招呼去了。”

魏打更:“經理……”

雖練了半天儀態,他仍有些忐忑,不由撩開后襟,只見后腰竟真別了一桿小秤,他把小秤又別緊了些,握拳為自己鼓勁,小聲說著“份量!份量”向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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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一看,錢記茶館門前已擠得水泄不通。

“嗬,瞧啊嘿,魏結巴穿上馬褂了嘿,還真象那么回事。”

“說是譚先生的酒坊請他去做事啦,可不抖起來了?”

“哈,就他說話那德興,譚先生請他?可憐他呢吧。”

魏打更和錢老板喊破了嗓子也壓不住人們的吵嚷,“咣——”魏打更不知從哪兒又撿出了他的大鑼,卯足了勁敲了一下,眾人這才漸漸止住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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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糊在木牌上的《國風報》被魏打更高高舉起:“往這看往這看,這就是譚、譚老弟被福田升逼著簽的賭約,這三條大伙都、都看到了,誰看了不氣?我告訴大家伙,譚老弟畫這個款那絕不是怕了他姓柴的,譚老弟的膽、膽量那大家伙都是看到的呀,那滿身是槍的兵匪都不怕還怕個小日本不成?”

眾人:“是啊是啊,譚先生那膽識、那仗義誰人不知,可是那怎么又簽了?”

魏打更:“這位問到正點上了!譚老弟是為了六合酒的姚老板不再受那小、小日本的毒手,這才舍了大好的頭三個月酒市啊,這不,這報上寫的明明白白的呢。”

眾人紛紛稱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譚老板急人之難,真乃君子也。”

魏打更:“譚老弟的酒、酒市被那姓柴的擠了,造了這么些酒窖里也放不下呀,那咋辦呢,這不,就租了老錢的茶館,大伙讓一讓讓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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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讓出一條道,就見幾輛馬車停在門口,車上整整齊齊的小酒壇,伙計們往二樓送。

錢老板:“諸位,譚先生請我幫忙存存他的酒那我能不幫嗎,是不是啊?”

眾人:“是啊是啊,譚先生那么義氣當然得幫幫人家了。”

錢老板:“所以啊我倆一合計,他的酒放著也是放著,我呢折折價賣,權當做我的租費啦。”

“哦”眾人終于聽出個端倪:“這酒是進貢給龍大人的,咱能買得起不?”

錢老板:“譚老弟說了,這酒將來上市是兩塊錢一壇,咱九仙鎮的父老要是買,我做主,統統給打個大折,一塊五,一塊五一壇!大家給捧個場,捧個場……”

“哎,敢情非但不貴,比外鎮的酒還便宜呢。”

“可不,這好事還不上趕子,自當幫幫人譚先生。”

“我買,我要兩壇!”

“我要三壇!”

眾人紛紛搶購,酒壇尚未搬上樓已一搶而空。魏打更和錢老板高興地笑著,魏打更又摸了摸后腰:“份量!份量!真、真夠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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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張《國風報》被拍在桌上!

透過窗子,院外不少人對著福田升的招牌指指戳戳,露出鄙夷的目光。

柴日雙氣得在屋中走來走去:“我欺行霸市?我利欲熏天?這幫害人的記者。”

賬房推門而入:“老板,我去了好幾家報社啦,可是人家都不給登啊。”

柴日雙:“不是讓你去大的報社嗎?用錢,用錢——”

賬房:“我去的都是大報社,很有影響的,就是越大的報社才越是要什么真實性,他們都說事實明擺著呢,何必欲蓋彌彰,拿著它去只會是不打自招,自取其辱。”

柴日雙:“胡說!這明明是譚逸飛不講信用,講好了避市卻又去市井公然叫賣,這些你都說了嗎?”

賬房:“我說了,可是您看看他簽的這三條,他確實哪條都沒犯呀?不上酒肆他沒上,再看,他連酒商的面都不見更談不上找他們代理了,第三條,不在酒坊出售,譚逸飛的酒坊只做酒,那酒是茶館當成是抵租費賣呢。”

“砰!”柴日雙氣得又拍了桌子:“狡猾,大大的狡猾。我們的酒市怎樣?”

賬房:“哎喲,您別提了,報上將這文章連登了三天,酒市可是炸了鍋了,都說咱是黑心黑酒,統共就沒出去幾壇,都在柜上落土吶。”

柴日雙:“眾口鑠金。叫他們賣力的賣,我加工錢。”

賬房:“好好好,我這就傳下去。老板,咱的那十幾種酒是不是價錢也降降?”

柴日雙:“降價,為什么?”

賬房:“您不知道,自打九仙鎮錢記茶館賣起了酒仙,這四周圍的酒商都跑了去,一車一車往回拉呀,現在誰家的柜上沒有他酒仙的位置?就這還不見得去了就能買到,得提前約好嘍,到時候人才給備貨呢。我看了,每壇比咱便宜兩毛。”

柴日雙:“好一招以靜制動,不出九仙鎮就給我重重一拳。不打掉這只出頭鳥往后咱們股下的字號豈不是都要反了嗎!”

賬房:“老板,你是要?”

柴日雙:“我不早就讓你去聯系劉二豹了嗎,怎么樣了?”

賬房:“哦,打聽好了,劉團總又帶隊去龍府運槍啦,他手上有張軍火令,宋宗祥都管不了。”

柴日雙:“好,大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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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陽下山石嶙峋,鳥鳴林幽。劉二豹帶隊行走在山路間,兩輛馬車上八只槍箱。

團防小隊長:“團總,每次運槍您都親自出馬,往后這風里雨里的活就交給我們吧。”

劉二豹洋洋得意:“嗯,我當然得親自去,七虎子都出過岔子,沒我在能放心嗎?”

團丁小隊長:“是是是,七爺如今哪能跟您比呀,他運的是貨,您運的是槍,誰敢搶?咱抄起這箱子里的家伙就把他打個蜂窩!”

劉二豹更加肆意地大笑,笑聲回蕩在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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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前面出現一輛篷車和十幾個伙計,劉二豹不由一驚:“什么人敢擋爺爺的路?”

柴日雙從篷車中出來,滿臉謙恭的笑道:“劉團總別誤會,別誤會。柴某幾次想去拜訪尊駕,怎奈宋大隊長軍威相阻,柴某不得不在此恭候呀。”

劉二豹一揮手:“宋宗祥算個什么,老子有的是槍,怕他干嘛!”

柴日雙:“正是正是,柴某也正想從劉團總這里討幾支壯壯門面,價錢嘛,隨團總出價。”

劉二豹一聽來了興致:“哦?”想了想又道,“好象聽姓繆的說過,九仙鎮從不和福田升做買賣。”

柴日雙:“團總膽識過人,怎么能只聽一家之言,那是繆會長怕我的酒沖了他酒樓的生意,所以百般阻攔我福田升入市九仙,可我與團總做的是槍上的生意,與酒何干?與繆會長何干?”

賬房:“柴老板說的是呀,劉團總,這槍賣給誰不是賣?何況我們柴老板如此誠心誠意。”

柴日雙一使眼色,賬房忙上前將一張大額銀票雙手奉與劉二豹,劉二豹看了眼睛發亮:“好!柴老板痛快。銀票我收了,這槍嘛,要先送到縣衙登薄,然后再發到我團防,五天后我們還在此地交貨怎么樣?”

柴日雙:“好。請劉團總與我簽個字據,賬房也好拿去作賬。”

劉二豹:“行!”

劉二豹帶隊走遠,柴日雙看了看買槍的合約,瞇著眼睛一笑,遞給了賬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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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瑟瑟,鎮東門的畫坊邊,譚稚謙背手而立,這些日子他日日在此翹首以待,手中拿著一本詩集,喃喃吟道:“尊前擬把歸期說,未語春容先慘噎,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遠遠的,霧靄中一輛馬車行來,譚稚謙露出喜色迎上,仔細看去,卻是沈家班:“哦,沈班主,沈老板,各位回來了?”

沈班主:“是,是……”

譚稚謙:“各位可是從侯府回來,可是與,與大隊長同路?”

沈鳳梅凄涼落寞,自語道:“人妖豈可同路,豈可同路呀……”

沈班主:“鳳梅……哦,譚教習,鳳梅路上累著了,我們就先回客棧了。”

譚稚謙:“好好,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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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坊下,沈家班的馬車沉沉而歸。

沈班主勸道:“鳳梅,別想得太多了,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往南邊闖闖吧,時候久了,什么也都淡了……”

沈鳳梅:“是,是該走了,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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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稚謙只道宋府車馬應也快到了,便更加熱切的遙望,忽然余光看到一個長衫的影子在余輝下長長地映在他的身邊,譚稚謙轉身,看到繆世章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正頗有意味地看著沈家班走遠。

譚稚謙一揖:“繆會長!會長來鎮外散步?”

繆世章:“哦,大隊長和夫人帶大小姐去侯府相親,我估摸著今天不回,明日準到,遛達著就過來迎迎。”

譚稚謙一個不穩,只覺頭嗡的一聲:“您,您剛才說,大小姐去侯府,是去相親?”

繆世章故意隨意道:“是啊,侯營長對大小姐可謂一見鐘情,大小姐對營長也是傾慕有加,這次欣然前往肯定要盤亙數日,不過也該回來了。”

譚稚謙臉色驟然一白,他匆匆一揖即往鎮上走回,身子晃了幾晃。繆世章冷笑著看著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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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堂寢室,心中仍一萬個不信,明明和宗英互傾了心意,宗英又豈是薄情之人。但又一想,現在的世道仍是封建根深,女子的命運自來由不得自己做主,尤其宋府這高門大戶,自對門第極為嚴苛,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能將宗英束得緊緊,更何況自己是如此寒門……這一夜是翻來復去心煩意亂,挨得天明,不得不起身開始一天的授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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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響銅鈴,學童們高叫著“譚教習”,呼啦沖進院中。譚稚謙卻毫無神采,空中烏云敝日,正如此刻心境。

忽聽清脆一聲:“譚教習!”

“哇——”孩子們一下全靜一來,發出驚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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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一輛包車停在校門口,美麗的穆雪薇下車款款走來,后面遠遠地跟著許多孩子和鎮民。她橙色的禮服裙,錚亮的黑皮鞋,天藍色的花紋小挎包,秀發上銀色的蝴蝶發夾一閃一閃,樣樣都令眾人新奇地看著,陰沉的天氣中穆雪薇越顯明麗。

穆雪薇:“早就想來看看你的學堂了,今天正巧路過,沒耽誤你吧?”

譚稚謙:“不礙的不礙的,逸飛兄沒一起來嗎?”

穆雪薇:“他和魏大哥忙得團團轉,還得顧著給姚大叔修祖窯,才沒空陪我呢。”

孩子們圍了上來:“姐姐,大家都說你是仙女,是從海上的仙山來的,姐姐,仙山在哪里?”

穆雪薇大笑:“那不叫仙山,是另一個國家,姐姐就是在那里學習然后坐船回來的。”

“姐姐,我聽到你會說好多洋文,我們的學堂叫什么?”

穆雪薇:“School.”

“那這棵樹呢?這個房子呢?譚教習呢?”

穆雪薇:“樹叫作Tree,校舍叫School building,譚教習就是Teacher Tan.”

清脆的聲音有如黃鸝,一個個流利的洋文更令校門外的人們倍感嘆服。孩子們個個甚感新奇:“踢車譚就是譚教習,嘿嘿,踢車譚!踢車譚!”

譚稚謙:“還不謝謝穆小姐,好了,進教室去吧。”

孩子們哪里肯走,都圍在穆雪薇身邊,好奇地拉拉她的裙子,怯怯地偷摸一下小挎包。譚稚謙笑了,穆雪薇的快樂暫時掃去他的心事。

譚稚謙:“穆小姐,要不是你身份尊貴,我真想請你來做英文教習呢?”

穆雪薇:“尊貴?哈,我又有什么尊貴了,你教了這么久,豈不聞人人皆是天同覆地同載嗎?又有何貴賤了。”

譚稚謙驚訝:“難怪穆小姐和逸飛兄是宗親,平等的思想如出一轍。”

穆雪薇笑道:“那當然!嗯,這樣吧,每周我來上一堂英文課怎么樣?我不要報酬的。”

譚稚謙深深一揖:“呀,這樣的話真是太謝謝您了。”

穆雪薇:“別客氣。”

路人在校門口驚叫:“看啊,大隊長回來了!”

譚稚謙一驚,不由往校門口看去。

穆雪薇笑了:“快去吧,這里我先幫你看著。”

譚稚謙臉一紅,匆匆一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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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外有些衣衫補丁的孩子向往又怯怯地看著穆雪薇,穆雪薇向他們招手:“進來吧?來,姐姐這里有巧克力,來吃啊,都來吃。”

孩子們驚喜地跑進了校園,十分興奮十分膽怯地望著雪薇,雪薇將糖果和巧克力塞到孩子們手中,看著他們美味的吃著,雪薇甜甜地笑:“你們怎么不上學堂呢?”

“我爹說沒錢。”

“我也是……”

穆雪薇同情地聽著:“放心好了,逸飛哥哥說了,等酒坊賺了錢,就會請更多的教席,讓咱鎮上所有的小朋友都來學堂,不要錢的!”

“哇——”孩子們歡呼起來:“謝謝雪薇姐姐,謝謝逸飛哥哥。”

學童甲:“可是……我爹說了,沒有先生敢來咱們鎮當教習。”

穆雪薇:“怎么會呢?”

學童乙:“我知道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咱鎮上出了一幫大惡人,大隊長的爹爹是好威風好威風的大英雄,騎著好高好高的馬,帶著好多好多的天兵天將,放了好大好大的火把大惡人全燒死了!”

穆雪薇聽著好笑:“你好會好會講故事哦,可是大惡人和教習有什么關系呢?”

學童甲:“因為原先的學堂就是大惡人開的呀!大惡人燒死以后,他家就全被大英雄給搗毀了,爹說了,今后誰要敢提大惡人誰就會和大惡人一樣死掉的!”

學童乙:“所以先生們都嚇得不敢來咱們鎮。后來譚教習來了,咱鎮上才又有學堂了。”

學童乙的母親氣慌慌地跑上前扯住學童乙就是一把掌:“胡說個啥,不要命了你!”學童乙哇大哭,被母親拉走。

穆雪薇不解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又展眼看著學堂,其實她一直就好想做一名教習,象父親一樣育人強國。她好高興逸飛有開義學的打算,他最懂她的心思,也最懂爹的宏志,自己真是看對了人,以后他做商,我做學,共同濟世報國,恩愛一生……雪薇站在那里浮想聯翩,學童們看著她甜甜地笑,也都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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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稚謙跑到街邊,站在圍觀的人群中,看到宋宗祥和宋宗英并排騎馬在前,梁嘉琪的篷車在后,一行人威風地行來。

宋宗英颯爽地騎著一匹棗紅大馬,神色愉快,沒看到人群中的譚稚謙。

“看大小姐多神氣,那馬也真精神。”

“知道嗎?那是侯少爺送的,說是定親的——”

“侯府送的馬,馬上封侯,喜事臨門啦。”

譚稚謙越聽越心煩,皺眉望著宋家一行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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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防院中很是熱鬧,劉二豹指揮著團丁將箱子搬出辦公室,譚逸飛走來:“團總,我正要找您呢。喲,您這又進了一批貨?”

劉二豹:“可不,剛從縣上回來。啥事?”

譚逸飛:“我聽說您入了商會啦?所以特意把這20塊會費給您送來了,怎么好讓您破費啊。”

劉二豹一推:“老弟說哪兒的話,看,要不是你這個金腦子,我哪能發這財!20塊算什么,老子上次打了頭炮,這不,生意都追著我跑,哈哈!”

譚逸飛:“哦,那恭喜團總了。”

劉二豹:“你當這次是誰,是那個姓柴的!

譚逸飛一凜:“他?”

劉二豹頗義氣地悄聲說:“別怕別怕,我知道他和老弟有過結,把咱酒仙擠兌到茶館了,我給老弟出氣!你是不懂,這槍上的貓貓多著呢,我不但給他開了三倍的價,還給他一堆舊槍,反正他也瞅不出來。”

譚逸飛:“這……姓柴的眼光精明,能瞞過去嗎?”

劉二豹:“放心,劉某的團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糊弄他還不是小菜一碟?”

譚逸飛:“團總高明。”

譚逸飛又說了幾句閑話,出了團防,便囑咐魏打更將此事密告給七虎,既不能顯得是自己告密,又必須斷了劉柴這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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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打更久經世道,自然是個會辦事的,他提著兩壇酒大搖大擺去往山防,正遇到七虎從廳里出來。

魏打更:“七、七爺,我正要去找您呢。”

七虎:“嗬,結巴,跟著譚先生干,一步登天啦!”

魏打更:“就是就是,要不說傻人傻福氣呢,哦,譚老弟聽說大、大隊長今兒回府,特意讓我送來兩壇酒仙,托七爺帶去給大隊長洗塵的。”

七虎趕快接下:“譚先生就是禮多,你回去告訴他,明天我在仙客來請他。”

魏打更趁機接下話茬:“喲嗬,那他怕是沒這個心情。自打福田升輸了這一陣,他不甘心呀,聽說姓柴的又、又買上槍了,譚老弟一個文文弱弱的公子,能不擔心嗎?”

七虎一驚:“買槍?誰敢賣他?劉二豹?”

魏打更慌慌地走了:“我可啥、啥也沒說啊,喲,這天怕是要下雨了,七爺您快忙吧。”

這便是他油滑之處,譚逸飛交待的事辦得妥妥貼貼,七虎得了信兒,馬上派人前去暗查,不一時便查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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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在府中稍做安頓,便匆忙趕到仙客來客棧,匆匆上樓,幾步走到沈鳳梅門外,敲門,無人應,再敲,仍無人應。宋宗祥一急推門,里面空無一人,戲裝道具所有一切都已無蹤,他不禁呆住。

繆世章在樓梯口注視著這一幕:“大隊長,沈家班走了。”

宋宗祥驀的轉身,眼神復雜地和繆世章對視,繆世章沉靜而坦然。對視片刻,宋宗祥目光漸漸黯淡:“走了?”

繆世章:“走了。一個戲班我看不必大隊長如此費神,倒是大小姐的姻緣才是頭等大事。”

宋宗祥用異樣的語氣說:“二弟之計妙的很啊,侯世伯已經轉怒為喜了,他私下里也和我說了,等元欽軍防回府就上門提親。”

繆世章:“如此太好了,終于了卻大隊長一件心事。”

宋宗祥稍稍平靜,就聽七虎騰騰騰地上了樓:“大哥二哥!劉二豹要賣槍給姓柴的。”

“哦?”宋宗祥神色一凜,繆世章卻面不改色,似早有算計:“大隊長請移步,此事我細細與你們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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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寂,落木瀟瀟,九宮山頭譚逸飛孤身而至,肅然跪在談家墳前:“爹娘護佑,酒仙已經在鎮上打下了根基,宋家的產業我也已然著手,飛兒定會努力經營,終有一日重震我家族聲威!”他堅定地起誓,起身走到母親墳前,目光變得溫柔而凄楚,從懷中掏出白鍛束在頭上:“娘,今天是您的祭辰,飛兒吹一曲給您聽……”

云色漸沉,山風中漸吹來一陣濕潤的泥土氣息,密林搖曳處,一曲洞簫《梅花三弄》緩緩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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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宮山北麓,陰向,平日絕少人跡,此刻山雨欲來更加陰云低沉,枯藤老樹隨山風搖曳,發出凄寒的唰唰聲,一襲白裙飄揚,零亂的腳步艱難地向上攀爬,沈鳳梅目光凄涼,沈班主的話回響在耳邊:

“鳳梅,咋的,你不走?”

“我走,我走……班主,我總覺得這九宮山好像在夢里見過一樣,您容我再瞅上一眼吧,您先帶著班子到五柳鎮落個腳,我隨后就去找您。”

冷風吹來,夾雜著一滴冷雨打在沈鳳梅面頰,她似剛剛有些清醒,忽聞山頂又傳來上次所聞的簫聲《梅花三弄》,她呆了呆,尚處在半夢半醒的渾沌中,不自禁地尋著簫音攀上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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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音渺渺而收。“啪啪”幾個雨滴將談母墳上打濕。譚逸飛從凄清中回過神,看看雨勢漸起,仍端端正正給母親叩了三個頭才起身欲走。

忽聽林中一陣響動,一個白影漸行山頂。譚逸飛心頭一凜,急忙隱于林中。就見一人跌撞而來,正是沈鳳梅,腳步凌亂,越來越近……譚逸飛緊張地盯著,忽見沈鳳梅“啊”地驚叫一聲竟呆如木塑的不動了。

空中一個強閃,“咔嚓”將“酒仙鎮”殘碑照亮,上面小字殘留的金粉也一同被照得點點金光。沈鳳梅驀然驚見殘碑,不由極震憾,“啊!”地大叫,腦中立時浮現出千萬遍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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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山頭,奔逃的身影,急跑的腳步,一個三歲的小女孩被人匆匆藏在荒草中,透過草的縫隙,隱隱約約一塊撲面的石碑,碑上密密麻麻的金字映著陽光,點點閃耀……又一陣追殺的腳步傳來,小女孩嚇得發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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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的碑上金色的“酒”字與眼前的殘點金光的“酒”漸漸融合,沈鳳梅急喘著向殘碑奔去!

“啪啪啪啪”雨密密落下,譚逸飛驚訝地看著。

雨水打濕沈鳳梅的頭發、衣裙、眼睛……她完全的震住了。隨著心跳加劇,本就歪斜的殘碑似乎晃動了起來,越晃越強烈,越晃越仿佛回到夢中,她只覺一陣天懸地轉,又是大叫一聲倒在碑前昏去。“嘩”大雨從天而降,澆落大地,澆落在沈鳳梅如凄葉一般單薄的身驅。

譚逸飛怔怔地看著,沈鳳梅一動不動。譚逸飛一步步走到她身旁,俯身看去,沈鳳梅已全然暈去,雨越下越大,譚逸飛不及再想,背起沈鳳梅急步下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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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沉的天色,雨涮涮敲窗,三人正在客棧繆世章的辦公室中,繆世章指著地形圖:“我已經暗地里打聽了,劉二豹的槍一回鎮,他們就在此地交貨。”

宋宗祥:“嗯,幸虧二弟早有準備……”

繆世章;“大隊長回來得巧,要是我所料不差,等雨一停,他們就會急于動手。”

七虎興奮地“噌”地起身:“好!咱給他來個一鍋端,看這只豹子還逞能不?”

宋宗詳點頭:“虎子,叫熊二熊三先去埋伏,一有消息隨時來報。”

宋宗詳邊說邊度到窗邊,突然目不轉睛盯著窗外,就見穆雪薇撐著一把小花傘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仙客來門口,小傘根本遮不住,裙子已濕。

只覺一陣風聲,繆世章和七虎一扭頭,宋宗祥已綽起一把傘沖出門去。

繆世章搖了搖頭,再往窗外一看,譚逸飛隨著一輛包車跑過街來,他為車上的人打著傘,細看,傘下露出了熟悉的白裙。繆世章暗驚,忙拿了把雨傘匆匆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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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雨如織,街上少有行人,沈鳳梅昏迷在車上,譚逸飛隨車跑著,伸臂為她打著傘,顧不上自己被淋得濕透,終于跑到了客棧院門外,正看到穆雪薇縮著身子打著小花傘。

譚逸飛:“雪薇?”

穆雪薇一詫,忙跑上前用小傘去遮譚逸飛,逸飛心中感動忙攔住:“快自己打著。這么大雨怎么還出來?你先回房去,別著涼了!”

穆雪薇:“還不是為你的那個合同。”

譚逸飛目中一喜:“簽啦?”

穆雪薇閃著妙目點點頭,往車上一看,驚叫:“她!你……”

譚逸飛:“你什么?快上去啊,叫小二哥出來幫我送沈老板回房,快去……”

宋宗祥沖到院門,“唰”張開黑色大傘將穆雪薇完全遮住,穆雪薇仰頭看著自己頭頂的大傘,笑了:“謝謝你,宋隊長!”宋宗祥瞬間失神,忽然余光看到了包車上的沈鳳梅,大驚,正要上前,“唰”一把撐起的傘將他攔住,一看,正是繆世章。

繆世章:“大隊長,先送穆小姐回房吧。”宋宗祥還想向沈鳳梅沖去,繆世章擋在身前,大聲叫:“大隊長剛從侯府回來,快請回去歇著吧!”

“侯府”二字頗重,宋宗祥驀然停住,看著有些急但很堅定的繆世章,又看了看純真的穆雪薇,終于忍了忍:“穆小姐,我送你進去。譚先生,鳳梅……沈老板麻煩你了”

譚逸飛:“不客氣,雪薇,快跟大隊長進去。”

宋宗祥和穆雪薇進了客棧。

譚逸飛:“繆會長,麻煩您叫小二哥出來幫我扶一下沈老板……”

繆世章望著穆雪薇的背影,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譚逸飛充耳不聞,徑自跟了上去。

譚逸飛:“哎,繆會長……”

雨還在下,車夫還在等著,譚逸飛怔了一刻,索性抱起沈鳳梅跑進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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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宗祥送雪薇回到客房,只見房中書籍整齊,彩色的信箋,零散的報紙,一臺留聲機,處處透著典雅。穆雪薇在面盆旁擦著頭發,別有另一番美麗。宋宗祥心緒紛繁,拿著小花傘和大黑傘呆呆地站在門口。

穆雪薇:“謝謝您宋隊長,掛在衣架上就可以了。”

宋宗祥回過神:“哦,好,好……

宋宗祥將傘掛上衣架,突然發現一根傘股折了:“穆小姐,你這把傘傘股折了,我拿回去幫你修吧。”

穆雪薇:“那太麻煩您了,明天我找童大哥修就成。”

宋宗祥:“不麻煩不麻煩,小童去五柳鎮了,還是讓宋某效勞吧。”

穆雪薇一笑:“好呀,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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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顧不得客人的驚異,抱著沈鳳梅走向她原來住的房間,卻推不開:“小二哥!小二哥!”

小二跑上前:“譚先生,喲,沈老板,她不是走了嗎?”

譚逸飛:“小二哥,麻煩你先把門打開,我送沈老板進去。”

小二:“好好,這消了房,掌柜的剛讓我給鎖了,您等一下,我這就拿鑰匙去。”

小二跑下樓,住客人來人往,譚逸飛和沈鳳梅一身濕漉甚覺難堪,干脆直奔自己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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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口的繆世章靜靜地注視著,他甚是懷疑譚穆二人的“兄妹”關系,便想籍此探出些端倪,稍想了想,向穆雪薇房間走去,遠遠看到宋宗祥還站在門口。

宋宗祥:“穆小姐,我這就去吩咐他們給你和譚先生準備姜湯。”

穆雪薇:“謝謝。”

宋宗祥剛要關門而去,繆世章“剛巧”走過:“哦,大隊長請放心,沈老板已被譚先生抱回房間了,以他倆的交情,譚先生肯定會好好照顧沈老板的。”

穆雪薇聞言一急:“什么交情啊?竟然,竟然抱她去房間?”

不等回答,穆雪薇已沖出房門,繆世章目光一閃,拉著宋宗祥緊跟上去,這便是他想看到了,他二人到底是何關系,為何先后來到九仙鎮,出場又都是如此驚人,如此神秘……看來不一時便會有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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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抱沈鳳梅進了房間,不斷的顛簸令沈鳳梅迷迷朦朦地有些醒來,在山頂中那些凌亂的回憶又在腦中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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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的腳步遠去,草中的小女孩害怕地剛想鉆出草去追,又一幫腳步追來,糟雜著氣勢洶洶的粗漢聲,后面的人追到了前面的人,只聽“啊”的慘叫,將小女孩藏在草中之人“砰”的倒地,一攤血四濺,令小女孩驚駭地捂住眼往草中縮去,卻一腳踩空滾落坡下,仿佛滾進了無盡的黑洞中。小女孩驚恐大叫:“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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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俯身將沈鳳梅放在自己床上,剛欲直起身,沈鳳梅忽然一把將他摟住大喊道“別丟下我!”這一摟差點將譚逸飛摟得倒下,逸飛趕快雙肘撐在枕上,反手握住了沈鳳梅的手臂,才沒有撲在沈鳳梅身上。沈鳳梅仍不停地叫著:“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砰”穆雪薇沖進門,宋宗祥緊跟在后面,被床邊的一幕驚呆!

全身濕透的譚逸飛和沈鳳梅,如此親密地摟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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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雪薇急地沖上前:“逸飛,你們在干什么?快放開她!”

譚逸飛本也始料不及,直起身子急欲將沈鳳梅扶離自己,夢囈中的沈鳳梅卻忽然起身急急地再次將譚逸飛摟住,使譚逸飛一下坐在了床上,沈鳳梅緊緊地摟住他:“別丟下我,別丟下我……”

穆雪薇氣得跺腳:“你和她這算什么?怎么對得起我!”

按說雪薇本是優雅才媛,平日又怎會如此失態?但她與逸飛分別太久,日日相思,日日憂心,最怕的便是逸飛另有新歡,如今歷盡千辛萬苦團聚,之前擔心千萬遍的景象突然出現眼前,便瞬時激起無限焦急,質問脫口而出!

譚逸飛剛要解釋,忽然目光一凜,只見宋宗祥虎目沉沉呆立在門口,他的身后,閃出目光永遠深不可測的繆世章。而宋宗祥曾經的冷言如同咒語般回蕩在兩人心中“凡談姓之人一律趕出鎮外,若是談祖同脈則見之立斃!”

昏昏糾纏的沈鳳梅,醋意勃發的穆雪薇,令譚逸飛驀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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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譚稚謙亦是焦心無措,看今日宗英騎著棗紅馬那般神氣。他便心頭發緊,宗英講過,宋宗祥從不準她去碰那些高頭大馬,生怕妹子有個閃失,那么這匹棗紅馬定然來自侯府,而宋宗祥竟然允許妹子騎了,可見侯府對宋府來說,地位是多么尊崇,這樣的人家自己怎么比得?

院外陰雨連天,屋中油燈明滅,紙上筆跡潦亂地寫著“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譚稚謙皺眉擱筆,拿起作業想批改,又心緒紛亂地放下。

案頭放著宋宗英抄的詩句“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譚稚謙癡癡地回想著,望著詩句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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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譚逸飛心思電轉,穆教官曾講,軍人的基本素質便是處變不驚,自己要先亂了,如何指揮作戰呢?想到此,他突然笑了:“雪薇,看你又耍小孩子脾氣了,還當自己在玩過家家啊?”

繆世章疑心大起:“敢問穆小姐和譚先生……”

譚逸飛:“真讓兩位見笑。雪薇小時候玩家家,老是愛扮成小新娘,拉我們幾個表兄弟輪流扮成新郎陪她玩,鄰居家的女孩看她扮得漂亮,就愛偷偷地學她,有一次我拉錯人雪薇就不干了,氣得和人家吵,后來我們只要一拉錯別的女孩,她就總是這句話,哈哈!”

繆世章盯著譚逸飛:“這解釋未免差強人意。”

譚逸飛依然微笑著,講得真如家常話一般自然不過:“確實連我都記不得了,不想事隔多年雪薇竟還能脫口而出,嗯,肯定是又有什么類似之事惹她生氣了,是不是雪薇?”

穆雪薇本就冰雪聰明,忙配合得天衣無縫:“就是就是,誰要你抱著個外人,我被淋了都不管,還勞煩人家宋隊長一趟。”

譚逸飛笑著一揖:“確是表哥的錯,本該先送表妹回房才對,但幫人總要幫到底嘛,你看,沈老板摔傷了,又剛好被我碰著了,大隊長也托我好好照看她,我能不管嗎?”

宋宗祥緊張道:“摔傷?在哪兒摔的?”

譚逸飛:“哦。剛才我到湖邊看看水質,沈老板突然就從山上滑下來了,可能是一下雨山路太濕弄的,她可摔得不輕啊,您看。”

宋宗祥心疼地望著沈鳳梅。

繆世章仍存疑,剛想再問,譚逸飛已先一步開口:“大隊長放心,我已經托小二哥去請安大夫了。”

宋宗祥點點頭,不由自主想上前去看沈鳳梅,被繆世章一把拉住,只聽“嗵嗵嗵”一陣腳步,七虎愣愣地跑來:“大哥二哥,怎么都在這站著呢,走呀,嫂子開了洗塵宴等咱呢。”

宋宗祥回過神,回望一眼沈鳳梅,低嘆一聲出門而去。繆世章和譚逸飛對視一眼,卻不及再問出什么,就被七虎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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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逸飛終于暗自松了一口氣,情急之下,這番連他自己都覺得很拙劣的說辭,終于在宋宗祥的注意力轉移之后算是糊弄了過去,但他知道,繆世章絕不會放松對他的警惕,從雪薇初來九仙,他便起了疑心,他疑心雪薇的來歷,更疑心自己和雪薇的真實關系,而雪薇又是多么純真的一個仙人兒,他的至愛啊,他怎能讓她涉入半分險境。

正想到再囑咐雪薇幾句,卻先被雪薇急急將拉進自己房間,一把按他坐在椅上。

譚逸飛:“雪薇,干什么?剛才你險些失言,以后萬不可如此冒失。”

穆雪薇:“嘁,你編的故事和真的似的,我又怎么知道你對她是真是假啊?”

譚逸飛無奈地笑:“雪薇,你的醋意真是讓我又愛又怕。”

穆雪薇嘟著小嘴:“哼,這些天我隨便逛了逛,發現這鎮上喜歡你的女孩可真不少啊,連那幫媒婆也都聚在那嘰嘰嘰嘰,說的都是你。”

譚逸飛:“呵,要這么說,鎮上哪個男子不把你當成仙女看啊?”

穆雪薇笑了:“好了嘛,我說不過你,可你倆當時那樣……不管,都賴你都賴你。”

譚逸飛:“好好好,是我的不是成了吧?現在可以批準我去換掉這身濕衣了嗎?”

穆雪薇哼了一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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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自從在錢記茶館代售以來,外鎮酒商云集,有的干脆住在九仙鎮等貨,酒商們圖的是直銷專營,省去了二倒三倒的加價,譚逸飛也省去大筆運費,兩廂得利,引得其他行業也琢磨著效仿。

這自然引得柴日雙更加憤恨,對著《國風》報咬牙切齒,報上“酒仙避市,茶館專營”的標題異常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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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酒之專營,秦代便有記載,據云夢秦簡所記秦律為“百姓居田舍者毋敢酉,田嗇夫、部佐謹禁御之,有不從令者有罪”,意為農村百姓不準賣酒,違反法令的要治罪。至西漢,武帝耗盡國庫擊潰匈奴,桑弘羊便以“建酒榷,以贍邊”壟斷了酒之產銷,國庫得以充實。唐德宗建中三年,大唐亦開始實行了榷酒制,元稹有詩曰“院榷和泥堿,官酤小麹醨”。至兩宋時期,官府只是酒曲專營,西湖十景之一的“曲院風荷”即為南宋制曲的曲院遺址。而另一“隔釀法”乃是官府對酒坊的場地及設施專營,百姓可自備谷物租用官府的酒坊釀酒。而譚逸飛呢,乃是對售酒門店專營,專營自有專利,難怪柴日雙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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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日雙:“厲害啊譚逸飛,一家小小茶館竟然打起了專賣的旗號,足不出戶就日進斗金。”

賬房拿著幾份書函匆匆而入:“老板,風聲越來越大了,這是各鎮商會送來的譴責信,要您登報致歉,否則就要抵制咱的貨。”

柴日雙咬牙:“哼!當時就是嚇嚇譚逸飛,怎么反被他將了一軍啊,現在還鬧得滿城風雨。”

賬房:“要不,這致歉信我來起草,咱先平平報社和商會吧?”

柴日雙冷笑道:“致歉?致什么歉?等我接了劉二豹的槍,誰敢不賣我福田升的貨?我讓他夜夜聽響!”

賬房:“哦,已和那邊定好,就在明晨交貨。”

柴日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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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霧森森,寒風料峭,夜色尚未去,山鷹“嗷嗷”盤懸而過,兩撥人會合在山谷,在火把中對視著。

劉二豹一揮手,團丁將兩只箱子抬到柴日雙面前,柴日雙的手下打開箱子,火把映近,兩箱“嶄新”的漢陽造呈現。

柴日雙滿意地點頭,示意伙計將箱子裝上馬車:“劉團總,講信用,以后望多多合作。”

劉二豹:“好說。”

兩隊正要各走各的,就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林中鳥獸四散。劉二豹和柴日雙均是一驚,目中出現慌亂,團丁和福田升的伙計緊張地張望著四周,“唰唰唰”團丁舉槍嚴陣以待。

“嗵嗵嗵”就見宋宗祥帶隊山防躍馬而來,氣勢威猛,兵丁人人槍鋒閃亮。劉二豹先膽怯了三分,下意識地調轉馬頭,剛想開溜,就見背后一陣山石滑瀉,七虎一馬當先,帶隊從林中奔下,將后路封死,氣氛一時森然,所有人都未講話。

劉二豹定了定神:“七虎子,你,你想干啥?”

七虎大喝:“干啥,把貨留下!”

(第十八章結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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