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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

深謀遠(yuǎn)慮

所謂深謀遠(yuǎn)慮,其首要之義即是以自身的修養(yǎng)造詣來審時度勢。而其中尤為重要的原則是:為人所知,但不要被人看透;讓人對你有所期待,但不要完全滿足他們。每一次成功,都要使人能感受到你具有多方面的才能;你每每施展自己的特長,都能使人們殷切期望你日后能有更出色的表現(xiàn)。

想要受人尊重,就要設(shè)法避免讓人猜度出你的深度。人一旦找到渡口,就再也不會一籌莫展地面對河流。同樣,一個才能盡顯的人,將很難獲得他人的推崇。反之,如果你能謹(jǐn)慎地隱藏自己的深度,那么,你的名氣就可望保全。

發(fā)現(xiàn)者往往可以成為主宰者,而被發(fā)現(xiàn)者常常為他人所控制,勝負(fù)也會隨之發(fā)生轉(zhuǎn)換。因此,能識破他人心思的人,才能統(tǒng)領(lǐng)全局;而善于隱藏的人,才不會落入他人所設(shè)陷阱之中。

如果你我正面臨著某種競爭——譬如比賽投擲標(biāo)槍——你最好不要一擲就使自己的實力顯露無余。此刻,你不妨一擲比一擲遠(yuǎn),徐徐漸進(jìn),從而使你的競爭對手倍感詫異。倘若你具有雄才大略,或許可以押下一個大注,就仿佛你擁有無限雄厚的賭資似的。此中深意在于,即使我們并未擁有無限資源,至少也要顯得如此。

一半大于整體

古希臘有一個老辣的詭論:“一半大于整體”1,即所謂露一半,隱一半,多于一覽無余的整體。

有一個叫斐迪南的人頗精于此道——他就是新世界的首位君主2。各國君王都覺得斐迪南高深莫測,并非因為他征服了許許多多新的國度,而是因為他仿佛擁有日新月異的智謀機(jī)變。

那么,什么人對這位可畏的“明智慎思”之表率的君王感受最深呢?首先是他的后妃,其次是朝中諸臣。他們殫思竭慮地揣摩他的心思,輾轉(zhuǎn)難眠地猜度他的想法,迫不及待地衡量他的能耐。

他十分明智地一邊安撫他們,一邊威懾他們!他又是以何其謹(jǐn)防慎守的方法,才使得他們終日感到惴惴不安的啊!

諸君若有志于盛名與偉大,就應(yīng)好好遵行這通達(dá)卓越的第一要義!要讓人人都知道你,卻無人能猜度出你的實際深度。若真能躬行此法,中等之才看上去就會像上等之才,上等之才將會顯得具有無限之能——更別說無限的天賦會給人以什么印象了。

1希臘七賢之一的皮塔庫斯所言。

2斐迪南與卡斯提爾的伊莎貝爾征服了新世界。

善于隱藏自己的缺陷

如果只知道掩飾自己才能的局限,只能說你的修養(yǎng)尚欠火候。除此以外,你還必須善于隱忍你那易于激動的情緒。

善于保存實力,才能確保你功成名就,而善于掩藏自己的用心和意圖,則能助你掌控一切。如果意志力的缺陷不慎暴露,你的名聲就可能毀于一旦而被世人恥笑。

對于缺陷,你首先要馴服它,然后要掩藏它。前者需勇氣,而后者要智謀。若屈服于自身的缺陷,你將由人類淪為禽獸;若能控制它,你還不失為人,至少表面上如此。

控制自己的情緒

能識透他人的意志,是你具有非凡才智的表現(xiàn),而善于掩飾自己的意志,則證明你高人一籌。

識破一個人的情緒,如同發(fā)現(xiàn)了他才智堡壘的破綻。權(quán)謀家往往能借此裂隙乘機(jī)而入,即可取勝。察覺一個人的欲望,就仿佛找到了他意志的通道,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自如出入。

在古代,被異教徒敬奉為神的人,論其事功,尚不及亞歷山大大帝的一半。人們向亞歷山大獻(xiàn)上桂冠,但卻不認(rèn)為他是神。一個在人世間征服了如此廣闊疆域的人,卻得不到天國半席之地。豐功偉績?nèi)舸耍麨楹为氝z此憾呢?

亞歷山大的赫赫功名,卻因為他那易于動怒的粗鄙習(xí)性而黯然失色,又因為他經(jīng)常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而減色不少。聲名是身為人君的財富,征服了世界卻喪失了此財富,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航行于人海之中,可謂險象環(huán)生,因為我們時常會遭遇“憤怒”這只怪獸和“欲望”這個漩渦。所以,身為人杰者應(yīng)注意駕馭自己的激情,至少也要設(shè)法加以掩飾,使對手無法了解你的意志。

這一道理教你如何懂得別人,而自己卻不被別人所了解,幫助你隱藏缺陷,迷惑那些喜愛趁人不備的人,使那些眼光如山貓般銳利的人眼花繚亂。

卡斯提爾的伊莎貝爾,其事功足以與埃及女王媲美——她就像是天主教世界的亞馬遜女杰,堪稱楷模。當(dāng)她分娩時,即退入宮內(nèi)暗室之中,且以其天賦英懷,將呻吟隱忍于胸中。她還用薄紗將臉蒙住,以掩蓋其痛苦的神色。對其他聲譽攸關(guān)之事,她更是萬分謹(jǐn)慎!

馬德拉佐樞機(jī)主教曾經(jīng)說過:所謂愚蠢,并非做了蠢事,而是做了蠢事卻不知掩飾。

英雄天賦的構(gòu)成

偉大的部件組成偉大的機(jī)體;偉大的品質(zhì)造就偉大的英雄。

充滿激情的人最重視悟性——“偉大”的源泉。偉大之人,其悟性必定充盈過人。

大千世界,人為精華,而人性之中,又以悟性為貴,因此,善悟之人,成就最高。

人的這一首要天賦,又時常伴隨有另外兩項重要稟賦:精確的判斷力與高超的智力。若以上三種品質(zhì)齊備,則其必成英雄人杰。

判斷力可謂謹(jǐn)行慎思之首需,而智力則是機(jī)變權(quán)謀之根本。二者以何為先,以何為主,則需依個人品位不同而定。有一位女性曾祈禱說:“主啊!賜予我兒一個好人的悟性吧!”誠哉斯言。

敏捷、勇敢、知識、機(jī)智就像驕陽或閃電般靈光一閃。大凡英雄,莫不智力絕倫。

亞歷山大以其蓋世武功為世人稱道,愷撒則因思緒與行動一樣迅捷而聞名于世。

機(jī)敏迅捷,勢必成果斐然;而若放任盲動,則禍害將至。機(jī)智是成就偉大的翅膀,許多善于施展雙翅之人,雖出自塵泥之中,卻能最終翱翔于艷陽之下。土耳其國王曾屈駕現(xiàn)身于一處陽臺上,此陽臺并非俯瞰公共廣場,而是俯臨一個人潮如涌的花園2。而當(dāng)他宣讀一份文件時,手中的文件不慎被風(fēng)吹落3,飄落在陽臺下的樹梢上。臣仆們乘機(jī)諂媚,爭先恐后,競相與風(fēng)兒賽跑。他們試圖從一架梯子上蜂擁而下,惟獨有一人——堪稱匠心獨運、獨辟蹊徑——從陽臺上縱身一躍,施展“臨波微步”的絕技,即刻間攜紙而歸,而此時,其他人還在搶那架梯子呢。國王當(dāng)即龍顏大悅,委以重任。從此以后此人平步青云。所以,敏銳的悟性如果與任何一項天賦結(jié)合,都能為你帶來空前的聲譽。如果你的根基扎實,則有望攀登頂峰。

2英才被拘的牢籠,禁錮自由思想的地方。

3也許是風(fēng)兒和他開玩笑,想讓國王知道自己也是一方之主。

機(jī)智之言

君王的凡言俗語之中不乏機(jī)智妙語。歷代君王的寶物大多已殞滅殆盡,但他們充滿智慧的言論,則得以保存于名望的寶盒之中而流傳后世。

言語文字時常勝過刀槍劍戟,高明的制勝之道在于機(jī)智之言,而非鐵甲雄兵。

那位智者之王——所羅門,在裁決兩女爭子的判案中,可謂聰悟明斷,終致名垂青史4。正義也需仰仗巧思妙判才能得以伸張。

機(jī)智仿佛普照大地的太陽,即使在化外之地也能放射其光芒。那位土耳其王的裁決堪與所羅門的明斷相媲美。一位猶太人放貸給一位基督徒,聲明若逾期不還,其代價是從后者身上活生生割下一盎司肉。收貸之時,那基督徒不幸破財而無法償還,而猶太人目無上帝,在土耳其王御前寸步不讓。于是,這位偉大的土耳其王命人取來天秤,聲言猶太人只許割得不多不少一盎司,否則處斬。他真可謂息訟如快刀,妙判有如神助。

機(jī)智猶如疑霧中的神諭,謎團(tuán)中的斯芬克斯5,迷宮中的金線,又像自言自語的獅子,在危地困境方逞其能。

有人濫用機(jī)智,一如有人虛擲財物。面對崇高之物,他們畏縮不前;欲捕瑣屑之物,卻像獵鷹一般敏銳。他們只知尖酸刻薄,極盡嘲諷之能事。如果說殘忍的機(jī)智能透出血腥,尖酸的機(jī)智就能滲出毒汁。自然規(guī)則因這類機(jī)智而慘遭混淆變質(zhì),因為這種自以為是的機(jī)智,已將其自身貶至卑鄙齷齪的深淵之中,從而淪為令人不齒的伎倆。

因此,機(jī)智這種天資開始是天成,此后尚需開發(fā)培養(yǎng)。正所謂自然為其始,人為養(yǎng)其成。

任何靈秀之人,若能借鑒前輩的機(jī)智言語、巧妙事跡,都能為自己播下敏銳的種子。這些種子在悟性的滋潤下萌芽,繼而繁茂,長成英杰,最終結(jié)出機(jī)智的果實。

4他假意要將那孩子劈成兩半,以觀爭執(zhí)雙方的反應(yīng)而定。

5Sphinx,人頭獅身的怪物,愛給過路人出謎,猜錯者即殺之。

寬宏大度之心

柏拉圖曾經(jīng)說過:哲人有睿智的頭腦;演說家有非凡的口才;運動員有健美的肌肉;士兵有過人的雙臂;郵差有善走的雙腿;挑夫有壯碩的肩膀;而國王則有廣闊的心靈。柏拉圖著述雖如此之妙,但也有人引其文而作謬論。

為何有些人的思想能日新月異,而心靈卻裹足不前?頭腦中往往思緒萬千、天馬行空,而有些觀念卻在心靈中百覓不得。

精細(xì)的謀劃常常貧瘠無果,而一旦在執(zhí)行之中又過于苛責(zé),其結(jié)果將更為渺小。

大因出大果,致使偉大的心靈,必有偉大的行為——創(chuàng)建與其同等偉大之功,處理規(guī)模宏大之事。

亞歷山大的心靈足夠偉大,其舉重若輕之心能夠包容得下整個世界,以同樣的世界而論,他的心靈尚有富裕再容納六個。

愷撒的心靈更為宏大——要么不得,要么全得,毫無含糊的余地。

心就像是應(yīng)付我們際遇的“胃”;順境逆流都能輕而易舉地消化。大肚能容天大之事,任你矯揉造作,亦或忘恩負(fù)義,都能不為所動。侏儒已患饜足,巨人尚有餓意。

法國皇太子6的父親曾伙同英格蘭王脅迫巴黎高等法院做出裁決,不許自己的兒子繼承王位。他獲悉后,毅然決意上訴。有人問他:“你能向誰上訴呢?”“向我這顆偉大的心,以及我的劍鋒。”他說到做到。

置身于周圍惡疾肆虐中的鉆石,其璀璨光芒,尚不及剛健的心靈身陷困境時所激發(fā)之神采。當(dāng)代阿基里斯7——薩伏義公爵查爾斯·伊曼紐,僅率四名手下?lián)魯∷陌倜麛耻姟歉呒埠簦捍髷钞?dāng)前,百萬大軍難敵一顆偉大的心靈。其豪情壯志,溢于言表。偉大的心靈可以彌補(bǔ)其他一切缺陷,并能爭先赴危,一往無前。

6即后來智勇雙全的查理七世。

7Achilles,希臘神話中刀槍不入的偉大戰(zhàn)士。

刀身所缺,勇氣可補(bǔ)

有位阿拉伯王曾獲一把大馬士革寶刀——正是好馬配好鞍,武士配彎刀。群臣并非出于禮節(jié),而是真心實意交口稱贊。但他們也謹(jǐn)守臣節(jié),坦陳異見,認(rèn)為此刀若略微加長一點就可算得上完美無缺了。于是,國王詢問太子對此作何感想。真可謂是問得其所——這位太子就是雅哥布·阿曼澤爾8,真不愧為王子,在仔細(xì)審視了這把寶刀之后,盛贊此刀可謂價值連城。當(dāng)國王問及這寶刀是否有缺憾時,王子答道:完美無瑕,并無不足之處。“可許多人都嫌這把刀太短了。”國王說。于是,太子抽出自己隨身佩帶的寶劍說:“英雄不嫌刀短——他只要向前邁出一步,刀就有足夠長——刀身所缺,勇氣可補(bǔ)。”以寬宏大度來面對他人的輕侮,是這種稟賦的王冠;至此,高貴心靈才臻于完善。哈德良9征服敵人的氣概,多少代人都罕見——他面對強(qiáng)敵臨危不懼,悍然說道:“你似乎已逃過一劫……”

8Jacob Aimanzor,征服卡斯提爾的阿封索八世。

9公元117~138年的羅馬國王。

超凡脫俗的品位

想要獲得真正的品位并非易事。品位與智力一樣,需要不斷地培養(yǎng)與完善。若二者皆能修為出眾,則必將造就卓越之才。

低劣的品位決不會出自高超的智力。

有些美,如同陽光般燦爛;有些美,則微弱宛如星光。雄鷹愿展翅仰迎驕陽,飛蛾卻常義無反顧地?fù)湎驙T火。我們通常可通過體察一個人品位的高下,料知此人才智的深淺。品位良好十分可喜,如果品位高潔,則更為可賀。品位還具有感染性,人生一大幸事即為結(jié)交品位出眾之人。

許多人認(rèn)為,快樂就是能擁有并享受所渴望之物,反之就是不幸。可是那些被視為不幸之人,也同樣如此看待他人——于是,這世上總有一半人在嘲笑另一半——其實,雙方都一樣蠻愚不化。

具有不受外界影響而獨自品評事物高下的能力,可以說是一種美德。再勇敢的人,面對這種品性也會滿懷敬意;再高潔的修行,面對這種品性也會萬分謹(jǐn)慎。

珍惜你的贊美

尊重是非常珍貴的一種情感表達(dá),只有聰明人才真正懂得如何施予與獲取。尊重如同財富,要懂得節(jié)約。如果能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使用它,你就會顯得慷慨大方;而如果隨便拋撒你的尊重,那它終將會被人視若敝屣。

有時候人們因無知而生敬佩之情。人們有這種反應(yīng)通常是因為不善于判斷,而非所敬之物確系完美。臻于完美的東西很難發(fā)現(xiàn),因而要吝嗇你的贊美!

西班牙歷代菲利普諸王中最睿智的一位——菲利普二世,可謂深諳此中三昧。此人閱歷豐富,一般俗鄙之物很難博其歡心。

有位葡萄牙商人曾敬獻(xiàn)稀世珍品——一顆世稱“地球之心”的鉆石。所有人都以為,菲利普對此至少會饒有興趣,甚或表示激賞。誰知陛下竟對其不屑一顧。這也并非是他故作姿態(tài),而是因為的確見多識廣,見怪不怪的緣故。雖然這富商也非等閑之輩,面對此等情形,怕也是手足無措了吧。然而結(jié)果卻出乎意料。

“陛下,”商人道,“我曾為此珍寶而付出了七萬金幣——誰如果得到它,都不會有受辱之感吧。”

“在付錢的時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商人回答:“陛下,我當(dāng)時只是在想——這世上只有一位菲利普二世。”

國王聞之龍顏大悅,即刻下令重賞此人。至此才顯示出其付賞和品位都高人一籌。有人認(rèn)為不贊賞就等于貶抑,而我卻以為,贊美是判斷力羸弱的表現(xiàn),過分的溢美之辭,既自取其辱,又辱沒了他人。

阿爾巴公爵阿爾瓦雷斯·德·托雷諾幾乎征服了全世界,可謂戰(zhàn)果輝煌,然其意下卻留有一半遺憾。有人問及其原因,他說,回想自己征戰(zhàn)歐洲四十載,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俘精兵百萬卻了無意義,沒有別的原因,只因不曾擊敗土耳其人——只有戰(zhàn)勝了土耳其軍隊,方可被稱之為不憑僥幸與勢重而取勝的戰(zhàn)將;也只有擊敗這一勁敵,其經(jīng)驗與勇氣才能達(dá)到舉世矚目的致高境界。如此方顯所謂英雄的真正品位。

“珍惜你的贊美”這一策略,并不是要使你變成一個只知挑三揀四與幸災(zāi)樂禍的人10;相反,這策略是要使你成為最誠實且最具價值的評判者。有的人用意志來駕馭判斷力,就像是顛倒了太陽與月亮的職能。其實,一切事物都應(yīng)依其自身的真實來接受評判,品位被收買就不能稱其為品位。

一個人只有借助廣博的知識、深厚的經(jīng)驗,才能日臻完善。如果無法心安理得地做出評判,就不宜輕舉妄動,以免因過譽他人而暴露出自身的貧乏。

10如果這樣則為誤解其中真義。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只有上帝才擁有完美之完美。他的完美是無限的,其自身即是完美的體現(xiàn)。

一般人的優(yōu)良品質(zhì),有些是天生的,有些則是經(jīng)由后天努力而獲得。想要臻于完美,則上述二者必須齊備。俗語說,勤能補(bǔ)拙。天賦是上帝的恩賜,而勤奮之功則歸于人力之勞,且比之于前者毫不遜色。

做一個普通人并不需要費太多功夫;而若想成為飽學(xué)之士,則需要加倍付出,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單數(shù)可以變成復(fù)數(shù),一人亦能抵多人。一個人若擁有眾多優(yōu)良品質(zhì),就會表現(xiàn)出許多高密度物質(zhì)的良好特性。

這世上,并非所有技藝都值得學(xué)習(xí),也非一切事業(yè)都當(dāng)?shù)闷鹜瞥纭J率陆灾蛟S尚可為人稱道;但事事從事,必將一事無成。

以一事超群拔眾

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與馬其頓的菲利普雖同名,卻有天壤之別。前者除名為二世外,一切都要做到第一——他曾責(zé)備兒子不該在房中唱歌;而后者卻要讓兒子亞歷山大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可見,一個是多么謹(jǐn)思慎行,另一個卻急欲顯其偉大而輕浮迷亂。亞歷山大不愿參加比賽,他說:“如果對手是國君,我也許會參加。”

通常,舒適與享受難以達(dá)到英雄的境界。

卓絕之人,不會僅僅局限于某一項完美,他會以萬丈雄心,立博大雄渾之志。其事業(yè)越重要,其知識就該越精深。

如果僅僅滿足于對事物膚淺的認(rèn)識,勢必流于委瑣。這樣,你受到的鄙視將多于因博學(xué)而受到的贊譽。

任何人都無法做到事事卓絕于世。這不能怪罪于半途而廢,而要歸因于一個人精力和時間的有限性。所謂熟能生巧,而要想熟練就必須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力。更何況,我們對久為之事也易失去興趣。

即使擁有再多的庸常品質(zhì),也難稱其偉大;而若能有一件事超群拔眾,即足以為世人稱道。

所謂英雄,必有其非凡之處;向來偉大都以卓越為本。事業(yè)越宏偉,所獲之喝彩也越多。

如果連虛無縹緲也能贏得贊賞,那么,佩劍、執(zhí)筆、手握權(quán)柄、頭戴皇冠,其所獲的聲譽更是不在話下。

求賢若渴

瓦拉斯被譽為“卡斯提爾的戰(zhàn)神”。其一生戰(zhàn)功卓著,后人為稱頌他而盛傳一語曰“卡斯提爾出名將,阿拉岡多英主”。他曾遷居赫雷斯,并決定終老于此。其人雖歸隱,然而仍威震寰宇。阿封索雖初為新王,眼光卻極為老道,尤其善于鑒賞那些非凡卓越之士,他僅帶四名隨從,喬裝打扮四處尋訪瓦拉斯。

他們來到瓦拉斯居所,不巧其人不在家中——昔日習(xí)于攻城掠地的瓦拉斯,此時亦不改其情,正逍遙流連于郊野。國王心想,既然已經(jīng)不辭辛勞從宮中遠(yuǎn)行至此,不妨再由此踱入郊野。走在路上,他們遠(yuǎn)遠(yuǎn)看見瓦拉斯手拿鐮刀,正在修剪葡萄。阿封索遂下令隨從止步,自己下馬,以王者之軀親自收拾瓦拉斯隨手砍下的枝葉。聽到聲響,或許是忠心觸發(fā),瓦拉斯猛回頭,看見圣上,慌忙跪下。

“陛下駕到,有何吩咐?”

“請您繼續(xù)干活,瓦拉斯,或許我配得上為你撿這些枝葉。”阿封索說。

求賢若渴至此,夫復(fù)何為!

古人認(rèn)為公牛供奉赫修力士之舉十分神秘,我認(rèn)為其真實寓意或許在于:有意義的工作是成就大業(yè)的田地,只要辛勤耕耘,必會有豐厚的回報。

先行一步

如果沒有人能超越,那么,許多人在其所從事的行業(yè)中將永遠(yuǎn)榮耀無比。占據(jù)第一的位置就能獲得極大的優(yōu)勢;如能超常發(fā)揮,這種優(yōu)勢還會成倍增加。先行者被稱為創(chuàng)新,而后來者卻常被視為模仿——無論他們怎樣辛苦操勞,都難以改變?nèi)藗兊倪@種成見。

先行者將贏得長子般的名聲,而后來者就只能做以殘羹冷炙自足的次子、三子。

古人愛好新奇,且尤為尊敬發(fā)明家。對新發(fā)明他們常用尊敬取代評價——這真是一種可笑的錯誤,但這也顯示出“第一”的重要性。

而實際上,在時間上居第一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在事功上位居第一。再好的東西,太多了其價值也會大打折扣;而如果是罕見的,即使此物其實一般,人們也會將其奉為珍寶。

出奇制勝是通向偉大的捷徑

現(xiàn)代人若想成名立業(yè),尚需獨辟蹊徑。這世上確也有許多捷徑,但卻未必都那么好走。你所選擇的道路或許最為獨特,或許最為艱難,又或許最為偉大。

所羅門并未承繼他父親所推行的戰(zhàn)爭,而是選擇了和平。正是這改弦易張的一招,使其最終獲得英雄之美譽。

深諳權(quán)謀之道的提比留斯,以胸懷寬廣著稱的奧古斯都,二者足堪媲美。

以慎明之道君臨天下的菲利普二世,獲絕世之尊,如果稱他父親是精明強(qiáng)干的典范,那他就是慎思篤行的偉大榜樣。

許多基督教圣徒就是因獨特而成其盛名的——有的神馳圣境,有的博古通經(jīng),有的課業(yè)卓著。

古往今來,多少有識之士就是這樣脫穎而出、留名青史的。

即使是在最古老的行業(yè)中,若能做到與眾不同,也能因獨樹一幟而成就經(jīng)典。既然維吉爾擅長書寫史詩,柯瑞斯便以抒情詩避其鋒芒,而馬修爾則轉(zhuǎn)注其他。特倫斯擅寫喜劇,而柏修斯則以諷刺詩著稱。為了圖省事而模仿他人,絕不是雄才大略者的所為。

有一位畫家11,自以為難以超越拉斐爾、提香等大師,于是他一改精雕細(xì)琢的畫風(fēng)——若因襲此風(fēng),他至多只能與諸家并世而立——卻獨辟粗獷奔放的畫風(fēng),他還明確指出:寧居后者之首,不為前者之尾。這個道理適用于現(xiàn)今的各行各業(yè)。想要有所作為的人,應(yīng)該細(xì)細(xì)體會個中三味:與眾不同,出奇制勝,是通向偉大的捷徑。

11此人可能是Diego Velazquez,或為印象派先驅(qū)。

兩種英雄

兩個城市造就兩種英雄:底比斯擁有赫求力士,而羅馬則出了個凱托12。赫求力士為世人稱譽,而凱托則聲名狼藉。就慎明而言,凱托優(yōu)于赫求力士;而若言聲譽,赫求力士遠(yuǎn)在凱托之上。凱托試圖改變世風(fēng)輿論,而赫求力士則奮力與自然做斗爭,二者相較,前者更難。個中緣由在于,赫氏選擇了為人稱道的事業(yè),而凱托所為則頗為討厭。結(jié)果,赫氏英名遠(yuǎn)揚,而凱托卻因獲罪于羅馬,其名不為外人所知。

雖有如此前車之鑒,但還是有人寧愿從事較為困難的行當(dāng),也不愿選擇容易成功的事業(yè)。他們渴求少數(shù)圈內(nèi)人的推崇,而非凡夫俗子的吹捧。在他們心目中,喝彩是“無知者對所謂奇跡的反應(yīng)”。

12Catol,愷撒的政敵,后兵敗身死。

英雄的事業(yè)

力求非常之功自然頗為艱辛,而懂得如何欣賞這種事功的人又不在多數(shù),這樣稀有見識就越發(fā)顯得難能可貴。與之相反,凡人所頌之事,因習(xí)見易識而顯得稀松平常。由此可見,寧可精簡,也不要濫俗。

然而,想要找到受人矚目又為人稱頌的事,需要一定的技巧和智慧。因為名聲需要大眾來肯定。事情涉及的人越多就越容易獲得尊崇和掌聲。而類似抽象思想這樣的費力難能之事,想獲得一定的名聲需要加以詮釋與獲得更多的意見。

什么樣的事業(yè)能夠獲得普遍的贊譽呢?那就是人人都能看見,結(jié)果皆大歡喜,而且對自身的名譽毫無損傷的。但是僅僅獲得表面稱贊而無法增添榮譽之事,不在此例。戲子生時滿堂喝彩聲,但死后聲名無可流傳。在人生的舞臺上致力于那些崇高的事業(yè)并且成就卓越,才是值得稱道的。

在王侯之中,唯有那些身為戰(zhàn)士者才會列入歷史之榜,只有他們真正堪當(dāng)偉人之稱。他們譽享當(dāng)代,聲傳百世,功戰(zhàn)史籍,因為戰(zhàn)爭比和平更容易博得喝彩。機(jī)智也能夠博得喝彩聲。那些順暢通達(dá)的文字,振聾發(fā)聵的言辭,玄思奧妙的思想,所謂忠言逆耳利于行。

知道自己的最高稟賦何在

每個人都有自己天生的稟賦,但懂得自己的優(yōu)勢所在,而且得以發(fā)揮,是由于智慧,還是出于機(jī)緣則大有考究。

有人惟自己心靈是從,有人惟理智是依。最愚蠢的莫過于以勇武有力見長卻皓首窮經(jīng),做個學(xué)究;天生富有機(jī)巧智慧卻去沖鋒陷陣。

孔雀應(yīng)以其美麗的羽毛而自足,老鷹應(yīng)以能翱翔于天而自得。至于鴕鳥,如果想高飛,就會有墜落在地喪命的危險,這樣做未免太荒謬,應(yīng)該引以為戒。其實,它未嘗不可以隨性而安,以自己的身材形狀的奇異而感到自豪。人天生的稟賦如果能夠得到善用,應(yīng)該沒有一個不功成名就的,然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卻寥寥可數(shù)。這些人于是也就博得了難能可貴的稱譽,因為他們成就獨特,造詣卓絕。

糾正自己悟性的鏡子

即使是從事最為艱難的事情,也沒有人自以為拙;人們虛榮自欺,只有時間能證明不過是浪得虛名。

位居高位而庸庸碌碌,無所作為,可以作為身居平庸之職難造卓越的借口。如果做最高之事能成第一,做最低之事卻一事無成,則沒有任何借口和遁辭了。

以下這句話雖屬詩人之言,但依然頗有一番深刻的道理:“舉凡說話、做事,慎勿違逆米涅瓦13之意。”然而天生我才何在,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天下之事最難的莫過于動搖這種看法。世上有端正人儀容的鏡子,倘若有一種可糾正自己悟性的鏡子,豈不妙哉!然而悟性注定要以己為鏡的,但人總是自欺欺人,并且常常暗晦不明。當(dāng)人們自己擔(dān)任審判自己的法官時,總是大開方便之門,機(jī)巧地為自己開脫,甚至枉法屈理,接受個人情緒的賄賂。

13Minerva,工匠及藝術(shù)等專業(yè)者的守護(hù)神。

興趣與事業(yè)的契合

人的興趣意向千般萬態(tài),造化和稟賦也變化多端,如同面孔、聲音與氣質(zhì)一樣,人各不同。

人的品位如同世上職業(yè)一樣繁多。其中最無名譽、最為低下者,也有熱心的辯護(hù)者;君令皇命無力達(dá)成之事,興趣意向所至就能輕易而就。假若國王分配粗活賤役——“你做農(nóng)夫,你做水手”——他們馬上就會絕望束手。即使其中最為榮耀的職位,也不會有人心滿意足地去做。可是如果讓人自行選擇,他們就會有眼無珠,最鄙賤之事也干得怡然自得。人的志向所造就的力量其大無比,如果與其所從事的行業(yè)相得益彰,兩相配合,將無事不成,無堅不摧。但志向和事業(yè)完全契合的事一向罕見。

赫安·柯提斯14如未改變職業(yè),就不可能成為西班牙的亞歷山大、西印度群島的愷撒。他以文人終其一生的話,最高不過是文壇上的一個庸才。而改業(yè)做一名戰(zhàn)士,卻登絕倫之頂,與亞歷山大及愷撒分庭抗禮。

因此,明慎之人應(yīng)該誘發(fā)出內(nèi)在的品位,而千萬不要強(qiáng)制改變自己天生的稟賦。他們一旦認(rèn)識到自己特長所在,應(yīng)善加運用,使之快樂發(fā)揮。

14Heman Cortcs是16世紀(jì)征服秘魯和墨西哥的西班牙殖民者。

了解自己的運勢

世上之人言必稱運勢,但談?wù)弑姸啵嬲私獾膮s很少。天主教徒身份,并不妨礙我就此做一番明達(dá)評論:運道是形勢之母,天意之女,她天天坐堂審案,行使其生殺取予的權(quán)力。

這位女王至高無上,根本容不得置疑和反駁。她也難以測度,對某些人笑臉相迎,對另些人則嚴(yán)峻以對,時而如親母,時而如繼母。之所以如此,并非任情使氣,而是自有其道理,只是此理永遠(yuǎn)玄妙難以窺探而知。

那些精于為政之道的智者,時時刻刻都在觀察自身與對手的運勢。她如果待你如親母,你就要順風(fēng)使舵,大膽向前。你對她推心置腹,她也會芳心大悅。愷撒正是這樣善于觀察和認(rèn)識運勢的意圖,行船遇到風(fēng)暴時,他對筋疲力竭的船夫喝道:“別再害怕了!你這是在侮辱愷撒的運道!”即使用盡天下之錨,也抵不上這句話的妙用。運道吐氣相助,逆風(fēng)也就根本微不足道了;蒼穹清朗,強(qiáng)風(fēng)又何足為懼,明星微笑,巨浪能奈我何?

有人總是魯莽行事,其實應(yīng)該更精微觀察一下他們的運勢。這些人如果了解自己鴻運當(dāng)頭,是可以乘勢建功樹名的。即使是盲眼賭徒,擲骰之前也往往會就教高明之人。

鴻運當(dāng)頭是天賜大禮,也有人說是人生最大的禮贈。有人珍視一盎司運氣,重于一磅智慧或百磅勇氣。有人在晦氣與憂郁之上樹聲建名,這是愚夫的運氣,真正明智之人知道如何以禍為福。

精明的父親以金銀首飾來掩飾女兒之丑,宇宙之父則以好運來鍍飾精神之丑。

依運勢行事

蓋倫15寄祝大夫好運,維吉修斯16希望將校好運,亞里斯多德希望人君好運。英雄的恩主是勇氣與運氣:這是一切英雄境界的樞軸。

但運勢如果待你如乖戾的后母,則請你收旗降桅,不可強(qiáng)行:她的不悅,其分量超過千鈞之力。

最善于寫格言的那位詩人17,會原諒我借用并修改其中一句:“除非運勢愿意,否則勿出言,勿行事。”

這是一種權(quán)謀技巧,其中一大要義在于區(qū)別辨認(rèn)幸與不幸之人,以便把握何時當(dāng)爭,何時當(dāng)讓。

索雷曼18預(yù)見我們天主教戰(zhàn)神查理五世的好運,畏其運勢甚于所有的甲兵。他及時收帆,即使未能挽救他的聲名(他已自棄此物),也救了他的性命與王冠。

法國的法蘭西斯一世則非如此,他不顧自己的運勢已頹敗,也無視于我們這位愷撒的運勢正盛,最后以大違明慎之道而淪為階下囚19。好運與噩運又有傳染性,因此,明慎之士也應(yīng)該善于洞察何人可與為伍,哪幾張牌可留,哪幾張應(yīng)該丟棄。

15Galen,古羅馬醫(yī)師、哲學(xué)家,科學(xué)史上地位僅次于希波克拉底,其思想左右伊斯蘭文明達(dá)1400年。

16Flavius Vegetrus,作家,擅長闡釋戰(zhàn)爭藝術(shù)。

17指西班牙詩人Horace。

18Suleiman,曾聯(lián)合法蘭西斯一世反對查理五世。

19因Pavia一役慘敗而遭查理五世囚禁。

功成名就,急流勇退

運動中的物體必然有盈虧。有人喜歡談所謂運動的“狀態(tài)”,實則無態(tài)不動。

轉(zhuǎn)動不休、毫不松懈的輪子,要預(yù)見其由快速運動到停下來的趨勢,沒有先見之明是根本無法辦到的。最敏銳的賭徒,也懂得適時離開賭桌:運勢偶爾逢場作戲,使你手風(fēng)大順,但她每每假戲真做,這將是你諸事不順的開始。

風(fēng)風(fēng)光光袖手旁觀,勝過于眼看運勢收回你所贏所獲,而你卻束手無策。

運勢這種東西,其性情與女人相近,自始至終用情專一者很少,遭她燙傷之人如是說。梅茲之役,查理五世大敗,馬里納諾侯爵20出言安慰,說運勢不僅像女人善變無定,也似輕薄少年喜新厭舊。

我則要說,她的變心,并非由于性本不專,也非由于性近女子,而是公正天意的通權(quán)達(dá)變。

最高明的庇護(hù)所是急流勇退。光明正大、儀端態(tài)正的收兵,與意氣風(fēng)發(fā)、威武勇敢的進(jìn)兵一樣光榮。

20他為查理五世征討意大利、匈牙利、德國。

把握成功之神的脈搏

然而有人渴求好運,運勢之神賜予小啜一口,他們就不能自禁,得意忘形。

在這一點上,運勢的長子——查理五世,就足以作為英雄的范例。這位天下最為榮耀的皇帝,成就一世偉業(yè),并且最終以明慎收場。他駕乘運勢征服世界,也最終征服了運勢。他適時退隱,其棺未蓋,就已定偉大之名。

有人身敗名裂,就是過分貪婪的結(jié)果。開場轟轟烈烈,下場慘不忍睹,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如果他們能用本書所描述的策略,其名聲則可保。

一枚指環(huán)拋入海洋,落入魚腹之中卻復(fù)歸原主。戒指這一往返,宣布波里克拉底斯與運勢永結(jié)連理。但米卡蘭斯山之役,波里克拉底斯魯莽行事,此山成為他們婚姻悲劇的舞臺21,貝里沙流斯22成為瞎子,以便他人開眼獲得神的啟示;西班牙月食之時,卻給許多人覺悟之光。

如何把握成功之神的脈搏呢?此事無法傳授。成功之神的心跳極不規(guī)律,令人手足無措。不過,我們依然可以學(xué)習(xí)辨認(rèn)運勢衰敗的征象。

成功相繼,好運接踵而至,這種暴發(fā)急富一向可疑,因為幸運之神成人之美,總是自言自語徐徐而為。

成功之末,往往瀕于虛弱;不幸之極,往往福分交至。

摩爾人阿布爾,格蘭納達(dá)王國的繼承人,曾遭其王兄的囚禁。為了消愁解悶,他修身養(yǎng)性、靜坐下棋,這是個迎接命運之神最高明的訓(xùn)練方法。在落子之間,使者到來,要他準(zhǔn)備受死23。阿布爾請求寬限幾個時辰,獄卒雖嫌其所求超過于限度,但依然準(zhǔn)他把棋下完。阿布爾邊下邊等,結(jié)果贏得了性命,甚至整個王國。一盤棋尚未下完,又一專使飛馳而來,宣布國王駕崩,并宣他繼承王位。

自古王冠在身而淪落斷頭臺之人比比皆是,而由絞架臨頭而變成高頂王冠之人少有。福氣加上不測之變,其苦樂參半,滋味更為甜美。運勢如同海盜,總是在船只上貨之后才下手.

21波里克拉底斯連戰(zhàn)皆捷,惟恐遭天妒,將最心愛之戒指拋入海中,后為漁夫拾回。

22Bellsarlus是羅馬將與西班牙月省伯爵。

23死亡總是由專差傳達(dá)。

眾望所歸

不能服人之心,以獲得敬佩與好感,那么服人口舌也就沒有太多的意義。許多人獲得掌聲、贏得名聲,卻沒有帶回他人的善意。

博人善意,你將無往不利。而獲得這種善意,歸功于個人的勤懇要多于歸功于星座的幫助。但人們往往看見德能相當(dāng)?shù)娜耍恍┤说穆曌u比另一些人更高,就說是因星座居功。同樣一件事,有人用之令人心悅,有人用之卻使人退避。其中的差異取決于手段不同。要贏得他人好感,單憑才能卓越遠(yuǎn)遠(yuǎn)是不夠的,雖然這是個不錯的開始。先取得人的信任和了解,就容易博得其好感。尊重能號令善意。

命途多舛但盛負(fù)民望的居斯公爵24,就了解博得民心的意義,雖然他并沒有獲得法國國王亨利三世的知遇。那些取名曰亨利的國王總是不能善終!

有一天,亨利問左右侍從:“居斯做了什么,能如此迷惑人心?”有人啟稟說:“陛下,他全心全意與人為善,即使沒有直接受益的人,也會為他的作為深受感召。在他無法給人實惠時,就會以好言善語來表達(dá)自己的心意。他出席婚禮,則舉座盡歡;參加洗禮,就會受邀做人教父;知道哪家有喪事,一定會到場盡禮。他彬彬有禮,充滿了人情味,慷慨大度,樂見人之好,少揚人之惡。一言以蔽之,陛下是國法之主,他是民心之君。”在我們這時代,有這種見解之人足可以稱得上是特立拔群。如此眾望所歸,堪稱幸福。如果他能夠?qū)⒆约涸诿癖娭械穆曂c國王的威嚴(yán)相輔相成,自然會臻善臻美。畢竟并非任何事情都要相爭,雖然有人認(rèn)為下僚所得的掌聲必招主人忌妒,其實未必如此。

24Duked of Guise,因得民心遭忌,被亨利三世謀殺。

善意之神的回報

人心、國君、上帝,是古人想象力最可愛的三個產(chǎn)物。三者攜手并進(jìn),三缺其一,另外兩者也難久長。

善意之神的隨從以禮貌、慷慨二者最為重要。泰特斯(Titus)24皇帝具備以上兩種特質(zhì),被稱為“人類的貴子”。

上級一句贊許之語,抵得同僚的實際幫助,王侯將相以禮相待,勝于普通人的實際贈禮。阿封索五世暫時放棄了君王之尊,下馬救一農(nóng)夫。因為這件小事,得以順利攻破猛攻多日未能得手的蓋塔城。真所謂收一人之心,而俘獲一城。即使是那些最卑劣的批評者,也說他最高的才能在于獲得臣民的愛戴。

我要說的是,在眾多令人耳聞目睹的稟賦中,這個是最貼心的。另外,博得史家的好感與不朽本身一樣值得追求,因為他們的羽筆是聲名的翅膀。畫家與雕刻家刻畫自然智慧產(chǎn)物,史家則刻畫靈魂的美德。匈牙利的不死鳥柯維納斯25常說,英雄的光輝有賴于兩件事:行善立功,以及善遇作家,因為永生寓含于他們的如椽大筆之中。

24Titus在暴君尼祿死后,協(xié)助父親登基羅馬皇帝,繼承帝位后不惜散財造福百姓而享有美名。

25Matthias Corvinus,匈牙利國王,大力支持藝術(shù),不斷與羅馬皇帝腓特烈三世為敵。

雅致之美

雅致這種東西,確有其事卻無從定義,它是一切稟賦的靈魂,一切完美的生命所在,行事的活力,言談的魅力,一切良好品位的迷人韻致,理智難以捕捉,言語也難以傳誦。

這是一種神秘的形式之美,是人性中最高的品質(zhì)。其他稟賦為自然增輝,而此稟賦則為天資本身添美。它是完美中的完美,一種超越之美,一種人人都能感受的迷人力量。

其主要特質(zhì)是言語與行為中,甚至推理思維中的某種灑脫與靈性,一種活潑的優(yōu)雅。

這種特質(zhì)大多與生俱來,很少來自于觀察和訓(xùn)練。迄今為止,它仍然沒有規(guī)則可循,它超越于一切人為之術(shù)。

由于它深刻影響著我們的品位,被人稱之為陶醉;由于它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產(chǎn)生作用,被人稱之為性靈;由于其迅捷,有人稱之為活力;由于其勇敢,有人稱之為膽識;由于其自發(fā),有人稱之為悠然。種種稱謂顯示出它是多么難以定義,人們又是多么渴望能給它一個定義。

雅致不可與其他東西混淆。這種境界遠(yuǎn)遠(yuǎn)超越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也超越于靈巧和風(fēng)度之上。這一境界有一層是不黏不滯、自得自在之意,另外還得加上一種完美的品質(zhì)。

行動的雅致

行動有如魯西娜(Lucina,掌管生育的羅馬女神),行動完美需要達(dá)到這一境界,具備了這種境界,方能臻于完美。

缺乏這一境界,最輕微的行動了無生氣,最偉大的完美難以賞心悅目。這種境界與本質(zhì)有關(guān),并不是附帶的,也不是一種裝飾,而是生命中最重要事物的基礎(chǔ)。它是美的靈魂所在,也是明慎之道的精神之本;它是雅致韻味的氣息,也是勇氣與豪氣的生命。

在領(lǐng)袖人物那里,這種境界與勇氣并存,在國王君主那里則與明慎相映照。

臨敵之時,這種大無畏的英風(fēng)神韻,不下于武陵和膽力。這種境界使將軍指揮若定,自勝而勝人。這種境界在馬上則英姿颯爽,在王座上則王氣充盈。

用這種境界來治理國家和社稷,誰能懷疑其大用呢?世界的精神君主亞歷山大秉承這種氣勢,曾說過這樣的話:“我沒有別的世界可以征服了嗎?”

神秘的統(tǒng)治力量

本章所談的這種稟賦極其奧妙,如果不能深入探索其極致之處,將難得其精髓。有些人身上煥發(fā)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領(lǐng)導(dǎo)氣質(zhì),一種神秘的統(tǒng)御力量,他們根本不必發(fā)號施令,也不必費盡心機(jī)地勸服,就能點燃他人的服從之心。

愷撒被小島上的海盜所虜獲,卻使自己成為他們的主人。他身為俘虜,卻有君臨的威嚴(yán),海盜們本來是擄掠者,反而被臣服。所謂居俘虜之名,處領(lǐng)袖之實,說的就是愷撒這樣天生的統(tǒng)治者。

這種人物,一個威嚴(yán)的目光所成之事遠(yuǎn)遠(yuǎn)超過普通人的辛勤奔波。在他們的言談舉止之中隱含著一股神秘的氣勢,引人共鳴,而不是以光焰來震懾他人,而成就其偉業(yè)。

在他們面前,即使是最自負(fù)的心智,最自由的判斷力,都得以臣服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們是人中之獅,具備獅子最重要的特性:統(tǒng)御。

自然界中百獸天生就認(rèn)獅子為獸王,他們根本不必試探它的威武,就知道其非凡所在,而低首逢迎。

此等英雄也是如此,他們是天生的王者,人們的敬重并不是因為他們的才能和德行。

具有這種天賦的人戴上王冠,真所謂實至名歸;如果能加上膽識和心胸,足以成為推動社會政治發(fā)展的原動力。

正是這種至尊無上的稟賦,使阿爾巴公爵26獲得世人的尊崇。與其說時勢造英雄,毋寧說是天生地就。他本已非凡卓絕,時勢更是造就了他的偉大,即使在言行舉止細(xì)微之間也流露出其人上人的尊嚴(yán)。

這種個人特質(zhì),與虛假的威嚴(yán)和做作的語調(diào)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后兩者面目可憎到了極點,即使它們是天生的,也只是稍減令人厭惡的程度而已。他們會質(zhì)疑自己的價值,而懷疑自己的價值,是自招不屑。

26Alba,西班牙名將,征服葡萄牙,擊敗德意志,使查理五世的權(quán)力達(dá)到頂點。

敬畏自己

凱托曾經(jīng)說過,我們應(yīng)該尊重自己,甚至畏懼自己。這句話的意義十分重大,是他自己所恪守的原則。

同情與反感

英雄的稟賦之一,就是與其他英雄能產(chǎn)生思想上的共鳴。有一種植物因與太陽共鳴,其花便成了花園里的花王。

同情與共鳴是自然造化最神秘的非凡特質(zhì)之一,一旦發(fā)生作用往往令人驚奇不已。同情使人心心相映,反感則令人離心離德。

有人把同情與共鳴歸因于氣質(zhì)相同,有人則認(rèn)為是命中注定的緣分相投。

同心協(xié)力、配合默契能創(chuàng)造奇跡,反感忤逆只能造就怪物。有些奇妙的效果,我們將它歸因于共鳴默契,而無知的蕓蕓眾生則將其歸因于符咒,庸俗之人則將其歸因于蠱惑。一個人如果心懷反感,那么完美至境也會為之所鄙視;相反,如果心存共鳴,則粗陋至丑也會得到他的禮遇。

同情與反感主宰世間的一切,以至于父母對其子女的行為、好惡進(jìn)行評斷時,完全忽視法律,對自然法則與國家政策也一概置之不理。為父者反感時,能奪國削地,而當(dāng)其抱有同情時,則能封土封王。

真正的莫逆之交,根本不用爭辯就能說服對方,真正需要時才有所求,彼此天然和諧相得益彰。這是英雄的本性,也是英雄所遵循的法則。有的人品位如同磁鐵一樣,與鉆石相斥,而與鐵相吸,喜歡渣滓而排斥精華,與英雄的氣質(zhì)適得其反。

同情與反感有兩種類型:積極的和消極的。體現(xiàn)在英雄的氣質(zhì)上,兩者都能成就崇高,都比吉格斯指環(huán)27上那顆偉大的寶石更珍貴,也比赫求力士之鏈更有力。

27吉格斯戴上此指環(huán),便能自戰(zhàn)場上隱形;赫求力士的金鏈能使聽眾懾于雄辯而定住身體。

英雄之間彼此敬仰

普通人常常為偉人的氣質(zhì)所吸引,而偉人之間彼此敬仰則甚為罕見。一顆心嘆息或吶喊時,常常聽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因此,明慎之人應(yīng)該懂得如何了解并善用共鳴,專心致志之人也應(yīng)該善用這種天然魅力,來彌補(bǔ)或掩飾自己天生的缺陷。沒有這種共鳴,缺乏這種魅力,無論想做任何事,都會無功而返。缺乏這種思想利器,也就無法征服任何意志。

共鳴的默契,具體體現(xiàn)在統(tǒng)治者身上,則是一切完美中的女王,是一種超越于奇才異能之外的特殊技能,是支撐不朽的支柱,是在幸運的基礎(chǔ)上樹立起來的稟賦。這種偉大天資才賦有時候不得其勢,而懨懨毫無生氣。正如有些磁鐵只吸引那些同屬一地的鐵,共鳴在其活動范圍以外是無法發(fā)揮作用的。它有賴于彼此接近,遇到有意疏遠(yuǎn),同心默契也就無從產(chǎn)生。

所以,有志成為英雄的人,應(yīng)該對此多加關(guān)注,在共鳴的光輝中有一種新的黎明即將來臨。

卓越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起步就像將自己的才能作為抵押,為的就是使自己的價值發(fā)揚光大,建名樹聲。

奇跡般的進(jìn)步無法使平凡的起步添光生色,遲到的努力只能成為平庸起步的補(bǔ)綴。

精彩的開始不但能贏得雷鳴般的掌聲,還會激發(fā)才智,使之再接再厲,更上一層樓。事情的開始,普通人常常加以疑猜,專等發(fā)現(xiàn)瑕疵而幸災(zāi)樂禍。而人們一旦產(chǎn)生鄙夷的心理,就會難以消除。

英雄應(yīng)該像太陽一般,初升之時就大放光芒。英雄之輩本應(yīng)該成就偉大的事業(yè),而且應(yīng)該一開始就做最偉大之事。過于尋常的行為無法產(chǎn)生非常的聲譽,所做的如果是那些本該由侏儒來承擔(dān)的低賤之事,你將永遠(yuǎn)無法成為巨人。

卓越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英雄開始所立之志,應(yīng)該比常人高出百倍。

戰(zhàn)士之光、英雄之杰富恩特斯伯爵(Count of Puentes),生來就享有盛譽,他開始就像太陽一樣,初升之時就十分巨大并且燦爛奪目。

他的第一樁功業(yè),即使戰(zhàn)神也無法超越。他不是循序漸進(jìn)而贏得自己的名聲,而是一開始就矢志不朽。他無視許多人的進(jìn)言,毅然決然圍攻貢布雷,因為他的智慧就像他的勇敢一樣天下獨一無二。他以戰(zhàn)士聞名于世之前,已以英雄之名揚名內(nèi)外。

人一旦被寄予厚望,就會努力使自己名副其實,來保全自己的聲名,但這是何其艱難啊!旁觀者越多,影響面越廣,利害關(guān)系就越大,因為想象起來十分容易,而實行卻十分艱難。

出其不意的成就

出其不意取得的成就,往往比雖然非凡但眾人預(yù)期其必有的事功更動心醒目。

宏大的前因,往往能夠帶領(lǐng)走向非凡的后果:它們所展現(xiàn)出來的運勢力量與才智豐盈,使之聞名遐邇,眾望所歸。

不過,如果事情的進(jìn)展甚微,那么再強(qiáng)有力的開始也不足以成大事。尼祿開始時有鳳凰的美譽,但結(jié)果只得到蜥蜴的名聲。集天地懸殊之極端于一身,只不過是個怪物。有了一定的名聲而試圖增名添譽,與無名而想立名一樣艱難。名氣過久則不鮮,美譽過久則轉(zhuǎn)薄,如同其他的一切事物一樣,此乃時間之常理,毫無例外。

常變常新

哲人說,即使是太陽也會漸漸變老而衰竭,其明燦不如往昔。

老鷹與鳳凰深知此理,追求常異常新,不斷重振自己的盛名,不斷重生而博得美譽。

太陽以多變常新的日落景象來彰顯自己瑰麗,以各個不同的行天階段來顯示自己的燦爛,以全新的姿態(tài)來引人仰慕和期盼。

羅馬諸位皇帝以征服的功業(yè)照亮世界,一旦征伐取得成功,沒有歸返的,并且與羅馬上升不息的太陽相輝映,不斷重生而君臨帝國。

完美的東西如果日日可見,就不再絢目耀眼,蕓蕓眾生就會不足為奇甚至厭煩。

避免刻意的矯揉造作

英雄應(yīng)該以天資為服,才智為飾,完美為質(zhì),優(yōu)點多多益善,但不可有絲毫做作。

矯揉造作是偉大品德最忌諱的敵人。

做作在于私心自矜,而自矜是最重的自誣。

做人應(yīng)該全力以赴追求完美,但贊美應(yīng)由他人口中說出。以完美自詡自得,實在是太愚蠢了,如果被智者遺忘且拋棄,可謂是罪有應(yīng)得。

尊重發(fā)自于人的內(nèi)心,難以投機(jī)玩巧,也不能用蠻力來強(qiáng)求。想得到他人的尊重,真才實學(xué)不言之雄辯,勝于大言不慚之夸耀。

自矜會讓你失去許多稱贊。

深明此理的人,將一切刻意做作顯露出來的才智看成是勉強(qiáng)而為,而非天然而成,都是一些表面工夫,而非真才實學(xué)。一個人獲得這樣的名聲將可能一蹶不振。

類似納西塞斯28這樣的人就屬于這種蠢人。自戀本身的心智,其愚蠢可謂是無可救藥,因為其病因在于應(yīng)是救藥之處。

以矯飾做作姿態(tài)來露才逞能自然很愚蠢,而更蠢的莫過于宣揚自己的缺陷。

一些人為了避免落得做作之名而為人所譏,反而落做作之實,因為他們用做作來表示自己不做作。

一切功夫,最可喜的一面,正在有功夫而不露痕跡;最偉大的巧計,也就是以更上一乘的巧計作為裝飾。

偉大之人加倍偉大就會臻于完美,他們大而化之,在不經(jīng)意間,觸動了他人的興趣。他們目中看不見自身的完美,卻使別人視其如阿各斯29

這種技巧可謂是神乎其神。其他的技巧可以打開走向偉大的獨特道路,而此技巧似乎另有取向,指引我們登上聲譽的頂峰,通向不朽。

28Narcissus,希臘神話中自戀水中倒影的美男子,因而憔悴而死。

29Argos,善察動靜的多眼怪物,無所不見。

胸懷大志

英雄大多無子女,或者大多沒有能足以稱得上英雄的子女,有的是敬慕效仿之人。上天讓他們降生于世,仿佛是要他們做大智大勇的楷模,而不是要他們做多子多孫的英才。

卓絕之人是教人建名樹聲的活教材,博學(xué)之人應(yīng)該記下他們的偉大教訓(xùn),效法他們的事功,體會他們的行動。

人們應(yīng)以各行各業(yè)中的精英與第一流人物為榜樣,但不是為了模仿,而是為超越;不是為了亦步亦趨,而是為了以此為梯,勇往向前。

阿奇力士使亞歷山大耿耿于懷、夜不成寐,他睡在阿奇力士墓上,赫然警醒過來,揚名立業(yè)之心油然而生。這位偉大的馬其頓人一覺醒來而立宏圖大志,也頗為傷感,悵然泣下,然而并不是為阿奇力士已逝灑淚,而是為自己尚未建立阿奇力士的盛名而哭泣。

同樣,亞歷山大對愷撒也是一個挑戰(zhàn),不斷刺激他的雄心壯志,使其不斷超越自我,最終獲得了與亞歷山大一樣的盛名,獨自一人向西進(jìn)攻,成就了羅馬帝國的偉業(yè)。

大阿封索曾說過,猶如喇叭使駿馬振鬃風(fēng)發(fā)一樣,愷撒是令他慷慨激昂的號角。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狀元,也有平庸低劣之輩。智者通過稽考古今名人,精究各類英雄,因而更善于鑒別其優(yōu)劣。

世界對于英雄仍然缺少真正的判斷和評價,給英雄一個歷史席位較為容易,然而為他們評價排名則十分困難。

顯現(xiàn)自己的缺陷來消除嫉妒

古代雅典人將英雄處以貝殼放逐30之事,今天已不再發(fā)生,但西班牙人尖刻的批評,也常常使英雄置身于險地。

今天的批評者們要是能夠像古代雅典人那樣,就會迫不及待地驅(qū)逐那些英雄。但是結(jié)果卻是將他們逐往聲譽之鄉(xiāng),不朽之境。

因為沒有缺點而遭遇譴責(zé),是一種矛盾而古怪的事情。防御這種事情出現(xiàn)的一種巧妙的方法,就是偶爾犯些無傷大雅的過失。在明慎和英勇方面顯露一點閃失,能夠使妒嫉之心有所寬娛,心中的惡意有所宣泄。

哪怕是滿身輝煌的巨人,也難逃妒嫉與惡意加身:它們有如神話中的兇殘鳥獸,找不到卑下的獵物,于是那些最善良的動物也遭其殃。

有些人身上分泌出某種奇怪的毒素,使天資改觀,使完美變形,對最光明正大的事予以惡意的曲解。應(yīng)對的策略就是稍微犯一點點小過失,丟給妒嫉一根骨頭,引開敵手的毒箭。

明慎之人就是這樣來免疫的,從而化疾病為健康。他們高高懸起箭靶子,供謠言來攻擊,逐漸消除造謠者心中的毒液。

30貝殼放逐是古希臘民眾在貝殼上寫名字投票,將人放逐國外一段期間的刑罰。

并非所有的缺點都是缺點

此外,自然的惡作劇可以成為完美可愛的杰作,譬如有些痣,人稱“美人痣”。因此,有些缺點并不是缺點。亞西比德31化之為英勇,奧維德32處之以智慧,稱其為“健康之源”。臨危不亂、靜觀其變有時候可能招致懶散之名,但這種自信的恬靜,雖然不能以慎謀能斷的光亮照人,但一樣能取勝。

沒有日食,太陽何榮,沒有瑕疵,鉆石何貴,沒有刺,玫瑰何艷?

自然天成已經(jīng)足夠了,就不要再用人工來雕飾。缺陷如果與個性相得益彰,也就無需做作而造成新的缺陷。

31Alcibiades,雅典政治家,為人粗魯,以揮金如土、作戰(zhàn)如虎著稱。

32Ovid,古羅馬最偉大詩人,影響歐洲文學(xué)至巨,賦予愛情在文學(xué)中的全新意義,《變形記》為其畢生代表作。

英雄極致的冠冕

一切杰出的人才均出自天生。美德是光的女兒,繼承了光輝;罪惡是黑暗的產(chǎn)物,繼承了盲目。

大凡英雄,其幸福與偉大的大小與美德的高低相一致,兩者從生到死總是形影相隨、相伴到底那些有志于達(dá)到英雄境界的明智世人,請注意留心這一重要道理,這個最高明、最一以貫之的特質(zhì)。

偉大無法根基于罪惡,罪惡是空是無,偉大只能基于上帝,上帝是一切……

做塵世的英雄微不足道,或者說是毫不足道,只有天國的英雄才值得驕傲。一切贊美、力量、榮耀都?xì)w于天國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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