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福父子去平頂山,家里的周慧蘭也坐不住。一是擔心爺倆的安全,二是怕多年不見的堂姐未必愿意借錢。思前想后,覺得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得多找幾棵樹試試。無奈,對周慧蘭而言,也就只能找大哥周愛國了。想著等爺倆平頂山回來后,看結果,沒借到的話,自己舔著臉去找大哥。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不到六點,父子就到了家。慧蘭急問:
“咋了?沒找到人?”
“找到了找到了,都辦好了。”陳有福拍拍行李包,“咱姐真是親啊,管吃管住,還領著俺倆參觀了煤礦,這一趟,真開了眼了。”
周慧蘭讓兒子去洗把臉,她把行李包拿到里屋,翻出了那個塑料袋,打開紙包,問:“這是多少啊?”
“我也不知道,咱姐直接塞包里了,沒來得及數。”
“沒數?那到時候咋還啊,說不清楚啊。”
“你數數是多少,等咱有錢了,按銀行定期,連本帶利還就行了。咱姐信咱,咱也不能虧了咱姐。”
“一二三四五……總共3590。咋還有整有零呢?還這么多五十、十塊的啊?”
“是么?我看看。還真是,我說了缺3000,估計那590是咱姐家里的零錢吧,都給咱了。先不想了,把數記好,以后按這個數給咱姐算利息。”
錢到位了,該準備月底的報到了。車票、行李、報到體檢這三件事需要馬上應對落實。
車票,為應對暑期客運,鄭州鐵路局加開到長春的臨時客車,在汲縣停靠,有票,好辦。
行李,報到通知書上寫學校統一發被褥,就只帶衣服和鞋就行。為了帶行李,周慧蘭還專門到商店買了個帶輪子的行李箱。除了衣服外,連鞋墊、肥皂盒、鞋刷子都準備好了,要不是陳有福攔著,洗衣粉都能裝好幾袋。怕東北冬天冷,棉衣棉褲都是新做的。大夏天四處打聽彈棉花的店,說做棉衣用,不知道原由的人都覺得她怪怪的,但周慧蘭心里高興,說孩子上大學用,心里那叫一個美。
報到體檢,又是這個頭疼事。這回找周建國肯定是不行了。陳有福想著,還得找周愛國問問,拿個主意,不能差最后一哆嗦啊。
還是周愛國的辦公室,還是那個茶杯,還是體檢的事,周愛國還是彈著鋼琴思索著。
“有福啊,你看這樣行不行,咱這回就實話實說,不弄虛作假了。這次你們兩口子都去送孩子,顯得態度真誠。到了學校就給老師說明情況,孩子視力是不好,但既然能通過高考就說明有學習的能力,不會耽誤大學學習。以我估計,大學老師都是通情達理的,不會為難咱們一個求學的學生的。到那好好給人家說,應該問題不大。你覺得呢?”
“可,可是大哥,我這嘴笨手笨的,從來沒去過那么遠的地方,也沒接觸過大學老師,慧蘭和我還都是小學畢業,不知道說話人家聽不聽的進去啊?我進高中校門都有點發怵,那可是大學,重點大學啊。”
“嗯,你說的也是,找個能說會道的,見過世面的人才對。你們兩口子確實是……”
“大哥,我們兩口子是肯定不行了,除了工廠哪也沒去過。你這當領導的,走南闖北的見的多,你能親自去一趟行不?我和慧蘭就全指望你了。”陳有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愛國想推辭,畢竟上大學這么大的事,真搞砸了,對不起妹妹妹夫。可轉念一想,他們實在是需要幫助,自己也去過東北,場面上的話和基本應對肯定比這兩口子強。得,丑話說當面,給陳有福說自己去可以,也會盡力周旋,見機行事,但萬中有一,孩子報到不成,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陳有福應了,表態:成與不成都感謝大哥,真被退回來,只能是咱沒那個命,誰都不怨。
出發的日子到了,周愛國代替了陳有福,和周慧蘭一起去送陳為平去長春報到。周慧蘭執意要去,主要還是放心不下孩子,想看看孩子吃飯睡覺的地方,更想親眼看見孩子報到成功的喜悅,她不想坐家里等,等不及。
臨時客車真就是臨時的,見車就讓,見站就停。也有好處,車上人極少,應該大多數人不知道有臨時車的存在。車搖搖晃晃,從華北平原到松嫩平原,從京廣線到京哈線。一行三人從硬座到硬臥(躺在硬座上),從硬臥再到硬座,反反復復。
自帶干糧、水杯和水果的三人簡單對付了中飯、晚飯、早飯、中飯……第二天晚上,為平說肚子有點不舒服,可能是車窗風吹的,受了涼。周慧蘭找了幾個車廂,想接點熱水給為平喝,但所有茶爐早都沒了水。臨時車的服務配置也是臨時的。問列車員哪有開水,列車員指指賣食品的小推車,售貨員喊著:“大碗泡面了啊,大碗泡面了啊。”
周慧蘭問:“泡面有熱水么?”
售貨員:“那必須得唄,來幾碗。”
慧蘭:“那,來兩碗吧”。
售貨員:“20”。
慧蘭:“能不能給再給倒杯熱水”。
售貨員擺出伸手要錢的姿勢,慧蘭把20元錢放他手上。那人揣好了錢,拿出兩碗面,撕開,從小貨車的最下面拿出一個熱水壺,給面倒水。慧蘭趕緊拿杯子,打開杯蓋,和面碗并排放一起。那人,依次倒水,到了往杯子里倒的時候,只到了少半杯,就及時收了熱水壺,放回小車,喊著“大碗泡面了”去了下一個車廂。慧蘭趕緊把杯蓋擰緊蓋嚴,放到包里。讓大哥和為平趁熱吃面,喝點熱湯,去去寒氣。
為平吃了面,喝了湯,說好些了。慧蘭從包里拿出兩個氟哌酸膠囊和熱水杯,讓為平吃了藥。這點熱水成了慧蘭上甘嶺的蘋果,視為珍寶,為平吃了藥,躺著睡了。
40多個小時的顛簸,在第三天的清晨,到了吉林長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