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緊閉的窗把冬月的寒風阻擋在窗外，距期末考只剩兩天，資產評估課的最后一節復習課在早上八點準時開始。講臺上的老師清了清嗓子，他總愛穿熨帖的淺灰色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塊磨得發亮的老機械表。

“翻開課本第一章，”他的聲音帶著歲月沉淀的醇厚，手指按在自己的教材上，“這節的資產評估要素，期末肯定考?！苯淌依锕P尖劃過紙頁的沙沙聲稀稀拉拉，后排幾個男生已經把手機藏在課本底下，屏幕反射出游戲界面的微光。小動作都在老師眼里，可老師裝作不知曉一般，走下來繞一圈，自顧自地加快語速，二十分鐘就把整本書的考點過了一遍，最后回到講臺，合上書，往講臺邊一靠，熟悉的“憶當年”模式準時開啟。

“書本上的理論是死的，”他指尖敲了敲講臺，“我年輕時候去評估一家老酒廠，賬本上寫著窖池值三萬，可懂行的都知道，那百年窖泥里的微生物群，給三百萬都不見得肯賣?！钡紫聜鱽韼茁暤托?，有人開始收拾東西，覺得這節課不會點名了，準備提前溜號。老教授也不惱，繼續講他在破產清算現場遇到的奇葩事：“有回評估一家倒閉的玩具廠，老板非要把辦公室那盆‘招財樹’算成固定資產，說那是他請大師開過光的——最后我們當然沒算，結果他抱著花盆跟我們耗了一下午?！?

辰阿德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著，他總覺得老教授說的案例里藏著考點。周彩珊坐在辰阿德和林疏月中間，用筆桿戳了戳林疏月的胳膊，叫她看辰阿德的離譜操作。穆祖泉在辰阿德隔壁，小聲說：“王博宇，收著點！給本班長個面子！手機都快懟臉上了?！绷质柙缕沉搜坌鼻胺剑醪┯钫笪Ｗ?，眉頭還微微皺著，像是在認真思考，桌里手機屏幕上的“斗地主”幾乎要從指縫里漏出來。

“好了，不扯遠了。”老教授突然提高音量，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平時分”三個字，“我提幾個問題，答上來的同學，現場加分。”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第一個問題拋出：“資產評估的要素有哪些？”

空氣像凝固了似的，前排同學低著頭摳課本邊角，后排的趕緊在手機上搜答案，卻被老教授一句“停止小動作”堵了回去。林疏月看著老教授眼里一閃而過的失望，心里嘆口氣“給老師救個場吧”，輕輕吸了口氣站起來：“資產評估的要素包括評估主體、評估客體、評估依據、評估目的、評估原則、評估程序、評估價值類別、評估方法、評估假設、評估基準日?！?

她聲音清亮，在寂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老教授眼里的光立刻亮了，連連點頭：“非常完整。學號多少？”

“6號，林疏月。”

“好。”他拿起鼠標，略顯笨拙地在講臺上的電腦找到林疏月的賬號，“平時分加10分。”

周彩珊在底下悄悄給林疏月比了個贊，沒等她收回手，第二個問題就來了：“資產評估的方法有哪幾種？”

周彩珊抓了抓林疏月的右手背，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隨即站起來朗聲回答：“成本法、收益法、市場法?！彼鸬糜挚煊譁剩B老教授都笑了：“不錯，平時分加10分。學號報一下?！?

第三個問題剛出口，辰阿德已經起身?！百Y產評估的假設有哪些？”“交易假設、公開市場假設、持續使用假設、清算假設?！彼捯魟偮?，穆祖泉就在底下小聲跟周彩珊說：“阿德這是把課本倒背下來了吧。”

老教授滿意地在系統里記完分，又問了幾個問題，教室里漸漸有了零星的回應，穆祖泉當然不會放過加分機會，還得靠他們四個撐著場面啊。王博宇大概是怕被點名，悄悄把手機收了起來，卻也只是盯著黑板發呆。

下課鈴響，老師卷起教材，手背身后：“祝大家期末考試順利。”

走出教室，周彩珊立刻拉著林疏月的胳膊晃了晃：“咱們四個的平時分穩了！”穆祖泉笑著擺手：“期末考才是重頭戲，下午圖書館見？”

幾個人正說著，林疏月的手機震了震，是陳新帆發來的消息：“樓下等你?！彼侵呃葯跅U往下看，穿白 T恤的男生正朝她揮手，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

“我先走啦！學霸押題記得發我”，林疏月把課本塞給周彩珊，“麻煩你們幫我帶回宿舍～”她朝另外兩個舍友揮揮手，拎著帆布包跑下樓，剛到樓梯口就被陳新帆拉住了手。

“這么開心？”他指尖帶著樹蔭下的涼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

“平時分穩了，”林疏月仰頭看他，眼里的笑意比陽光還亮，“剩下的，就看期末考啦?！?

陳新帆牽著林疏月往食堂走，帆布鞋踩過滿地碎金似的陽光，發出沙沙的輕響。身后教學樓里，周彩珊正和辰阿德、穆祖泉商量著下午的復習計劃，陽光淌過葉隙時濾成了暖融融的碎金，葉片捧著這團溫度輕輕搖晃，被漸起的冷風卷走幾分熱意，細細密密的揉進了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午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