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眼熟的街道上。這條街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這是他從幼兒園到高中上學的必經之路。但自從去省城上了大學之后就幾乎再沒經過這里幾次了。這條老街兩邊都種滿了高大的榕樹,就算是炎熱的夏天,在兩邊榕樹圍合起來的馬路上,也只有零零碎碎的星星般的光點從樹葉枝椏的縫隙穿透下來,好不涼快。奇怪的是,這條老街的兩邊早就被整改修成了一座座住宅小區,現在眼前的卻是許多蒼蠅小館子和老舊ktv,這是大概十幾年前的模樣吧。
小川訝異的環顧四周,準沒錯了,他甚至還看到了那個十幾年前就被拆除掉的舊電影院,這真的完全就是過去的老街模樣。他朝著電影院走去,猛然想起,自己兒時的幼兒園不就開在電影院隔壁的巷子里嗎,想到這里,他立刻加快腳步向記憶里的幼兒園找去。
做夢真好啊,可以帶我回到過去。他邊走邊想。當走進了巷子他才發現,現在應該正是快放學的時間,幼兒園門口站滿了準備接孩子的家長。果然,不一會兒幼兒園里就傳出了那個他熟悉到淚目的放學鈴聲,這個鈴聲仿佛一下子把小川帶回了孩提時代,那會他每天最最期盼的事就是聽到這個放學的專屬鈴聲,那樣他就可以準時在幼兒園門口看見爸爸或者媽媽了。
已經有家長接到了自己的孩子,他們陸陸續續的往巷子外走,小川聽著那些孩子和父母開心地講著今天在幼兒園發生的趣事,心里被一陣酸楚和羨慕拉扯。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光啊,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小川正望著來往的家長孩子出神,突然一個熟悉的說話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他隨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眼前的一幕讓他徹底呆住了,他看到父親牽著一個孩子正在往回走,那個孩子就是小時候的自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夢未免也太真實了一點,他甚至都聞到了幼兒園門口小賣店里散發出的炸土豆片的香味。
小川看著父親牽著幼小的自己走出了巷子,馬上回過神來,立刻跟了出去。他就這樣慢慢地跟在他們身后,內心苦苦掙扎了一番,最終決定上前去打個招呼。無論如何這個夢太珍貴了,小川不愿意失去這個和父親能再次相見的機會。
小川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橫在了父親和小小川的面前:“你們稍等一下!”
父親顯然被一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嚇了一條,和小川四目相對,眼里明顯帶有戒備和不悅。
小川終于又清楚的看到了父親的臉,只是面前的這個父親,比自己大不了七八歲,頭發烏黑發亮,眼睛炯炯有神,甚至都看不到魚尾紋,這是還沒有被時間侵蝕過的父親啊。小川覺得直接叫爸爸可能會嚇到他們,于是叫了父親的大名,父親顯得很意外:“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猛然間,小川整個人像觸了電一般汗毛豎起。這句回答不正是自己四歲那年,有一位陌生叔叔攔住了父親和自己,父親給出的回應嗎?所以,當時那位叔叔其實就是十幾年后的自己嗎?
想到這里小川仍然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這明明就是一場夢不是嗎?他帶著最后的懷疑看向幼小的自己,小小川的臉肉嘟嘟的,剪著一個小平頭,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縫,可愛極了。小川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小小川的肉肉的臉蛋,問:“今年四歲嗎?”小小川睜著迷惑的小眼睛,乖乖的點了點頭:“叔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年四歲啦?”
這一刻小川徹底奔潰,放聲大哭,這是他二十多年來最心痛最悲傷的時刻。他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哭了多久。終于,他睜開了眼,枕頭早被淚水濕透,心卻和夢中一樣的疼:“原來啊,我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和父親做了最后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