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騏發現鄭科不僅邏輯思維能力強大，記憶力還超強。就拿當日所學的英語單詞和語法來說，常人都有遺忘曲線，需要念經一樣反復記憶還不一定能記住。鄭科不然，他只要快速看上一遍，就可以把別人背上一兩小時的東西全部記住，而且無需看二遍，次日英語課上就能一詞不錯地背誦出來。

陳騏說鄭科，如果他肯下點兒功夫把中外大詞典看一遍，就沒他不認識的詞兒了。陳科說那不得占用我跟你學畫畫的時間，當個復讀機有啥意義呢。

別看鄭科功課以外釣郎當，但晚自習自學時間，他卻能像氣功大師入定一樣投入。陳騏坐在他旁邊最了解不過了，每當他一目十行地看完當日功課，做完作業，都會靠在椅背上微微皺著眉頭閉眼冥想幾分鐘，陳騏知道他雖然閉目，卻非養神，而是在腦子里將當日所學做知識歸納。

正是這幾分鐘，成為鄭科對課本知識進行存儲積累的重要時刻。就像我們用鍵盤敲了一晚上文章，關機之前必須要整理保存一樣。

這一套完成后，鄭科才會關機睜眼，正好下第一節晚自習，然后趁著大課間和陳騏一起去操場溜達，欣賞黑漆漆的操場上空璀璨的星空。

丁海生不和陳騏他們去溜達，因為這時坐在前邊的李小玲會到后面找他聊會兒天，別看在兩人在一個班，能獨處的時間也就這會兒，很是寶貴。

陳騏晚自習做題或是背政史語英，已經頭昏腦漲了，又不像丁海生那樣下了課有李小玲給做思想按摩，只得撇開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和鄭科去操場看星星。

海云縣一中的位置較為偏僻，海邊空氣又好，夏季常常是銀河當空，雖然不如青藏高原的夜空那樣清晰得仿佛近在咫尺，卻也盡顯璀璨，讓人不禁心生對于無垠宇宙的遙遠遐想。

兩人每次坐在主席臺旁的觀眾臺上仰望星空，都會自然而然地談起宇宙奧秘。

幾天之后，陳騏知道鄭科為什么喜歡晚自習課間來這里了。原來穆芳也會在這個時間來操場遛彎，坐在觀眾臺上，借著從甬路那邊路燈傳過來的微光，剛好能辨認出經過的穆芳。

穆芳也聽出了觀眾臺上那兩個說話的男生是陳騏和鄭科，起初還只是遠遠打個招呼，后來有一次聽見兩個男生正在聊天文，于是好奇地上來聽一聽。

鄭科借著微光認出了她，有點意外：“呀！穆芳？你怎么也來了？”

“聽你們每天聊得挺深奧，我好奇就上來了，”穆芳答道，“你繼續，我也聽聽！”

鄭科因為有點兒緊張，竟然一時腦袋空白，只好問陳騏：“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陳騏竊笑著指向天空，對穆芳說：“鄭科兒剛才說呀，咱們看到的滿天星星，除了幾顆太陽系行星外，其它不是恒星就是像銀河系一樣大的星系，因為離我們太遠，看起來才像一顆顆的小星星。”

“啊對！星星其實都大著呢！”鄭科剛反應過來。

“原來每個星星都是一個銀河系，簡直不可想象?！蹦路几袊@地問，“那你說說宇宙里有多少個星系？”

“多少個可說不清，但可以這樣假設，如果從每個星系向太陽系方向拉一根細線，這些細線會沒有空隙地擠滿我們看到的天空?！编嵖婆d奮地比劃著拉線和展開動作。

陳騏琢磨了一下，疑惑地問：“那不對啊，如果把你說的每條細線都換作星系發出的光線，它們要是密集到沒有空隙，我們看到的夜空就不是黑的了，應該是和白天一樣亮的才對啊！這個怎么解釋？”

“噯，按道理還真應該是你說的這個樣子??！”穆芳也想了想，對陳騏說。

鄭科拍了一下巴掌，激動地賣著關子：“陳皮這問題問的好！夜空為什么是黑的，而不是白的？乍一聽像廢話——沒太陽可不就黑了么！但是，再一想，宇宙星系如此之多，密密麻麻的亮點兒連成一片，完全能起到太陽的照明效果，就算太陽下山了，夜空也應該是白的呀！”

穆芳問：“是不是因為它們離我們太遠，光線太弱？”

鄭科把兩個拳頭一前一后地舉到面前，繼續賣關子：“如果宇宙里星系很稀少的確是這樣，可問題是它們比地球上的沙子還多，站地球上無論朝哪個方向看，星系多得都會有前后重疊，它們發出的光若疊加起來，一樣會變得很強?！?

“讓你這么一說，這晚上天要是不白都沒道理了，”陳騏百思不得其解，“你就快點兒說吧，光都哪兒去了？”

“昨天我不是跟講過宇宙膨脹么，哈勃紅移和宇宙微波背景輻射，還記得吧。”

“記得，你還說電視機空白頻道的黑白雪花，就是天線接收到的那個什么輻射的殘余信號，總之宇宙膨脹是有大量證據的，信哈勃就是了，那剛才的問題和宇宙膨脹有什么關系？”

“關系太大了！你想想，如果宇宙膨脹的速度超過光速會怎樣？”

“想不出來.....”

“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啊，以宇宙大爆炸的奇點為中心，所有的東西以超光速同時向外飛，向東飛有一個太陽，向西飛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二太陽，二太陽發出的光也都在向外飛，其中一道光向著我們東太陽這邊飛，可我們的東太陽飛得比那道光還快，你想象一下會怎樣？”

“那道光追不上我們，我們也就看不到那道光了，不僅是那一道光，凡是符合這個條件的所有光線我們都看不到，所以我們能看到星星僅僅是光線能追上我們的那部分星系，更多星系的光追不上也就到不了我們的地球，因此我們無法看到它們，于是夜空就是黑的?！蹦路蓟腥淮笪?。

“穆芳你太聰明了！我們能看到的星星只是宇宙中很小的一部分星系，它們和我們太陽系做同向運動，相對速度等于或小于光速，我們才能看到，那些大爆炸一開始就遠離我們的大多數星系，自古至今再往后，只要不出太陽系，永遠都沒機會看到，還有一些大爆炸時在一起同行，后來卻越飛越遠但迄今仍能看到的星系，就會發生紅移現象?！?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還有一點不對勁啊，你昨天不是說宇宙中任何有質量的物體達到光速都會變得質量無窮大么？可照你剛才這么說，地球豈不是帶著我們正在以光速飛，我們質量怎么沒變得無窮大呢？這不矛盾嗎？”

“這個不矛盾，宇宙膨脹不是你想象的太陽帶著地球，地球帶著咱們像光速火箭一樣飛，其實膨脹的是空間，而不是星系，所以叫宇宙膨脹不叫星系膨脹，”鄭科知道這很難理解，于是舉了個例子，“你可以把星系想象成一個氣球上面扎了很多小孔，宇宙膨脹就好比當我們把這個氣球用力吹大時，表面那些小孔也在距離變遠，但這些小孔相對于氣球表面來說，它們各自的位置改變了嗎？”

“沒有”陳騏有點兒明白了。

“小孔之間的距離在變大，是小孔們自己運動的結果嗎？”

“不是，是氣球整體膨脹的結果。”

“放大到宇宙也是一樣啊，是空間在做超越光速的膨脹運動，星系們各自的空間坐標，并沒有多大改變，我們的質量不會變得無窮大，可以放心稱體重?！?

“那你說空間是什么？氣球有橡膠膜在拉著小孔，可空間卻是空的，它用什么拉著星系？”穆芳問道。

“暗物質！”鄭科說完，看了看表，“該上第二節晚自習了，明天咱們再接著聊吧！”

“哎呀，聽得我都不想回去上晚自習了?！标愹U嘆道。

“哈哈，既要仰望星空，還得低頭學習?！蹦路夹Φ溃白甙桑匕嗔耍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