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婳是個急性子，公孫穆本想留她住一日，但王婳堅持要趁著天沒黑馬上回去，公孫穆見王婳態(tài)度堅決，于是不再強(qiáng)留。

公孫穆一行人將王婳送到門口，王婳沒看到虞識安，便問道：“虞娘子呢，不在府中？”

公孫穆皺眉：“王將軍是怎么認(rèn)識虞娘子的？”

王婳一笑：“說來話長，王爺，虞娘子是個極好的女娘，對您也是極忠心，王爺萬要珍惜。”

公孫穆一笑：“那是自然。”

王婳跨上馬：“王爺?shù)任蚁ⅲ髸衅凇！?

幾人送走了王婳，回到府中，公孫穆問道：“虞娘子人呢？她和王婳是一起來的？”

張堯撓撓頭：“剛才是和王將軍一起進(jìn)來的啊，是不是跟著溫酒找你去了？”

溫酒搖搖頭：“屬下不知。”

公孫穆眼波一閃，忙往自己的房間方向走去，但是柱子那里分明沒有虞識安的身影。“難不成是我看錯了。”公孫穆喃喃自語。

一個小婢女恰巧經(jīng)過，見公孫穆站在柱子旁發(fā)呆，忙道：“王爺，您是在找虞娘子嗎？虞娘子不在這里，她出府去了。”

公孫穆道：“你見過她？”

小婢女道：“回王爺，虞娘子在這站了好一會，心情好像不好，婢子以為娘子有什么事，便多問了一句，但虞娘子說自己沒事，說自己要回醫(yī)館。”

公孫穆沒耽擱，快步走出府，騎馬往醫(yī)館趕去。

公孫穆進(jìn)門地時候，虞識安正在醫(yī)館中默默地收拾著藥材，聽見有人進(jìn)來，忙喊道：“來看診的嗎，我馬上就出來。”

她理好藥材，撩簾出來，卻看到了公孫穆。

兩人已經(jīng)好多天沒見了，不知為什么，虞識安覺得有點(diǎn)別別扭扭的。

虞識安道：“你，回來了？”

公孫穆也不知為何，明明很想她，明明一直在想她，但見了她，大腦卻又空白了。

公孫穆點(diǎn)點(diǎn)頭：“最近醫(yī)館忙嗎？”

虞識安笑：“還好。”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

虞識安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你看上去臉色不好，我給你看看吧。”

公孫穆乖巧的伸出自己的手，看著虞識安給自己問診，想起第一次她在營帳中給自己問診，也是這般凝精聚神，似乎沒有任何事能打擾她。

虞識安結(jié)束了自己的診脈，嚴(yán)肅看著公孫穆：“公孫穆，你這幾日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藥，也沒有好好休息，你自己也能感覺到吧，最近的精神非常不好。”

公孫穆淡淡一笑：“最近的事情的確多了些。”

虞識安有些生氣，她不說話進(jìn)了內(nèi)室，邊拿藥說道：“再好的大夫再好的藥都拿不聽話的病人沒辦法，你要是繼續(xù)這樣，我……”

她抬起來夠藥柜的手僵在了原地，因為公孫穆從身后保住了她。

公孫穆的聲音有些啞：“我想抱抱你。”

虞識安眼眸垂了垂，在公孫穆交疊的手上安慰似的拍了兩下。

公孫穆將頭埋在虞識安的右邊脖頸處，感覺前所未有的放松：“識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虞識安轉(zhuǎn)過身看著公孫穆，牽著公孫穆的手：“我沒有生氣，我只是，你什么都不告訴我，讓我感覺我其實(shí)對你一無所知。”

公孫穆眼睛閃了閃，虞識安感覺得到，他的手突然變得冰冷，虞識安皺眉：他是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

虞識安道：“公孫穆，王都，高家，滄州，王婳，禹州，這些我全都不知道，公孫穆，你真的還想繼續(xù)瞞著我？”

公孫穆看著虞識安清澈的眼睛，內(nèi)心掙扎：告訴她，她會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不告訴她，難道要一直瞞著她？虞識安，我該拿你怎么辦，我又該怎么辦。

虞識安見公孫穆眼神躲閃，便道：“我大概猜得到一些，你不想告訴我，是不是怕我知道了，會生氣，會對你失望，會離開你。”

公孫穆被說中了心事，猛然抓緊虞識安的手，將她拉到懷里：“別走。”

虞識安輕輕回抱住他：“公孫穆，告訴我吧。”

公孫穆沉默了很久，正當(dāng)虞識安覺得他不會開口的時候，公孫穆開口了：“我，本來是活不下來的……”

公孫穆就這樣抱著虞識安，說了很久，從最初的如履薄冰，奉命平亂的艱難，到如今高家的步步緊逼……

公孫穆越說聲音越小：“識安，這就是我，茍且偷生，一身血債，我從不是什么好人，從來不是。”

虞識安靜靜的聽完，一言不語。她第一次知道，人心竟然如此詭譎，如此恐怖。原來不是所有的父親，都愛護(hù)自己的孩子，原來為了權(quán)力，人真的可以如此無情無義，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痛下毒手，乃至趕盡殺絕，原來一個人為了活下來，竟然必須要用傷害自己的辦法。

虞識安緊緊抱住公孫穆，眼眶濕潤：“公孫穆，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想要出生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沒有想殺人，更不會想要折騰自己換一個生存的機(jī)會。”

公孫穆松開虞識安，看著她：“虞識安，你不一樣，你活的干凈純粹，你討厭權(quán)謀，痛恨殘殺，你跟我是如此的不同，”公孫穆垂了眼睫，繼續(xù)說，“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靠近你，我想要留下你。”

虞識安終于知道了公孫穆的心事。

她輕輕撫著公孫穆的臉：“公孫穆，你說的沒錯，我討厭這一切。以前我的生活很簡單，外祖母總是說，我沒有真正的活過，那時候我不懂。但是下山這一趟，我明白了原來世界不是非黑即白，這個世界有很多事無法用對錯去衡量，也無法去掌握。最難測的是人心，但是最讓人心動的也是人心。公孫穆，以前的你，什么都不說，讓我感覺自己喜歡的是一個很不真實(shí)的人，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你的另一面，這才是完整的你。”

公孫穆一雙桃花眼，盯著她：“你還愿意留在我身邊嗎？”

虞識安笑：“直到我自己想走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