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州常陽郡
虞識安猜不透王婳想干什么,但是她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應下再說。
于是虞識安笑道:“既是如此,娘子,我就開始為你診脈了。”
王婳笑:“那就有勞神女。”
虞識安凝神聽了聽脈,又讓王婳換了另一只手,王婳便趁著這功夫打量虞識安:一張小圓臉,眉間一顆痣,不濃艷,卻也不清淡,是讓人很舒服的長相。
虞識安聽完了脈,看了看王婳的面,便道:“娘子,您的右肩膀,多年前,是否受過刀傷。”
王婳的笑僵在臉上:“你怎么知道。”
虞識安笑道:“娘子,我是大夫,自然是能診出來的。”
王婳道:“我這傷,是五年前的傷,如今已經好了,尋常的大夫根本診不出來。”
虞識安搖頭:“不,還沒好,這一刀很深,幾乎是砍到骨頭中了,想必娘子每次高抬胳膊時,都會感覺右肩膀有酸痛感,但不是很明顯。”
王婳吃了一驚,因為這刀傷是在戰場上被敵人砍的,那時候王沈為她找了最好的軍醫為她診治,之后見王婳行動如常,大家都以為她好全了,但高舉胳膊時的酸痛感,只有自己知道,也沒當回事。
見王婳不說話,虞識安笑道:“娘子莫慌,我只是看病,不會過多打聽娘子的私事,也不會問娘子的刀傷是如何來的,只是娘子需要讓我看一看肩膀,我才能更好的給娘子診治。
虞識安說完,站起來,對王婳道:“娘子隨我進內室吧。”
王婳猶豫了片刻,隨虞識安進了內室,虞識安輕輕解下王婳的右邊衣服,看到了那個刀疤。
刀疤足足有一掌長,雖過了多年,但仍能看到非常明顯的傷痕。
虞識安輕輕拂過這條疤,道:“果然很深,娘子可曾想過除掉這道疤?”
王婳按著自己的衣服,聲音淡淡的:“平時也看不到,無所謂。”
虞識安沒說話,將王婳的衣服穿好,又讓她活動了一下右胳膊,判斷了一下,帶著王婳出了內室。
虞識安在竹簡上開始寫方子,邊寫邊道:“刀傷入骨,又沒有及時調理,想要快點好是不可能了,只是娘子年輕,恢復得也快,吃個一年藥,也就差不多了,我把藥分為內服和外敷兩種,這樣見效快些。”
虞識安頭不抬眼不睜的寫完藥方,然后又起身去藥柜取藥,把藥材包好,拿到王婳面前:“左邊的是內服的,右邊的是磨成粉外敷的,我多加了一味積雪草,對去除疤痕很有效果。”
王婳皺眉:“你就不好奇,我這傷怎么來的?也不怕我是壞人嗎?”
虞識安笑:“我只知道你是病人,而且娘子眼神坦蕩,并不像壞人,我在這里并不認識許多人,娘子是禹州人士,來找我,主要卻不是為了看病,而是找我一敘,恐怕娘子要敘的事,是和公孫穆有關。”
王婳接過草藥:“果然聰慧,既然娘子猜到了,那可愿意抽出空來與我談談?”
虞識安笑道:“現下是不能,我還有病人要看,若是娘子愿意,等我午時閉診,來醫館尋我吧。”
王婳一笑:“也好,總歸醫館在這,你也收了我的金子,你跑不了。”說完拿著藥材出了門。
虞識安隱隱覺得這個人應當和自己上次偷聽到的內容有關,既然這個人不直接找公孫穆,而是大費周章的來找自己,想必是她不想讓公孫穆知道自己來了。也好,公孫穆此時不在郡中,有些公孫穆不肯說的事,也許這個人,能給自己一點線索。
公孫穆是差不多午時到的刺史府,他本想回來找虞識安,但是婢子卻說:“王爺,虞娘子這幾日一直都在醫館里。”
公孫穆道:“吃住都在那里?”
婢子道:“回王爺,都在那里。”
公孫穆的心沉了沉:她到底是忙的沒空回來,還是,還是根本就不想見我,在躲我?
張堯聽聞公孫穆回來了,正一臉笑容的走過來想打招呼,卻看見公孫穆一臉不爽的樣子,忙問:“怎么了,這是出什么事了?”說完看了溫酒一眼,溫酒搖了搖頭。
張堯小心問道:“可是為了虞娘子?”
公孫穆這幾天除了趕路就是辦事,此刻回到刺史府,感覺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擺了擺手,誰的話也沒接,自己回了屋子。
張堯和溫酒在原地面面相覷,張堯道:“王爺看起來狀態很不好,他這幾日去暗訪臺州,可是有什么事發生?”
溫酒道:“臺州的情況不好,百姓沒有糧食收成,為了交稅,只能賣地。當地的一些官吏還有有錢的商賈,都在想法設法的低價買下土地,導致很多百姓無地可種,無糧可吃,生活困窘。王爺知道這事很心焦,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
張堯嘆口氣:“百姓流離,物故者半,恐怕不止是臺州才有,只是今年臺州天災人禍的,這種情況分外厲害罷了。這問題存在已久,也不是王爺一個臺州刺史能解決的。公孫穆這個人什么都不肯說,如今恐怕自己憋著勁想辦法呢。”
張堯對溫酒道:“溫酒,你去吧,你去請虞娘子回來吧。”
臺州常陽郡醫館
王婳果然午時沒到,就來醫館等著虞識安。
虞識安看了一上午的診,水也來不及喝,飯更是來不及吃,王婳見虞識安一臉疲乏的樣子,二話不說,拉著虞識安到臺州的酒樓里,開了個隔間,點了一桌子菜。
虞識安看著滿桌子的硬菜,被王婳雷厲風行的作風震了一下。
王婳給虞識安夾了一只羊腿:“吃不飽飯沒法干活,來你先吃。”
虞識安受寵若驚:“娘子,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王婳喝了一口酒:“你給我看了病,我們也算是認識了,我叫王婳。”
虞識安笑:“王娘子,倒是個女中豪杰。”
王婳笑:“怎么,你聽過我?”
虞識安搖頭:“我沒聽說過你,只是看診時見你手上有繭,而且不是一般干活的人的繭,是用刀的人才會有的繭,你又受過刀傷,行事又干脆利落,所以我才說王娘子是女中豪杰。”
王婳又喝了一杯酒,笑而不語。
虞識安皺眉道:“可是我猜錯了,娘子為什么發笑。”
王婳道:“你說的對,也不全對,我只是覺得,你不太一樣,你膽子很大。”
虞識安笑:“那王娘子又何出此言?”
王婳把玩著酒杯:“你都不認識我,還敢跟我出來吃飯,就不怕我給你下藥?”
虞識安啞然失笑:“不是說好是來說話的嗎,你怎么會將我藥暈呢?”
王婳搖頭:“你的心思真是單純,說不定我就是心懷不軌,做的這一切只是讓你放松警惕,再對你下手呢?”
虞識安有點無語:“王娘子,我真的沒想那么多,不過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我只能自認倒霉。”
王婳笑:“虞娘子放心,今日來只是找娘子說話。”
虞識安笑道:“那就請王娘子說說,是不是為了公孫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