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允彗同學？”

放下便當盒與筷子，和葉有棲手帕擦了擦嘴角，吐槽一起吃飯的校刊部社員剛講的冷笑話，隨北川早云出活動室。

她在DNA里刻著的人脈情報細細翻找，轉而告訴老同學：

雖然是半島裔，樸允彗的家境不錯，父母聽說管教特嚴格，一向不滿她的辣妹妝容，看在成績名列前茅的份上，才未鬧翻。

可最近，樸允彗父親所就職的公司破產裁員，工作找了一個月，終于拉下臉去應聘網管，才發現網吧連廁所保潔員都不招了。

她父親回頭看樸允彗在市立高中的好成績，與公立、私立高中學生的偏差值一對比，頓時斥責女兒不努力，將來連自己也養不活。

樸允彗干脆離家出走，至于往哪，和葉有棲搖搖頭，表示與對方不太熟絡。

“至少比我只知曉名字和相貌強。”北川早云謝了一聲。

“她是副會長，主要和風紀委員那邊聯系，與你沒什么交集吧？”

和葉有棲柔和的上下曲睫毛微合攏，留出一道縫隙投射出意味深長的目光。

“大~作家莫非要找副會長尋人設靈感？哎呀呀，好心提個醒，副會長似乎對動漫之類的很反感。”

說著她正手自信撩起耳鬢茶色發絲：“不過有個大善人不介意這些，能輕易獲取你要的信息且不惹女孩子討厭……”

“代價僅僅是解決三天的公民課作業哦。”圖窮匕見了。

北川早云連裝聽不見都忍不下去，吐槽道：“那玩意不是抄課本觀點和材料就行？”

“重復枯燥冗長的抄寫對美少女的手指保養很不友好。”

“有沒有可能，那是某人時間管理和握筆姿勢的問題？”

老同學升起翻白眼的沖動，但為了淑女形象克制住了，改成瞪北川早云一眼：“那祝阿宅寫手別被人罵走啰。”

“誰告訴你說我去取材的。”北川早云亮出獎學金申請通知書：“催人補材料也是執行委員長的日常。”

“那你還來找我？”

“順路問下她在幾班。”

“二年級C班。”和葉有棲不悅交疊雙臂，連胸襟也氣鼓鼓，“你剛才問的那些，嗯？”

“我就隨口一問，沒想到你全交代了。”北川早云打哈哈掩蓋真實意圖，在老同學‘你下次買茶必加價’的報復宣言中離去。

……

“哈？線上比賽的證書又作數！”樸允彗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氣得一錘桌子——

怎么搞的，獎學金剛開始申請的時候問，得到反饋說，不清楚先交上來；打印材料后又說補充電子版證明，她在學校機房忍受顯像管大頭電腦的卡頓與病毒，好不容易才交齊。

后頭又說老師嫌線上競賽不如線下正規，發通知退回材料；不久再聲明經評審小組討論，線上競賽證書有效，前提是占考評比重減小。

一周前，又放風聲說校長拍板評比線上證書因規則不完善，本次獎學金不列為參考指標，下次評選才納入。

而今，退回的材料早當草稿紙寫滿了，電子版也刪掉省U盤空間。

樸允彗幾乎是唾罵北川早云：“還要求明天早上交齊，瘋了吧！”

“我能做的只有第一個通知你。”北川早云想賣個人情，奈何制定材料標準的不是他，甚至唯一列席會議的會長，也僅僅是在旁邊做記錄，沒資格發言。

他猶記得會長的吐槽：

她像一個只會‘嗯，嗯’的服務機器人，旁觀一群日常讀報看電視，網絡操作交給年輕老師，對互聯網的印象無非軟盤、傳真機和電子游戲的古舊校領導們，討論線上競賽。

——材料標準反復無常的結果，可想而知。

北川早云通知完即離開了。

第二天收材料，他還特意拖延交期等樸允彗。午飯拜托和葉有棲買來面包牛奶應付。直到午休結束前才匆匆交上材料，挨了一頓老師抱怨。

幾天后，獎學金評選出結果，樸允彗因材料準備不充分，只拿到第二檔。

北川早云心想，沒有他的幫助，樸允彗爭第三檔獎學金都夠嗆，好幾個鄉下來的同學，乖巧認真到網吧門也沒踏進過，按老師手把手教參賽，回來連證書下載、調格式、打印都一步三詢問。

北川早云守著學生會辦公室電腦替樸允彗搞定大部分證書，剩下一點時間擠出來分給那些同學。

對獎學金評比結果，老師們分裂成兩派爭吵，一派說線上競賽公平公正，主辦方有權威；

一派指責線下知識競賽、體育競賽都通知到位，線上競賽在校內宣傳不足，一堆有實力的同學壓根沒聽說過，全依賴口口相傳，參加門檻先天不公平。

樸允彗不管老師們的爭論，也未對北川早云有所答謝，反而介意他幫忙不幫到底，用學生會電腦替非學生會的糊涂學生弄電子證書，拖累自己。

北川早云對此無話可說。

他看出來樸允彗絕非打擊異能罪犯的THE MASK。

此外，北川早云進一步了解身上的破系統：遇見異能者才起反應——最開始新手任務的和葉有棲，他使用遺忘藥水后，再沒彈出過系統提示框。

排除了樸允慧，他本以為又是一周找尋THE MASK無所收貨，意外竟發生了——

“北川，勞煩你再去通知，線上競賽證書允許列入評比材料。”會長開完會歸來。

北川早云起初懷疑自己聽錯了。

“還愣著干什么，明天早上要收齊，快去通知，免得他們來不及搞材料。”

看一眼電腦顯示屏的日期，對比桌角日歷冊，北川早云實在不敢相信回到了一周前，可周圍的事務充斥滿滿的既視感。

——“你下次買茶必加價！”

北川早云從和葉有棲那逃離，按記憶，接下來要上演的是樸允彗對新通知大發雷……

“材料？給。”

唉？

北川早云瞧手里捧著裝訂達標，一式兩份的紙質版證明，抬頭看泰然自若的樸允彗。

“很驚訝？之前退回來的恰好沒動，去催那些電腦使不明白的鄉巴佬吧。”

不，你用了異能。

鑒于此次情有可原，且騰出的空閑讓北川早云及時處理鄉下同學們的證書，他暫且不干涉。

但要防止樸允彗濫用異能謀取不正當利益——北川早云并非多管閑事之人，僅僅對近在眼前的不公難以袖手旁觀。

……

評選獎學金后，校園生活的指針轉向月考。

“嚇死人！早上考國語時那爆炸是油罐車側翻。”和葉有棲背不下書，按鍵智能機的網絡論壇刷得飛起，“幸虧不是操縱爆炸的異能罪犯，不然……”

她想象下畫面，顫抖地抱緊腦殼。

“不然你就能避開明天的英語測驗了。”北川早云道。

考試期間，老同學有自知之明地繞開喧囂的教室與社團活動室，來安靜又沒人占位的學生會室復習。

他看樸允彗一眼，若有所指對和葉有棲說：“關手機看書吧，也別指望看完題目出來，發生時光倒流這種奇跡。”

樸允彗根本沒在乎他所說。

下午考試結束后。

邁出考場門檻瞬間，天旋地轉，太陽西升東落，馬路倒車不斷，當腳踏在切實的地磚，眼前景象赫然是學生會辦公室，北川早云決意要行動了。

“嚇死人！早上考國語時那爆炸是油罐車側翻——”

和葉有棲還在念新聞，北川早云即走到樸允彗面前，邀請到天臺一敘。

“干嘛？有話快說。”她靠在天臺入口門框，視線未移開筆記本。

“樸同學。”北川早云開門見山道：“收手罷，別再濫用你的異能。”

樸允彗雙眼震驚一抬，隨之目光陰沉。

“死宅少多事。”

“人是相互尊重的，若我先冒犯你，隨便稱呼。”北川早云反駁，“現在，一個堅信愛、正義和夢想的二次元警告你這碧池，莫再犯考試作弊的下流勾當，我沒法阻止你回溯，但搗亂的方法有很多種。”

樸允彗臉側向消防櫥窗，不搭理他。

“聽清楚了沒？樸允彗。”

她煩躁朝無人的樓道一努嘴：“知道知道，快滾！”

“我現在離開，希望你遵守約定。”

北川早云先一步返回，照記憶的時間段，和葉有棲會與他爭辦公室最后一包茶葉。

出來那么久，估計茶葉早被老同學……

身后什么物什被打碎，他下意識回頭——

后腦一記悶響，意識恍惚的北川早云翻滾下樓梯，失去知覺前，隱約聽到路過老師的怒吼：“樸允彗！放下滅火器，不許動——”

……

“喂。”

會長伸手在北川早云眼前晃悠。

“去通知收線上競賽材料，聽到沒？”

北川早云眨眨眼。

系統復活了他？

不，著破玩意一點反應都沒。

只可能是樸允彗主動回溯時間。

沖動殺人后反悔，他不信這一套，考慮死前聽到的老師怒吼，答案只有一個：

樸允彗追求人生沒有污點的完美犯罪。

那么，在監控密布，人員密集的市立三高，他是安全的——稍微。

踏上去找樸允彗收材料的命運走廊，北川早云心想，還沒找到THE MASK，系統福利未至，就要面對異能者敵人了。

得采取點戰術。

平凡的腳步堅定向前。

……

樸允彗一激動，把日期倒放了一周，異能的掌握并不熟練。

她后悔為保守異能秘密，沖動殺了北川早云——在易暴露的地方

樸允慧陰沉沉回到教室。

人上人的未來明明近在咫尺——用時間回溯拿獎學金擺脫兼職辛苦，考試高分提升偏差值，待到CENTER試驗和大學自主招考，逃離野原市這個罪惡與絕望的地方！就讀江戶大學，任職大企業！

偏偏被一個多管閑事的死宅干擾！

混蛋！

她看時間，該到死宅來收獎學金材料了。

麻煩了，對方似乎保留回溯時光后的記憶，僥幸活下來，必定逃走了。

這下連獎學金沒了，可惡！

她發誓要弄死那家伙，自己才有美好的未來！

接著，樸允慧難以置信目睹北川早云出現在二年級c班教室門口。

有詐！

“別動！”

教室內所有人，全體目光向她看齊。

北川早云也一副莫名其妙見她戒備的姿勢，頓了頓，說：“樸同學，線上競賽可以用來評獎學金，明早收。”

通知完，對方扭頭就走，步伐自然，還駐足悠閑同學弟打招呼。

難不成，樸允彗尋思，北川早云沒有回溯時光的記憶，或者說，記憶不明顯。

她交獎學金材料即使用過一次，嚴重性更大，對方毫無反應，卻在一周后小測試的瑣碎斤斤計較。

嗯，一定是她在考場內直接施展異能，以至于現出破綻。

既然如此，樸允彗小心回溯時間便是，無需冒巨大風險和精力去殺一個死宅。

呵，這雜魚撿了條命。

幾天過去，考試又要到來。

“嚇死人！早上考國語時那爆炸是油罐車——”

“和葉，最后一包茶讓給你，麻煩幫我去中庭的販售機買罐咖啡。”

支開和葉有棲，北川早云看向樸允彗，平淡胡謅道：

“手段真狠辣啊，樸同學，不愧是組織看中的人。”

組織！

樸允彗殺心冷靜下來，忙退到認為安全的距離。

怪不得這死宅可識破自己異能，還表現得風輕云淡，絲毫不擔心她利用異能優勢報仇。

果然背后有組織作靠山！

“你們想做甚么？”

眼見北川早云擱置復習題冊，緩緩抬升右手，豎直手掌

“放輕松，我對你沒有威脅。”

收回手，他牽拉露出借細繩墜在衣衫內的十字架。

“我在組織的代號是‘哨兵’，探尋像你一樣初覺醒異能的人，然后……”

北川早云一打響指，窗外飛鳥撲騰遠去。

似乎是上個時間段發生過的，巧合？

不，沒那么簡單！

樸允彗敏銳無比，剎時聯想到，飛鳥可能是報信的異能，神秘組織正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如果她真殺了這死宅，恐怕余生躲不開神秘組織的追殺……樸允彗強作鎮定。

“那你阻止我回溯考試，另有目的？”

北川早云欣然點頭：“大團長，我的上級，在尋找THE MASK，我們不希望如此關鍵時刻被打擾，何況，秩序一向是Pauperes commilitones Christi Templique Solomonici所追求的。”

“啥？”樸允彗聽不懂，以為是英文，細細回味又不是英文。

“圣殿騎士團是我們常用的名字之一，或許你不太熟悉，我再舉幾例，幕末時的新選組、軍政府時的七星會。”

輕蔑笑出聲，樸允彗說：“大話還能編的再夸張些？你還是祈禱時刻呆在安全場合，省得我心情不好，取你性命！”

她的恫嚇未動搖北川早云，執行委員長雙手合十，宛如了卻夙愿，坦然赴死獻身信條的殉道者。

“May the understanding father guide us.”一陣誓言般的低語后，他睜開眼，瞳孔澄凈，“我不過是涂抹在天守閣屋檐的一滴防火漆，缺失掉，什么都不會改變，除了讓教團誤會你是敵人。”

北川早云目光忽然兇狠，從殉道者變成了狂信徒：“而沒有人，能阻止教團！”

他瘋狂的模樣令樸允彗內心發憷——只是想考試作弊而已，怎就誤卷入神秘組織的陰謀計劃了？

樸允彗也關注網絡論壇有關異能者的訊息，從中聽聞野原市的異能罪犯極不滿THE MASK的連續勝利，預備聯合起來——莫非隱藏在背后的力量，就是死宅所屬的神秘組織！

越想越怕，她單純想靠異能成為后天奮起的人上之人。

“我保證不用異能打攪你們。”樸允彗主動退讓，“三個月，給你們三個月，之后我可不管你們，隨我想法使用異能。”

北川早云內心松口氣，三個月，有時間尋找THE MASK或拉A.A援助了，繼續忽悠道：“教團會記住你的功勞。”

……

樸允彗自怨倒霉，預備憑實力備戰第二天的考試，一邊安慰自己，三個月后就能成為人生贏家了，一邊收拾書包。

忽然，教室門邊，班里阿宅們聚集到一塊，大概是油膩評論那些庸俗文學，樸允彗快步走過免得污染耳朵——

“Pauperes commilitones Christi Templique Solomonici”一位阿宅中二叫嚷，“拉丁文真是太有逼格了！”

嗯？樸允彗捕捉到熟悉詞匯。

阿宅同好擺出浮夸姿勢：“May the understanding father guide us，女主角在決戰前默念誓言，然后爆發斬殺判教的大團長，救回男主，簡直不要太帥！”

旁聽的樸允彗拳頭逐漸硬了。

“北川前輩是桃子文的神！把圣殿騎士團，新選組和七星會串一起，太酷了！后宮文最強劇情當之無愧！”另一個阿宅眼里冒出崇拜。

巨響嚇了阿宅們一跳，轉身看，教室門框慘遭神秘力量捏碎。

……

仿佛鐵錘敲打樓梯磚，北川早云被動靜吸引，好奇走出學生會辦公室，轉角即望見殺氣騰騰上來的樸允彗，手中緊握一把鋒利的美工刀。

“救命啊！”呼救才喊出聲，眼前畫面模糊起來，等再變清晰，他又置身樓梯間，下面的樸允彗手里換成貌似無害的圓珠筆。

北川早云邁開腿跑過三樓空中連廊，直奔教學樓，扭頭回看，要死！

綜合樓至空中連廊的近五十米距離，異能者體質的樸允彗眨眼間沖過！

“對不起！”

北川早云急中生智，掀飛路過老師搬運的厚厚一沓卷子。

再生紙特有的墨綠試卷，在老師怒吼中漫天飛舞，茂密枝葉一樣遮擋光線，使樸允彗看不清北川早云的蹤影。

撞散半空試卷，樸允彗聽聲音，猜北川早云下樓去了。

“我要讓你經歷千百次死亡的折磨！”盛怒下的她不顧老師哀嚎，發泄撕碎落在頭頂的卷子。

奇怪的是，北川早云下樓后人間蒸發一般，同學們也懼怕地說不清楚北川前輩的下落。

樸允彗果斷時間回溯，可熟練度不足，最晚只能返回到兩人在綜合樓樓梯上下相見的那一刻。

北川早云逃跑倒是越來越不擇手段：老師搬運的試卷，走廊值日生的水桶與拖把，教導主任的假發，統統成為阻礙樸允彗追殺的道具。

窗外運送新禮堂建材的卡車發動機嘈雜不已，更擾亂她的思緒。

等等！

樸允彗靈光一閃，瞄準教學樓二層至一層樓梯拐角間，朝綜合樓敞開的窗戶。

啟動異能，樸允彗專心辨別聲位，窗戶有攀爬的動靜！

她跟著探出窗外張望，有教室窗口不銹鋼防盜防跳網、外延展的花壇和水管可供手腳靈活的人移動。

那死宅有點本領，樸允彗心想，短暫的間隙，加上半空轉移的危險，他肯定爬不遠就躲進室內。

她忙啟動異能，重新自綜合樓展開追逐，然后耍小聰明，將北川一逼爬窗，即停下腳步，直奔女廁。

一腳踹開隔間，見里邊瑟瑟發抖的學妹，樸允彗敷衍道：“學生會突擊檢查抽煙。”

踹開下一間，褲襪褪下的女老師羞怒瞪她。

第三間，里邊明顯有抵抗。

“出來，你這下流死宅！”樸允彗角力中發覺力量增長，于是一鼓作氣反推。

里邊的人哭出聲，樸允彗才知道是個胖妞，腿被推開的門夾在坐便器。

最后一扇隔間門被踹開，空的。

且從腳掌傳來的觸感判斷，門是虛掩著的，手輕輕便可推開。

北川早云躲在男廁？

樸允彗搖頭否決，校長為方便查男生抽煙，把男廁隔間門全拆了。

“有變態！”

女生驚呼。

及時爬到隔間頂部的北川早云拋開道德，求生本能驅使他撲倒樸允彗。

6點體力全速掄起的拳頭——

北川早云清楚聽到自己指骨在樸允彗臉頰上粉碎的微響。

草！異能者的防都破不了？

他眼前一花，回到了曾戰斗過的綜合樓樓梯間。

北川早云此刻心情，和傳來的卡車老式引擎啟動，一樣嘈雜。

……

可惡！

樸允彗在北川早云揮拳一刻慌了神，沒細想就時間回溯。

而見到對方這次先跑兩秒，她根本不怕。

你的手段已經用完了！

而我的潛力是無窮的！

你還有哪里可躲呢，垃圾場？

突然，樸允彗的笑容僵住。

北川早云第十九次掀飛試卷，樸允彗下意識拐彎下樓，對方竟攀上走廊圍欄，一躍而下！

這是三樓！

他也沒有異能！

樸允彗同附近驚呆了的師生一擁而上來到圍欄邊——

北川早云死死拉拽“CENTER試驗豪取一番”的激勵條幅限制下落速度，滑倒二層，條幅承受不住斷了，他展開四肢自由落體。

噗嗤砸在恰好經過，運走多余建材沙子的卡車防漏沙網罩。

渾身劇痛，滿臉沙土的北川早云支起身，對向后遠去的樸允彗比中指。

（CENTER試驗，群島共和國全國大學統一考試，區別于大學自主招考的二次試驗）

可北川早云才喘幾口氣，眼睜睜看樸允彗也拽斷另一條為三年級學生懸掛的條幅“四當五落不做浪人”跳下三樓。

太變態了吧！

落地不久即恢復行動力，飛快奔跑追上來的樸允彗，極具視覺壓迫力地沖擊北川早云的認知。

（四當五落，意味每天睡四小時上心儀大學，五小時名落孫山；浪人指復讀生）

司機師傅，開快點，人兩條腿要追上來了！

當然這話只能在心里講，真要發生催師傅，北川早云怕人家直接剎車趕自己下去。

也不能坐以待斃，樸允彗由遠處小黑點，逐漸放大為身體輪廓分明的像素卡通2D角色，對方迫近到3D真人視感之際，即是他落命之時。

北川早云病急亂投醫，打開系統商店：“槍械入門、格斗入門、身體自愈、劍道入門……”

一瞧系統幣余額：10

草！

他拖著仿佛散架的軀體，向前蠕動，條幅刮裂的切口流淌暗紅血液，穿透防沙網罩，滲入染黑建材沙。

艱難挪到卡車廂盡頭，催命的攀爬聲響逆風傳來。

“你跑不了……”

跳！

那瞬間，公共汽車頂蓋一幀一幀抽離視野范圍，展露底下灰蒙蒙的硬水泥路面。

“啪！”

身體內迸發樂高積木半空跌落砸在地面般的骨碎，北川早云的神經被痛覺信息擠滿。

車內乘客的驚呼無所謂，關鍵是，他的支撐點全賴摳在車頂蓋的雙臂，以及指甲血肉切割嵌入鋼板結合部縫隙產生的丁點摩擦力。

腳掌徒勞探尋支撐，運氣差到夠不著任意一個雨刮器或窗沿，手汗和重力一心要把北川早云拖下地獄——

見他掙扎求生的狼狽，樸允彗炫耀般在卡車頂站直穩住身形，笑聲愈發地放蕩與愉悅。

“你的自殺鬧劇滑稽至極，很好，我允許你這樣干脆離世，免遭千百次死亡的輪——咕！”

迅猛重擊幾乎將眼珠拍出眼眶，樸允彗突然遭遇重創，反饋回腦海的畫面支離破碎：遠去的卡車、滴血的鐵路橋限高桿，越發污濁的藍天……

然后是路人尖叫，逼近耳畔的救護車鳴笛與急剎間橡膠輪胎火熱摩擦水泥路面彌漫的臭焦。

她要被卡車后的救護車創死了？

不，

時間回溯！

……

回到了考試第一天？

樸允彗看清試卷題目，是上午的國語考試。

監考老師一道怒喝，她循聲望去，北川早云的背影消失在考場外。

你也只會徒勞地亡命了，樸允彗咧開危險瘆人的嘴角弧度，抓起自動鉛筆。

她經驗豐富了，沒追趕特緊迫，始終保持北川早云再視線范圍，當對方躲起來，或者開辟一條稀罕生路——

時間回溯。

幾十次后，樸允彗察覺出對方疲憊了，是靈魂深處對恐懼的無可奈何與百般嘗試無果的麻木。

她萌生惡趣味，一會旁觀北川倉鼠在飛輪“永動逃亡”，并確保其無法逃離到飛輪外的未知時空。

一會是扮演揮鞭者，鞭策北川早云無法停下放慢逃亡的步伐與緊繃的神經。

最終，北川早云癱倒在和式一戶建的圍墻角，不逃了。

“看，有車。”捧讀都有氣無力。

低劣的騙術，北川早云再第十三次即利用駛近的車輛動靜詐騙，之后又重復了八次，樸允彗沒再上當。

這次也一樣。

對似乎逼近的車聲不管不顧，樸允彗推出自動鉛筆筆尖：“貓抓老鼠的游戲結束了，下面是……”

她的面目詭異扭曲，嗓音變態：“酷刑時——”

轟！

油罐車側翻爆炸的氣浪逼迫北川早云睜不開眼，像進了油鍋一樣，熾熱灼燒呼吸氣管、毛發與皮膚。

他咧開計謀得逞的笑容。

為了讓蒙騙更具迷惑性，北川早云未做防護動作，只來得及捂緊耳朵，軀干即被沖擊波狠狠撞在墻壁。

“和葉有棲誠不我欺，真有油罐車側翻爆炸。”

他勉力站起，目睹一片火海、焦黑，對灼傷氣管的痛楚置之不理，胸腔肺腑劇烈起伏，積壓許久的憋屈，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爆發了：

“有異能了不起？”

“混賬。”

“別小瞧凡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