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無力的探出龍爪，慢慢握住劍柄。

“敗了，我竟就這樣敗了”

“敗的毫無疑問，敗的徹頭徹尾”

世間一切的轉變有時就是這么迅速而突兀，不可一世的挑戰者失魂落魄，看著眼前那佇立的身影，像是座山峰橫亙在前方。

終自己一生都將無法越過。

燭萌生了這樣的念頭，本以為自己已經磨礪到堅不可摧的霸道之心原來竟不過如此，崩碎得徹底。

嗤……

握著劍柄，他沒有用過這種武器，但是這嚴謹而對稱的美妙之物的確適合用來了結自己。

“哈哈哈——”

就在他慘笑著舉起石劍的時候，身后忽然水聲大作。

嘩啦！嘩啦！

幾頭飛奔的暴龍劈波斬浪直沖而來，那是他部族中的龍奴，此刻竟被一頭渾身包裹著編織藤的龍駕馭著沖進了河水中朝他和龍王而來！

“王！小心！”

岸上的龍族立刻下水護駕，好在青龍及時避開了那群龍奴的沖擊。

但是燭卻被裹挾著帶走了，那柄石劍也被踏碎在河床上，崩成數段。

河流對岸，燭的部下也立即逃竄，嘶吼著原始粗莽的叫聲一起撤退。

敖青立刻反應過來前往追擊。

狂奔的龍奴隊伍中，被拖著逃離的燭怒吼著：“作為敗者茍延殘喘還不如死在王的劍下！為何還要救我？”

“您在說什么呢……偉大的首領閣下！”

編織藤下露出一張丑陋的布滿病瘡的龍臉，用著嘶啞干癟的聲音回著話。

他正是當日被燭從沼澤監獄一并帶走的罪龍——穢。

現在的他看上去病得更加嚴重了，身體上下都是爛瘡和膿包，必須要用編織藤裹住全身防止被陽光照射。

“失敗？勝利？活著才是一切！”

“死者是比敗者更低等的存在”

燭沉默了，沒有去反駁這頭病龍的話，但也沒有繼續憤而求死。

只是低沉得下令：“全部撤離，看來沒時間處理掉那群俘虜了，只能帶走必要的食物和武器，對了，那頭小母龍務必帶上……”

燭的部族極擅長途奔襲和機動作戰，他們的行進速度很快撤退的足夠及時，敖青已經率隊全力追趕但也沒能截住。

撤出西城之后的燭之部帶走了大量的給養，擄走了部分龍獸龍奴，但是好在俘虜都沒什么傷亡，唯一的問題就是瀾不在。

他焦急得找遍了周圍，都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這也是可以預料的，從知道瀾是燭的女兒那時起。

敖青只能按捺住沖動和懊惱重返龍城，不再繼續深追。

就在他外出追擊時，王也率領龍官回到了中央龍宮，此次王親自彈壓燭，一聲龍吟震碎罪龍的叛逆之心，引得群龍振奮。

何為真王，已然彰顯得淋漓盡致。

什么偉大首領，區區逆子竟也妄想執掌龍族權柄。

龍裔們盡數退去，唯有敖還停留在龍宮未曾離去。

“還有何事？”

龍王望著自己的長子平靜發問。

“父王，您……您的傷……”

青龍振了振自己的龍尾，那里已經讓龍醫裹上了一層浸了姚志的麻草藤。

“無妨，只是小傷”

但是敖卻搖了搖頭，眸子中帶著些許悲傷：“王……不，父親，恕兒子斗膽發問您的龍軀究竟傷勢如何了？”

青龍的目光閃過一絲異色，不過想了想這是自己的大兒子，很快便釋然了，的確也只有他能發覺。

是的，身為司空龍官的敖，他掌管龍城內大小建設，大到龍神廟宇小到一家之巢，都會經由他手，他擁有其他兄弟姐妹所沒有的細致觀察力和耐心。

從映龍河回來一直到現在，他觀察到王的呼吸節奏變化了，不再如以前那般平穩規律，鼻息的節奏不時的紊亂，父親的面部也時而痙攣，雖然很快就會被強大的意志力撫平，但還是讓他捕捉到了。

父王的身體很痛苦，他在強忍！

龍宮王座上的青龍緩緩嘆了口氣，但是這口一直繃著的氣息一吐，立刻便是止不住的咳聲。

敖臉色大變，立刻沖上王座前，此刻他管不上什么尊卑上下、理智避嫌，座上的老龍是他的父親！

“我去叫龍醫！”

但是蒼老的龍爪阻攔了他。

“此事你知道就行，不可外傳”

“可是……”

敖還想說下去，但是王的目光不容置疑。

最后在王的旨意下，他也只能帶著悲傷和惶恐將這秘密深藏心底而后退下。

“咳……咳……”

空曠的大殿中，回響著垂暮之龍的咳聲。

黑巖磨制的石鏡中倒映著青龍的身形，他握了握龍爪，和身上大半的鱗片一樣，指爪已經泛著深色的灰白了。

燭說的沒錯，他的確老了，再不復曾經的雄壯偉岸。

看著那照明的火樁已經燃燒到了底部，再過不久便要燃盡，他在心中嘆息一聲，自己或許也就像這火光將要熄滅。

與燭這一戰，讓他提前耗費了老邁龍軀中最后殘留的力量，那一聲石破天驚的龍吟更是令自己的臟腑也受到反震產生了內患。

這或許就是想要了結因果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還不行……還未到時候……”

他喃喃自語著拱起了佝僂的脊背，挺直了脖頸再度昂起那高傲的頭顱。

他這個王還不能倒下，至少現在不能。

……

永霧森林，這里由于生長的植被特殊以及地形導致始終處在一種低氣壓濕度大的環境下，使得這里彌漫濃霧常年不散。

有些地方甚至濕度大到在此凝結成水滴，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匯聚到一起形成小小的溪流。

這松散微小的水源成為了一小部分原始古獸的生存之源，這些可伶的哺乳動物被無處不在的恐龍逼迫到只能來這種地方飲水生存。

一只瘦小看上去像是原始馬的古獸來到了這里，探了探腦袋，沒有在濃霧中發現什么別的東西后放心低頭開始喝水。

咔嗤！！

白霧湍涌一張猙獰的巨口突然伸出將它一口咬成兩截，始祖馬連一聲叫喚都沒發出就結束了它的生命。

咔吱、咔吱，巨大可怕的咀嚼聲中，燭輕易地將這小小獵物咬碎吃凈。

忒，他陰沉得吐出一截骨頭茬子。

抬頭望了望，漫天濃霧不見天日，就和他此刻的心境差不多。

為了躲避追擊，他率部躲進了這龍城北部的永霧森林中，此刻的他和剛剛那只被他吃掉的弱小古獸沒什么大的分別。

都是被逼的要躲進這種陰暗中。

他看著地上還殘留著血肉的骨頭茬，陰郁得吐出一句話。

“看起來敗者和死者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