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林縱輔已經放低了姿態，但是李修文顯然沒那么好糊弄。
“采風？什么采風要到長樂坊去采？”
“林公子一夜未歸，想來收獲滿滿，不如把這風拿出來讓大家品評一番。”
林縱輔皺了皺眉頭，他沒想到這老頭這么不依不饒。
自己畢竟是吏部尚書，即便是朝堂之上，大家也都會給幾分薄面。
可惡的世家豪門，當真是沒把普通人放在眼里！
林縱輔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他是知道自己的兒子的水平的，自然更不相信林一采風的鬼話。
若是李修文死抓著要林一寫出點東西，恐怕今天真的不能善了了。
“這詩歌的事情當然要沐浴更衣、焚香禱告才能創作了，這般隨意的說出來，豈不是讓我的詩歌沒了靈性！”
林一語氣猶豫，嘴上卻是沒那么爽快。
詩文是士大夫的詩文，是高雅的陽春白雪，林一這般推脫倒也是恰當。
不過，這樣的姿態到了李修文的眼中就有些惺惺作態了。
李修文心中冷笑一聲。
更加篤定對方肚中都是草包，沒有什么學問，更拿不出什么作品。
“呵呵，長樂坊里作的下里巴人的東西，哪里需要那么多的講究。林公子，你不會是說謊，沒有作品吧！”
聽到李修文的反詰，林一故意做出面色脹紅的樣子，眼睛瞪得圓圓的。
“我怎么會說謊，要是我說謊，我就和你李家斷絕聯姻。”
李修文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就像是一只老狐貍。
“只是斷絕聯姻這可不夠，這是之前的條件，現在的話需要加籌碼了。”
“即使是采風也不一定會有所收獲。”
林縱輔聲音低沉，突然插入，打斷了兩人的沖突。
他聽到兩個人的交涉，總覺得自己的兒子似乎是被對面的老狐貍帶動了節奏。
這個時候出聲，顯然他也是想讓李修文知難而退。
不過，顯然李修文并沒有將眼前這個吏部尚書放在眼中。
李修文一臉嫌棄的轉頭看向林縱輔，聲音不急不緩。
“現在退出，也可以。”
“只要林公子發誓以后再不入士林，再不稱讀書人就可以。”
李修文的條件聽著容易，似乎只是讓林一認慫，事實上卻是惡毒而苛刻。
他這是想完全斷了林一在這個世道上的路。
林縱輔眼神無比銳利，像一把刀一樣仔仔細細的盯住李修文十幾秒，然后才搖搖頭。
“你知道這個條件我不可能答應，換一個吧。”
李修文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得意的笑了笑。
“既然這樣，我便直說了，我們李家需要接下來科舉考試的五個殿試的名額，只要你能把名額搞定，那么林公子的事情自然無人會再提。”
林縱輔眉頭皺得更緊了。
科舉考試剛剛興起不久，經過這些年的選拔，朝堂上才開始多了一些像他一樣的寒門出身，現在這些好強貴族又要出手了嗎？
“這是隴西李家的意思嗎？”
林縱輔眼睛瞇成一條線。
“不，這是我們李家下五房族老的意思，家主老邁，不敢重拳出擊，只想和你們這些寒門暴發戶搞好關系，形成姻親。”
“我們幾房長老早就不滿了。”
李修文目光灼灼的看著林縱輔。
“不過是五個額外的名額罷了，只要你答應了，你林家林一公子便是我隴西李家的女婿，從此之后，你林氏也便有了成為鄉土豪紳的資本。”
作為隴西李家下五房的族老，李修文從來看不起林家這種偶然登陸朝堂的寒門。
所以他言語動作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一顧。
隴西李家已經屹立了數百年，歷代以來也是人才不斷，香火旺盛。
到了有唐一代，更是靠著和皇室的沾親帶故，在豪強世族中都保持著不同凡響的地位。
雖然這一代的李家族長頗有大志，也認清時勢，愿意和朝中各方實現聯姻，鞏固李家的地位。
但大家族自然存在雜音，族內也存在很多像李修文這樣拒絕和七姓十家之外通婚的老古董。
到了這個時候，李修文的條件才算是真的圖窮匕見。
聽到了李修文的明確要求，林縱輔慢慢的站直了腰桿，臉上也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若這就是李家的要求，那你就滾出去吧。”
林縱輔指著大門，語氣里沒了任何的情感。
李修文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沒想到林縱輔居然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直接拒絕了自己的要求。
“林大人這是給臉不要臉了啊，難道真的不管不顧林公子的前途命運了嗎？”
林縱輔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
“我當然在乎我這個唯一的兒子的前途，但我更在乎我輩讀書人的脊梁。”
“哼，我林縱輔忝為吏部尚書，得陛下信任，成為此次科舉的主試官，自然會秉公辦事，唯才是舉。”
“林某上下坦蕩，做事問心無愧，又怎么會為了一己之私，壞了這天下寒門的通天之路呢！”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隴西李家無論想怎樣都悉聽尊便，若是做些蠅營狗茍的事情，我林某也會護得孩兒周全。”
“即便他從此斷了士林之路，我想也能一輩子坦蕩的做個富家翁。”
林縱輔的聲音振聾發聵、擲地有聲，林一站在他的身后，此時竟然看到林縱輔身上有青光出現，而且隨著他的話語青光變得越發凝重。
浩然正氣！
沒來由的，林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似乎身體的原主人對這團青氣有很強的記憶。
李修文到了這時候表情也不再瘋狂了，只是嘴角扯出一個冷笑。
“林大人，好純正的浩然正氣，似乎已經可以凝形外放了，怪不得有底氣拒絕我的提議。”
“找到你林縱輔不過是想為我李家的才俊多一份保障罷了。”
“既然林大人如此不識趣，那我李家也可以不留情面了。”
他的眼睛從林縱輔和林一的身上劃過，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明日起，這長安之人就會知道林公子的德行如何！”
“到時候，我再看林公子如何自處，林大人是否又能堅持今天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