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還躺尸呢！快醒醒！”

陳玄度睜開眼，他此時不是躺著，而是立著。

或許也不能說是立著，此處是他的內心世界，來不及渲染熟知的場景，四周黑洞洞的。

“你這個廢物運氣還真是好啊~”

陳玄度低下頭，見到了身前的那個男孩。

男孩完全是陳玄度十歲的模樣，陳玄度依稀記得年幼時從水洼間，從校園樓梯上的穿衣鏡上，從路邊小轎車的窗玻璃反射里都見過這張臉。

男孩周身被瑩瑩的光所覆蓋，清秀的小臉上卻擺著副與外形不符的臭屁表情。

還是那個小光人。

陳玄度凝視的目光似乎再次惹怒了小光人，男孩撂下狠話：

“下次，你就沒那么好運了！”

陳玄度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看到現實中的真實場景。

不用想，人還是在床上。不過不是醫院，裝潢明顯是中式的。從香味和觸感來判斷，他躺著的床是花梨木的，這點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這次，陳玄度是真的醒了，他嘗試撐起身體，就見到床尾坐著一位腦袋偏大，四肢偏長的男青年。

‘是羅勇雷？’

羅勇雷怔愣數秒后霍然起身，單薄的衣衫被動作帶起的風鼓得簌簌作響，更顯身形空蕩。開口時嗓音低沉，尾音還摻著砂礫般的嘶啞。

“陳玄度，你醒啦！太好了！

你感覺怎么樣？”

羅勇雷激動地將鐵桿般細長的手臂伸過來，想拍又怕弄疼陳玄度，幾番試探之后，忽然一拍床架，說道：

“差點忘了，你等著，我給你找人過來！”

羅勇雷手舞足蹈地往外跑。

在對方的背影消失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陳玄度依舊盯著空蕩蕩的門發呆。

之前好像發生過不少事情。

“需要我給你提示嗎？”

小光人的聲音冷不丁傳來，陳玄度腦袋里剛冒出致謝的念頭，卻聽小光人急匆匆打斷他：

“哼！想得美！”

陳玄度頓時啞然。

這小光人倒是比十歲時的自己，更加任性，更像個孩子。

于是陳玄度不再理會小光人的嘀嘀咕咕，開始回想不久前發生的種種。

結合那天的經歷，結合從當事人群腦海中提取的記憶，陳玄度得出這樣的猜測。

首先是，倪家長子倪景恒，其所謂的離家出走，背后關乎“三公會”最近實施中的一個計劃。

至于是什么計劃，“三公會”年輕一輩里沒多少人知情，恐怕要從“三公會”的老一輩那里入手調查。

不過，陳玄度可以肯定，那個計劃有很大的問題。

倪景恒的狀態與廟林老街所遇到的那只半人半鼠的怪物十分接近，原本就不太穩定的精神狀態經過與自己的比試，更加支離破碎了。

對方是如何參與到那個計劃中的，陳玄度只在對方的記憶里窺見一絲痕跡，總之，沒人逼著倪景恒加入。

陳玄度也未曾想到那場比試自己會贏，那是他獲取為數不多與超能力者對局經驗的重要機會，畢竟倪景恒是三公會年輕一輩里排得上號的佼佼者。

接下去的是關于陸俢言的狀態。

從倪景恒的口中，并非是鬼車劫持了陸俢言。

聽對方話里的暗示，意思是，陸俢言與這只鬼車是一體的。

這怎么可能！

根據陳玄度現有的認知

可以了解：

巫骺之地是武侯之地的誤讀；

“黎難”是生存于武侯之地的特別物種；

“鬼車”則是“黎難”的變異體，能自己活動。

“黎難”可以與現實中日常物件結合，

是否可以與有生命的人或動物結合呢？答案尚未可知。

歐陽小薊與貳髦的連接方式是共生，而倪景恒與他的寵物的連接方式更像是寄生。

難道說，黎難”的變異體-“鬼車”可以寄生人類。

目前來看，似乎唯有這樣的推理，才能夠解釋陸修言當下的狀況。

順著這個思路下去，

倪景恒的變化是人為計劃，那陸俢言的變化呢？

“陸俢言是怎么回來的？”

想到這里，陳玄度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又是怎么回來的？’

腦內的記憶有些模糊，可是陳玄度清楚記得當時現場出現了第三者，一個戴著藍色手套的人。

甚至于，那雙戴著藍色手套的手，輕輕撫過自己臉龐時的觸感，他都依然清晰地記得。

“我的臉！”

掃視到床邊木柜子上的銅盆，陳玄度拿出里面的水果，將光潔的盆底舉到面前。

不注意的話，他的臉除了一些臥床造成的水腫，以及打斗留下的擦傷之外，沒別的變化。

只是陳玄度眨眼切換到觀察模式，便能留意到，一道極為細微的裂痕貫穿了他的整個面部。

這道裂痕自上而下延伸，順著下頜一直延伸至鎖骨之下。

‘有人給我做了手術？’

縫合起裂痕兩邊的，則是一根透明到幾乎難以被察覺的細線?？p合的針腳十分細膩，大部分細線已經與皮膚融為一體。

陳玄度并不在意自己破相的事情，只是好奇那個人會是誰？

這種手術可不像一般人能做到的，現如今這世上還有什么人能有如此本事？

一陣穿堂風從門外呼嘯而入，震得銅盆發出嗡嗡共鳴，紛亂的腳步也同時響起。

放下銅盆，陳玄度見到又打門外進來二人。

為首的老者身量外貌同陸俢言十分相近，卻有著老年人中難得一見的清瘦挺拔之姿。

而讓陳玄度更為驚異的是，那人頭頂的“生命之弦”不知為何分叉成了兩股。

“看他脖子??！”

小光人下達的命令，讓陳玄度的心神猛地一晃，瞬間便從老者頭頂的異狀上轉移了注意力。

接下去小光人埋怨聲不斷：

“你表現得也太明顯了一點。說你蠢，你還不承認.....”

一時間，陳玄度眼神飄忽，不知該往哪兒看。

只聽老者用波瀾不驚的語調自我介紹道：

“或許小友曾聽聞過我，我是俢言的祖父，陸千成。”

陳玄度在心里面默默補充，你還是三公會的現任會長，兼法人。

“我必須坦誠，我十分期盼這一天的來臨。”

眼前人的腳步越走越近，陳玄度抬頭也不是，低頭也不是，忽然腦內小光人的聲音炸響：

“裝暈！”

于是陳玄度聽話地閉上眼睛斜斜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