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層巖巨淵，地下礦洞。

“天哪，這次我們一定可以寫出，令整個教令院震撼的學(xué)術(shù)報告！”

“是啊，誰能想到，這地下礦洞的淤泥，竟然與死域有共通之處。

這也意味著，淤泥和世界樹有關(guān)聯(lián)，這可是重大發(fā)現(xiàn)！”

兩個須彌學(xué)者圍攏在卵形的淤泥周圍，神色興奮。

哪怕淤泥散發(fā)的氣味灼燒著他們的肺部，也磨滅不去他們對于淤泥的熱情。

他們是一對夫婦，此番前來，本是想考察一下層巖巨淵的地形。

卻沒想意外跌落地下礦洞，好在有人出手相救，這才沒有大礙。

禍福相依，他們受了點(diǎn)小傷，卻也得到了巨大的收獲。

救下他們的人，早在地下礦洞研究許久。

夫婦二人有幸與他同行，在他的帶領(lǐng)與保護(hù)下，收集地下礦洞的信息。

在與他的相處中，夫婦二人能感覺到，他與他們一樣，對科學(xué)有著狂熱追求。

而且他的學(xué)識淵博程度，令夫婦二人望塵莫及。

男人抬頭看向在場的第三個人，“這還要多虧了您，感謝您愿意為我們提供如此新穎的思路。”

女人看了男人一眼，贊同道，“嗯，感謝您將如此寶貴的機(jī)會讓給我們。”

戴著金屬鳥嘴面具的男人站在他們對面，輕笑道，“不必客氣，你們更有機(jī)會接觸世界樹。

此等研究，應(yīng)當(dāng)交予更加合適的人才是。

我的時間有限，如果你們還想與我探討學(xué)術(shù)知識，可以來這里尋找愚人眾。”

就在他將須彌夫婦送回地面，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時，那對夫婦叫住了他。

“博識的學(xué)者，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

“呵，名字嗎？罷了...叫我【博士】吧。”

夫婦用玻璃瓶取了淤泥的樣品，帶回須彌。

他們并沒有將這件事上報給教令院，而是沒日沒夜查找相關(guān)資料，研究淤泥樣品。

他們現(xiàn)在掌握的，只是一個思路。

在他們還沒有做出成績之前，把這個思路上報，只是在給其他人提供方向。

教令院的聰明人很多。

夫婦二人并不能保證，別人知道這個思路后，會不會比他們更快做出成果。

那樣，豈不是在給他人做嫁衣？

至于在他們研究的這段時間，會不會有人也發(fā)現(xiàn)淤泥？

夫婦二人完全不擔(dān)心這件事。

因為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淤泥的人。

層巖巨淵的地下礦洞還未對外開放，他們絕對是第一個到達(dá)下面的須彌學(xué)者。

何況，還有誰能像他們一樣幸運(yùn)。

跌落那么深的地下礦洞，竟能遇到【博士】那般厲害的人相救。

夫婦二人的頭腦還是清醒的。

若非有博士的指點(diǎn)，他們不可能聯(lián)想到，那烏漆嘛黑的淤泥，能與偉大的世界樹有聯(lián)系。

…

科學(xué)，一直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踮起腳尖接觸遙不可及的天空。

能離那片天空多遠(yuǎn)，能獲得多大的成就，取決于所站的前人多高，與自己的智商有多高。

穩(wěn)扎穩(wěn)打，按照計劃的路前進(jìn)，許多時候并不能到達(dá)目的地。

科學(xué)之樹，需要天才。

學(xué)者夫婦二人緊盯著玻璃儀器中的紫色液體，這是淤泥的溶解物。

在另一個玻璃儀器中，裝有紅色的液體，這是死域瘤的溶解物。

他們試圖從這兩者中提取出相同的物質(zhì)，以解釋兩者的共性。

可3個小時過去了，兩個玻璃儀器里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啊——又失敗了！又失敗了！”

男人怒吼著把兩臺玻璃儀器掃翻在地上。

他像沙漠中迷失的，饑渴的旅人，渴望著前方果實(shí)累累的綠洲，卻被無形的墻擋住，無法前進(jìn)。

“老公……”女人抱緊瀕臨崩潰的男人。

“已經(jīng)第68次了！68次！”

“沒事的沒事的，至少我們又排除了一種物質(zhì)...”

之后是長久的沉默。

夫婦二人皆是極力地克制著。

長久的實(shí)驗，長久的失敗，讓他們的內(nèi)心越發(fā)煩躁。

他們從很早就明白，自己并非天才。

但他們依舊想要在須彌的學(xué)術(shù)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半響，男人恢復(fù)冷靜，“是的，至少我們又排除了一種物質(zhì)...”

他與妻子看著桌面上，那上面擺放著僅剩的最后一瓶淤泥。

它是如此迷人，像還未開封的潘多拉魔盒。

夫婦二人相覷苦笑，一同將廢棄的藥品處理，重新開始。

“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該吃飯了！”

他們沉浸在實(shí)驗中，太過忘我。

以至于他們年幼的孩子站在他們身邊，喊了他們無數(shù)次，他們都聽不見。

“媽媽。”小歐搖晃著尾巴，扯著母親的衣角，不滿地抿著嘴唇。

對他來說，自從爸爸媽媽外出回來后，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兩人每天都在實(shí)驗室里，不再陪他玩，也不給他講故事。

“小歐啊，自己去玩會吧，爸爸媽媽現(xiàn)在有點(diǎn)忙。”女人揉著充血的眼睛，輕推小歐，示意他出去。

“可是...爸爸媽媽，該吃飯了。”小歐感覺有些失望，但他能理解爸爸媽媽有多辛苦。

“知道了，去吧。”女人推著小歐的力氣用得大些了。

她看著小歐那雙明亮的，充滿生命氣息的青色眼睛，莫名心生暴躁。

好想，挖掉他的眼睛...

女人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她搖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腦子里晃出去。

小歐可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她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好吧。”小歐懨懨地，連尾巴都耷拉下來。

他不情不愿地向?qū)嶒炇业拈T口走去。

無端的直覺，讓他在路過一瓶紫色的液體時，停下腳步。

他看著那詭異的，翻涌著的紫色，心生寒意。

噗——

剎那，紫色的液體竟是頂開玻璃瓶蓋，飛進(jìn)小歐的眼睛。

“唔......”

他的眼球被粘稠之物附著，火焰灼燒一樣疼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淚。

然而淚水并不能沖刷掉附著之物，甚至讓其更加牢固。

幼崽在遇到危險時，會本能地向其最親密的人靠攏。

小歐捂著眼睛，摸索著走向夫婦二人，“爸爸媽媽，眼睛疼...”

他第一個摸到了媽媽，媽媽拿開他覆在眼睛上的手，“小歐，怎么了？”

然而，在她看見那瓶倒在實(shí)驗臺上的淤泥時，她不受控制地?fù)P起手。

啪——

小歐不可思議地捂著被扇得滾燙的臉。

為什么？

為什么媽媽會打他？

“我都說了，你給我出去，你為什么不聽！為什么天底下會有你那么不聽話的孩子？”女人怒吼著。

她顫抖著身體。

不對，不該這樣的。

這是她的孩子。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在她的再一次揚(yáng)起手時，男人阻止了她，“冷靜，礦洞還有很多淤泥！

我們還可以去收集，而且【博士】也在那里。

我們可以去跟他請教，對，去跟他請教！”

二人相擁在一起，皆是極力扼住洶涌的情緒。

可他們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