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仙帝放下心來的表情，看到眾仙疑惑茫然的臉色，秦長明在心里暗笑。

都覺得大荒乃仙棄之地，他此去大荒是畫地為牢，作繭自縛。

他倒挺想看看待到三百年后量劫降臨的時候，這些人臉色又是一副何等表情。

不過這個愿望恐怕只能實現一小部分，因為到那時候，在場的大多數仙人估計都已經死在大劫之下了吧？

沒了他的犧牲與斷后，這些高高在上的仙神，那時又能活下來幾人呢？

“仙帝陛下，既然你遵守承諾放我離開，那也恕在下不便久留，告辭！”

秦長明收起仙劍，轉身欲走。

昊天卻依舊覺得有些惋惜，不太愿放他離開。

畢竟秦長明可是一位大羅金仙，還是那樣好拿捏利用的大羅金仙。

如果可以，讓他繼續留在仙庭當工具人不好嗎？

他決定做最后一番嘗試。

“愛卿要走，朕自是不愿強留，只是愛卿的親朋好友皆在仙庭，此去大荒，天隔兩方，愛卿何必呢？”

昊天假惺惺的流露出一絲不舍。

還是老套的感情牌。

但老套，不代表沒有用，誰讓秦長明修的是有情道，他偏偏就吃這一套呢？

同時，這也是昊天的一次試探。

正如他方才所言，秦長明的親朋好友皆在仙庭，他修的又是有情之道，他為什么要選擇離開，去往大荒？

去那里，還怎么修他的有情道？

秦長明方才提到，他所求之大道在大荒，莫非他不修有情道了，要換一條大道重修？

大荒遍布仙瘴，去那里的仙人在仙瘴的影響下，往往一身實力十成發揮不出一成，且境界修為越高，這種壓制的效果就越強烈明顯。

也正是這種特殊的異常，使得那里常有越級挑戰之事發生，就連秦長明這樣的大羅金仙，在諸多金仙的圍攻下一個不慎都有可能落敗身亡。

這樣的場景在沒有仙瘴的玄黃界是不敢想象的，境界修為越是往后，一個小境界之間的差距往往都是天壤之別，更別說金仙與大羅這般大境界的跨越。

金仙永遠勝不了在他們之上的大羅，在境界的壓制下，哪怕是再多的金仙聚集起來想要利用人海戰術磨死對方，大羅金仙往往只需一個眼神，一道神通術法，便能輕易將他們全部轟殺。

但這樣離譜的情況，在大荒卻偏偏有可能出現。

在昊天看來，秦長明此番去往大荒這個選擇殊為不智。

但若是他要廢掉自身大半境界修為，轉修另一條大道，這樣看來便似乎多了幾分合理性。

每個仙人在成就真仙之時，若想要繼續往上修煉攀上更高境界，便要確立自身大道，以此道為道基，一步一步往大道更深處追尋探索，最終證得大道，混元完滿。

五行、陰陽、劍道、刀道、殺道、有情道、無情道……

大道三千，秦長明偏偏選擇要以情證道。

如今他是大羅金仙，若是要轉修另一條大道，便只能廢掉這身修為境界，一路從大羅金仙往下跌落，金仙、玄仙，直至真仙。

以一身真仙修為在玄黃界晃蕩，就憑這些年秦長明為仙庭四處征伐而暗中不知產生多少仇家，就憑他身懷各種令人垂涎的至寶靈寶，便足以讓他在離開仙庭后遇到不知多少殺劫。

去往大荒，現在想來，反而是個聰明的選擇。

或許，秦長明是察覺到了什么，發現了真相，所以才毅然決然要離開仙庭，轉道重修。

又或許并不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但這一切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長明仙君，你這位朕之愛卿……

究竟是否如朕之猜測一般，去往大荒是為了轉換大道重修，是否會跌落至真仙境界，陷入最虛弱無力的時刻？

昊天看著秦長明的背影，嘴角微微流露一絲微不可查的玩味笑容。

秦長明停下腳步，回望眾仙。

“仙帝陛下言之有理，當初應仙帝之邀加入仙庭，正是因為我之親朋好友皆在仙庭為臣為仙，而來到仙庭之后，我又結識了更多的好友，見識到了與眾不同的風采風光。”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每一個和他交好的仙人臉上，一臉殷切誠懇的問道：

“當年我為了親朋好友而加入仙庭，加入仙庭之后更是為諸位朋友苦心勞力付出眾多，只是不知如今我欲離開仙庭，又有哪位好友愿意陪伴追隨于我？”

眾仙齊齊陷入沉默，沒有一個應聲，也沒有一個上前邁出一步。

開什么玩笑，仙庭眼看著就要一統玄黃界，他們這些追隨仙帝陛下的仙人眼看著就要水漲船高，歆享這世界的一切。

怎么可能跟著你去大荒受苦受累？

你為我們付出那么多，那是你好利用，那是你蠢啊！

真以為我們之中有人是真心想要與你交好？

被感情二字牽絆利用束縛住的，是你長明仙君，可不是我們！

看著在場沉默的眾人，秦長明淡淡一笑，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

昊天頓覺心情愉悅了幾分，故作大度的揮手說道：

“諸位愛卿若想追隨長明仙君而去，朕皆不為難強留。”

無人應聲。

曾經秦長明的仙君府前門庭若市，每天都有好友邀請拜訪，一張張笑臉好似煙花般熱情。

此時此刻，偌大的凌霄寶殿上卻無一人愿意追隨他，氣氛冷清如冰，現實得淋漓盡致。

秦長明看向月憐心，自己曾經的摯愛：“憐心，你愿隨我而去嗎？”

這位總是含情脈脈望著他的秋水仙子，此刻正閃躲的避開他的視線，不言不答。

秦長明又看向紀昭陽，他最信賴的摯友，問道：“昭陽，你愿隨我而去嗎？”

紀昭陽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仿佛自己腳下飄著的云朵很有研究的價值和意義一樣。

秦長明也不惱怒，依舊淡然微笑，望向了凌晗雪，這個他最關心關愛的妹妹，問道：“晗雪，你可愿隨我而去？”

凌晗雪只是閉上眼睛，一聲長嘆，也不知在為什么而嘆息。

秦長明環視眾人，高聲問道：“在場諸位，皆無人愿隨我而去？”

自然又是無人應答，也無人去對上他的視線。

高坐于大殿之上的昊天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孤零零落單的秦長明像個小丑一樣諷刺可笑。

秦長明卻反而覺得一身輕松，仿佛最后一絲羈絆牽念終于在此刻煙消云散，不能再紛擾于他。

“哈哈哈！合該如此，正該如此！”

秦長明大笑三聲，只覺渾身清爽，心靈再無掛礙。

若是此時在場眾仙中真有一兩人對他面露不舍，對他表現出些許真情。

那三百年后量劫降臨時，他又怎么能毫無心理負擔的看著他們受苦受難，死在大劫之下，甚至對他們舉起冰冷屠刀呢？

這些人對他的沉默冰冷，反倒正好讓他徹底看清現實，冰封內心。

咔嚓。

內心深處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那根一直將他束縛困住他的無形鎖鏈在此刻，終于斷了。

世間再無相信真心真情的長明仙君，所謂感情，再無法牽絆令他駐足停留半分。

從此，他秦長明將只為自己。

“諸位，我去也，愿有緣相見之日，你我皆不負今日之抉擇。”

秦長明一臉快意，仰天長嘯，一振衣袖，卷起獵獵狂風，轉瞬間消失在了仙庭眾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