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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殺人誅心

說完不在乎,陳逢很快就把全部的精力用來對付桌上的山珍海味了。

有一說一,國子監(jiān)的伙食雖然還算不錯,再怎么也能稱得上一句營養(yǎng)均衡,一聲可口。

但相對于這一桌的山珍海味而言,卻是當真存在著不小差距的。

所以。

過慣了苦日子的陳逢,剛開始動筷便是大快朵頤,接著更是狼吞虎咽,到了最后,真可謂是風卷殘云一般,完完全全地避開了餐桌禮儀。

“嗝~”

吃完之后,他十分爽快地打了個飽嗝。

這一幕,直接就把二虎和郭德成看的傻了。

他們不敢相信,面前這狂風一般吃飯的人,就是之前侃侃而談,說著他們完全不懂的知識的陳監(jiān)丞。

“平日里,國子監(jiān)都不管飯嗎?”

在心里把之前的陳逢跟現(xiàn)在的陳逢作了對比以后,郭德成忍不住就看向了侯庸。

“應該不會吧?”

二虎想了想,跟著道:“中都國子監(jiān)雖然不受重視,但朝廷該有的撥款,那也是一點不少的啊,甚至就算跟京師國子監(jiān)對比,也絕不會差太多才是。”

說這番話時,他的目光也是深深地盯著侯庸。

“監(jiān)內(nèi)伙食還好,只是……”

感受著兩道目光當中散發(fā)的巨大壓力,侯庸語氣雖然還算平靜,卻也多了幾分顫抖。

“監(jiān)內(nèi)伙食確實還好,但平日里誰舍得這么吃啊?”

幸好陳逢接過了話茬,滿是感慨的指著一個空盤子道:“就說這一盤的羊羔肉吧,就那么一點,居然就要二百文,這誰吃得起啊?”

“……”

郭德成張了張嘴,一臉不可思議的道:“所以你就這樣了?”

“你這話說的……”

陳逢奇怪地轉(zhuǎn)過頭,認真地看著郭德成道:“雖然我對你們不懂的那些高等知識,可謂了如指掌,但我總歸也是個人吧?”

“是人,就有欲望。”

“口腹之欲,同樣也是欲望的一種嘛。”

“再尋常不過了,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陳大人謙虛了。”

郭德成嘖嘖稱奇地搖著頭道:“從這一頓飯我就能看得出來,您絕非尋常之人。”

二虎也是點頭道:“沒錯,一百個尋常人里,也絕難找出一個似陳大人這般……灑脫的。”

“我現(xiàn)在不是繩愆……”

陳逢本想用已經(jīng)下班了來作回答的,但他的話才說了一半,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也是這么想?”

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侯庸也正在用奇怪地目光看他。

或許是因為忌諱,侯庸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端起了茶杯。

“我這個身份……”

陳逢想到自己繩愆廳監(jiān)丞的官職,深深嘆了口氣,感慨道。

“好吧,看來確實是我錯了。”

“以我的身份來說,也確實應該威嚴一些。”

他很光棍地認了錯,接著便筆直坐好,擺出了一臉的威嚴相。

‘有點可惜,好不容易找到了同類,剛才就不該那么說的……’

‘繩愆廳監(jiān)丞嘛,確實該這樣。’

‘監(jiān)丞把我當成了自己人,才會放浪形骸,我卻……’

三人看著陳逢的表情變幻,心情各有不同,但大體上來說,顯然是贊同更多一些。

“小二,再來一桌!”

郭德成感慨過后,很快就又叫了一桌。

經(jīng)過方才那么一番之后,陳逢在接下來的飯局當中,表現(xiàn)的可謂不茍言笑。

三人雖然覺得餐桌上更加和諧了,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那么一點怪異。

這種奇妙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了飯局結(jié)束。

“大庭廣眾之下,肆意討論參劾朝廷命官,身為御史,難道就是這樣做事的?看看你們自己吧,哪還有一點身為朝廷命官的體面?!”

正當三人都以為,這次飯局就要這么結(jié)束,不會再有什么意外之時,陳逢突然一臉威嚴地站了起來,走向了之前御史所在的一桌。

“!!!”

聽到陳逢的話,原本還滿臉囂張跋扈的四個御史,皆是一臉緊張站了起來。

“我等平時并非如此模樣,只因多喝了兩杯,才會如此放浪,不過錯就是錯了……”

為首的御史,討?zhàn)堃话愕毓笆值溃骸斑€請大人能原諒一二。”

當然,他表面上雖然謙虛,但在低頭的那一刻,卻是給另外一個御史甩了個眼色。

“不知大人姓字名誰,今居何職?”

后一名御史瞬間會意,當即便默不作聲地走出一步,帶著幾分挑釁道。

不得不說,這些御史確實是有幾把刷子的。

只是短短的片刻時間里,他們就唱完了紅臉跟白臉。

兩個御史之間的配合,更是既表達了對陳逢的尊敬,同時又作出了進一步的試探。

這般表現(xiàn)雖說不算是經(jīng)驗老道,但也絕對能稱得上是有急智了。

若是換了一般的官員,甚至是皇子,說不得就會滿意而走。

畢竟,這就只是一件小事罷了,真不值得給朱元璋奏上一本。

但陳逢好不容易抓住這些人的小辮子,又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易放過呢?

是的。

原本還不知道怎么對付這些御史的陳逢,就在剛才跟郭德成等人對話結(jié)束之后,突然就想到了對付這些人的辦法。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字。

禮。

因此之故,他才會在之后的飯局當中一言不發(fā),甚至還故意地端起了架子。

所為者,便是眼下的這一刻。

“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們就這么簡單的道歉了?你們真就沒有一點身為朝廷命官的體統(tǒng)嗎?”

因此陳逢在面對詢問時,當即便表現(xiàn)出了一臉的痛心疾首。

啊這!

這一刻,別說是四個本就在發(fā)呆的御史了,就連做好了救場準備的郭德成等人,也都在陳逢的話中,滿臉呆滯地停下了腳步。

當然,郭德成其實是要好一點的。

作為御賜瘋漢,他顯然是不需要在乎這些的。

可是其他人,甚至包括還沒開始做官的侯庸,都已經(jīng)默默地低下了頭,思索起了自己有沒有違背朝廷體統(tǒng)的一面。

不對啊!

明明是他最先不體面的啊。

接著,二虎跟侯庸就先后抬起了頭,并且十分驚訝地對視到了一起。

再之后,他們便都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架勢,默默看向了御史所在的那一桌。

在此期間,侯庸甚至還拿出了小本本,一副勢必要將這一幕記錄下來,當做自己未來人生經(jīng)驗的模樣。

他都如此了,四個御史自也就更加不堪了。

到這一刻,四個御史甚至都已經(jīng)不敢動了,生怕自己真的傷了朝廷的體統(tǒng)。

“說說吧。”

眼見計謀奏效,輕易拿住了四個御史之后,陳逢當即便一臉威嚴地坐了下來,儼然一副要審一審面前這四個‘罪臣’的模樣。

“這個,您,您讓我們說什么?”

還是為首的御史反應快一點,在陳逢話音落下之后不久,他就小心地賠上了笑臉。

“當然是說你們的名字了!”

陳逢一臉理所應當?shù)氐上驗槭椎挠罚骸安蝗贿€能是什么?”

“您難道真要趕盡……”

為首的御史小心地說了半句話,之后就不說了。

顯然,這又是一句試探。

試探陳逢有沒有上奏折的資格,同時也是試探,面前這個人是不是真的要上奏折,將他們趕盡殺絕。

“怎么?現(xiàn)在知道怕了?那你丟朝廷體統(tǒng)的時候,怎么就不能想想呢?”

陳逢再度表現(xiàn)出了痛心疾首的模樣。

平時就經(jīng)常教導學生的陳逢,想要演出那種捶胸頓足、深惡痛絕,簡直不要太簡單。

‘開口就是朝堂體統(tǒng),你就不會說點其他的了?’

為首的御史瞬間麻了,內(nèi)心里止不住的在罵娘,但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這么做,否則就真是丟了朝廷命官的體統(tǒng)了。

最關鍵的是,朱元璋雖然一直都在說自己要學劉邦,但實際上他平日里是很嚴肅的。

壓根沒有漢高祖那副模樣好吧?

所以,萬一老朱心情不好,又恰好聽到了他們的‘惡行’,那……

簡直不敢想象!

不過雖然如此,但包括他在內(nèi)的四個御史,此時都已經(jīng)有些急了。

畢竟,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可都還沒有試探出陳逢的底細呢。

而對方呢?

都快把他們的褲子拔下來了!

陳逢看出了他們的內(nèi)心急躁,所以也就沒再逼迫,而是繼續(xù)一副痛煞我也的模樣道:“不過你們放心,我之所以要記住你們的名字,并非是要上奏朝廷,說你們丟了朝廷的體面……畢竟為了這點事就上奏,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丟人!”

“那您……”

為首的御史心中大喜,連忙試探道。

“我多少也還有幾分人望,記下你們的名字,主要是想查查你們平日里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陳逢淡淡地說完之后,看到四個御史開始思索,當即一拍大腿道:“這年頭的御史,難道都是你們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嗎?”

‘這位大人到底什么來頭啊?看其模樣這般年輕,想來不會是什么大官,可這份威嚴……’

‘難道說……’

‘他是皇子?!’

四個御史被嚇了一跳,目光閃爍間,內(nèi)心里都有了這么一份猜測。

因此緣故,他們完全沒有了質(zhì)疑的想法,接著更是在陳逢的威嚴目光之下,老老實實地就把自己的名字、官職都報了出來。

“在下方莫,居監(jiān)察御史……”

“在下時越,居巡按……”

“在下劉達,居巡按……”

“在下許非,居巡按……”

“未曾想,原是四位大人當面!”

陳逢突然滿臉驚訝地站了起來,拱手道:“在下陳逢,中都國子監(jiān)繩愆廳監(jiān)丞,剛才沖動之下冒犯了,還請四位大人務必原諒一二。”

殺人,就該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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