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南方軍的騎士們出場了，驅趕著被蠱惑來的民兵，輕易從兩側撕裂了北方人的陣線。”
加利亞的聲音平穩而沉重，就好像他已經無數遍和別人講述這個故事。
“那時候，南方的騎士們穿著家傳的鎧甲，握著火焰之主祝福的長矛；而他們的對手手上卻只有釘耙和草叉。”
“這不是戰斗，而是屠殺。”
“僅僅一個小時過后，剩下的兩千多名農夫全都跪在了先王的面前祈求原諒。”
維恩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其實在這個時候，北方的斗志已經徹底瓦解了，只要王國顯出一點仁慈，那么以后即使讓他們每年繳納四十個塔勒，他們都會感恩戴德。
然而，那位威嚴到有些暴虐的皇帝做出了一個讓他后悔終身的決定，這個決定直接讓塞寧王族從此一蹶不振。
“‘好吧，你們可以回去。’先王說道，‘但，你們必須為叛亂行為付出代價。’”
加利亞握著酒杯的手有些發抖，但不論是維恩還是他都已經無暇顧及了。
“先王把他們分成了二十六個百人小隊，挖掉了其中九十九個人的雙眼，剩下的一個則挖掉一只眼睛。”
“被挖下來的眼睛被裝在一個個麻袋里，讓那些獨眼的士兵領著，后面的人把手搭在前面的人肩膀上，就這么走回北方。”
“這兩千多個流著血淚的人讓所有的北方領主都驚呆了，他們重新集結了部隊，農民們重新拿起了武器。”
加利亞重重嘆了口氣，逃避般地加快了語速。
“之后，北方人用了整整六年時間，把南方人趕出了他們的土地。”
“先王曾經不止一次試圖恢復他曾經的統治，但再也沒有曾經的影響力了，北方和南方之間的那條臍帶被他親手斬斷了。”
“南方繼續信仰著火焰之主艾格隆，而北方則成為了暗日希瑞克的地盤。”
“一位對皇室徹底失望的北方老臣親自給皇帝帶來了口信，他們準備戰斗到最后一根標槍和最后一面盾牌，塞尼斯特的邊界就到此為止了，每殺死一個赫雷斯特人，領土便可前進一分。這也就意味著，想要恢復帝國的榮光，就得殺死所有的赫雷斯特人才行。”
“領主大人，如果曾經有這樣的一個人，他熱愛生活，有自己的封地，對皇帝無比尊敬，于是帶著自己的弓箭和戰馬在慈悲河口跟上了先王。”
“結果，先王命令他挖掉了一百個無辜農民的眼睛，這些農民在幾百年前和他甚至是同族。”
加利亞的眼眶此時已經通紅，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問維恩：“如果發生了這些事情，他應不應該放下武器，用余生來沖淡這些記憶？”
“我想，他已經做出了理智的判斷。”
維恩嘆了口氣，“如果他覺得有必要的話，他的領主應該也會尊重他的意愿。”
“感謝您的理解。”加利亞含糊地咕噥了一句，“那我可以離開了嗎？”
“請再耐心一些，加利亞先生。”
維恩拉住了準備起身的加利亞，“我還想請您做一件事情，不需要您重新拿起武器，只是運送幾批貨物。”
“如果只是運送您的貨物的話，那是我的本職工作。”
加利亞有些不解，“這點小事，您直接找卡爾德隆老爺就可以了。”
“不，這次的運輸可不一樣。”
維恩又為加利亞續上了一杯酒，“這次要做的生意可不止是瓦倫西亞境內那么簡單，再喝一杯吧，我們邊喝邊談。”
“希望您能說的簡略些，我是個粗人，不懂菲爾茨先生那套文字游戲。”
“我會盡量說的清楚。”見到加利亞落座，維恩滿意地笑了笑，從桌上抽出地圖。
“您知道，商業是在流動的，不同地方的物價有著明顯的差異。在塞尼斯特，蜂蜜和砂糖的價格很低，而在寒冷的赫雷斯特，這些都能賣出高價。還有就是鐵塊，北方人們用奴隸和高明的采礦術，把他們的鐵塊價格降的和石頭一樣便宜。”
“您的意思是，把砂糖和蜂蜜運到赫雷斯特，然后買上鐵塊再運回來？”
“沒錯，但是不止如此。你知道嗎？在法拉希爾，那些半精靈稱自己為森林的孩子，不屑于做鍛造和采礦這些毀壞森林的事情。如果這時候有先進的工具送到他們手上，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打開錢包，把閃亮的塔勒送到你的手上。”
“而瓦倫西亞人恰好是天生的工匠，擅長加工各種工具？”
“沒錯。原本一車鐵塊只能賺一百八十塔勒，如果我們把鐵塊加工成工具，然后轉賣到法拉希爾，只要一車工具就能為我們賺來五百塔勒。”
“嗯，我覺得差不多，是這個價。”
“當然。不過法拉希爾最出名的物產還不是這些，而是精靈們手紡的天鵝絨，那里的天鵝絨每匹都比別處便宜六十到七十塔勒，你應該在那里把錢換成天鵝絨。”
“終于到終點了嗎？”
“不，還沒有，不過快了。”
維恩笑了起來，“從法拉希爾向東，你將會踏上瑞格神族的土地，他們對宗教無比虔誠，無論是頭巾、圣旗還是經卷、長袍，都需要一種珍貴的布料。”
“天鵝絨？”
“沒錯，瑞格教國因為宗教信仰的原因一直被瑪夏人排斥，沒法買到充足的絲綢，你的天鵝絨能派上大用場。”
“領主大人，您的下一步難道要和火焰之主做生意了嗎？”
“很有趣，但是你現在倒是可以回來了，在瑞格教國把天鵝絨換成香料，賣給我們北方那些生性嗜肉的古特人，你就可以坐在家里的壁爐前悠然自得地數金幣了。”
“說實話，您的想法有些瘋狂了。”加利亞苦笑道，“我得跑遍整個流離之地，才能賺到一點錢，還要被迷霧里的怪物折磨。”
“我當然知道，但你有沒有發現一點？”
維恩在地圖上用手指出了剛才他列舉的幾個地方，“這些地方都靠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