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玲兒的逃跑,四個刺客并未去追,只是向李謹民和薛九繁逼近。太子拉著她一直往外奔逃,薛九繁漸漸有些體力不支。
“那四個人,難道不是你安排的嗎?演到這份上就夠了吧?”薛九繁眉頭緊蹙,臉上還泛起了紅暈,額頭沁汗。
說到底,她畢竟是個嬌小姐,平時走路都是不緊不慢的,不習慣如此劇烈的運動。
鑒于姚玲兒竟然暗地里和薛九繁交好,打了他個猝不及防。這個姚玲兒,把他也瞞住了。
既然薛九繁早晚要知道,他也沒必要繼續在她面前偽裝。
李謹民回頭看她,“你以為我做事會給別人留把柄嗎?”
“你什么意思?”薛九繁依舊沒有放松緊皺的眉頭。
他道:“意思就是,他們不是我的人,只是受雇的殺手。而我自己,就是目標,他們是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
“你!”
怎么會有這么瘋的人?
薛九繁自己做事,素來會把所有的突發狀況全算進去,以確保萬事都在她的掌控之內,如此她才能安心。
如果是她,她絕對要留有后手,以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可李謹民,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準備。
“你就不怕死嗎?!”
李謹民看著薛九繁終于打破了平靜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所以,我不是帶上你了嗎?關鍵時刻就把你推出去擋刀,我應當還是能夠留下小命的。”
他扯著人一直往梅林的邊緣而去,“看到前方那處懸崖了嗎?到時我先把你扔出去自己再從懸崖跳下去。你放心,我也修習過武藝,也知道懸崖底下的情況,不會摔死。”
誰不放心你,她擔心的是她自己啊!
看來,她還是太過大意,低估了李謹民。本以為一切盡在掌握,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李謹民不會傷害她。
先前發生的事,讓東宮和將軍府有了嫌隙。只要太子真的是扮豬吃虎,只要他有一絲絲的爭奪帝位之心。
那他接下來的動作,必然是想辦法拉近他們的關系,以此消除那件事的影響。
在刺客出來以后,她立即想到的是,他們都是李謹民的人。在這場刺殺事件中,或許是她救他,或許是他救她。
總之,無論是哪一種,東宮和將軍府的關系非但不會拉遠,反而會進一步拉近。
薛九繁原本是這樣想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李謹民也會有想把她滅口的想法。畢竟安排刺客在前,她和姚玲兒相認在后,他又怎么會想到是要殺她滅口呢。
現在她想明白了,李謹民就是個善于機變的人,他會根據情況的變化隨時調整自己的行動。
和薛九繁習慣性制定計劃不同,在太子的眼里,計劃是什么,根本不存在。
李謹民強硬帶著薛九繁跑到懸崖邊上,這下事情真如他所愿了。難道,她真的要被他推出去擋刀嗎?
刺客們在一步步逼近,而且出手沒有絲毫猶豫。李謹民說的是真的,這些刺客只是把他當成了目標。
她倒是想丟下他自己跑,說不定還能留得小命。可李謹民一直抓她抓得緊,力度之大連她手腕都要腫了,根本掙不開。
這下該怎么辦?
李謹民已經放開她的手,而且手也緩緩放在了她的后背,這是準備推人的動作。
推她出去擋刀,他還真做得出來啊?
薛九繁反手扣住李謹民的腰身,緊緊摟住。“太子殿下,我倒要看看,誰拿誰當墊背的。”
太子被她摟腰的動作所驚住,一個不防便被她帶下懸崖,他不得不出手連她一起保護。
“薛九繁,你這個瘋女人!沒想到,你比我還瘋!”
跳下懸崖,失重感傳來,薛九繁不是不怕的。她閉著眼睛,緊緊抱著李謹民。極度緊張之下,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么。
之后身體重重摔在水面,她嗆了幾口水,很快就暈了過去。
雖然他確實調查過崖底,知道有個深水潭,可他一開始是真的沒打算要跳崖。
懸崖這么高,萬一有個意外呢?那他不就是在自殺嗎?
他之所以不怕那四個刺客,也是一力降十會,武力在他們之上自然就不怕了。
之所以要帶著薛九繁逃跑,還不是想嚇嚇她,看她走到絕路會是什么反應。誰能想到,她要拿他當墊背。
根據他之前的說法,他跳下懸崖不會死。所以,她就死死抱住他。
在墜崖的電光火石之間,也顧不得別的。為了自己的性命,他不得不連她的命也一起保。
真是的,不知說她什么好。
李謹民抱著暈倒的薛九繁從水潭中出來,他低頭和她說話,“薛九繁,你知道嗎?現在我要殺了你輕而易舉。所以說,做這些徒勞的掙扎又有什么用呢?”
冰冷刺骨的潭水墜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總感覺下一刻就要凍得硬邦邦了。
李謹民到底沒動手,他暫時將人放在岸邊,去林中尋柴火。這么冷的天穿著濕衣服,沒摔死也凍死了。
晴朗的冬日,找些干柴還是輕而易舉的。再用石頭擦出火星,燒起火堆。
太子將薛九繁挪到火堆旁,又查看了她的情況。一番鼓搗之后,成功將人弄醒。
她吐了幾口水,又咳了幾聲,才臉色蒼白地緩坐起來,無力地掀起眼簾去看他,“多謝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
李謹民的目光在她臉上頓了幾秒,“你知道就好。”
她繼續說,“但我的危險也全然來自于你,所以我不會報答。”
太子只是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眼下是孤男寡女,一個有夫之婦,一個有婦之夫,褪去衣物烤干什么的終究不妥,也只得穿在身上烤。
薛九繁靜靜坐在火堆旁,半垂眼簾,纖長的睫毛蓋住了她眼中思緒。安靜了片刻,她開口道:“殿下沒什么要說的嗎?”
李謹民懶懶看她一眼,“說什么?說我不如傳聞中那般廢物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薛九繁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其實只要他好好地,足夠優秀,那兩個皇子未必會敢生出別的心思,皇帝也會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如此,就少了許多事。
“你在想,如果我能展現出真正的實力,或許你家的慘案就不會發生,是嗎?”
薛九繁想了一下,最終搖頭,“我沒這么想。”
自古皇權斗爭,皆是犧牲品無數。一朝天子一朝臣,說的不僅僅是用人,其中更潛藏著濃重血腥。不乏有弒父弒兄的情況,底下的朝臣焉能幸免?
一朝站錯隊,那就是滿盤皆輸,家破人亡。
事實果真如此也就罷了,不過成王敗寇。
可薛家兢兢業業,一直以來都是純臣,并沒有做任何站隊的事,憑什么要遭那池魚之殃,淪為三皇子和五皇子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呢?
而皇帝陛下不查清事情真相還薛家一個清白,卻只想著保住兩個兒子,拿薛家做犧牲品殺雞儆猴,他們又何其無辜?
在薛九繁看來,三皇子五皇子固然可恨,無端牽扯他們薛家。但真正可恨的,還是當朝皇帝。
他并不是一個好的君主,不配掌管天下萬民。
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便是滅薛家滿門的人。
她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