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沒有云瀟的身影，剛剛他使用法力時，我額角發燙，估計云瀟就躲在那兒。

“一直穿著，弄臟了怎么辦？”我哄他。

“有我法力護持，臟不了。”云瀟說。

我看了眼腳底，昨晚穿著這雙鞋踩過地洞底下的泥巴，睡褲腳管都不慎沾到了些泥水，但繡鞋鞋底還是干干凈凈，跟新的一樣：“好厲害。”

云瀟輕輕“嗯”了一聲，想必是對我的恭維很受用。

不過，繡鞋該脫還是要脫的：“云瀟，你有沒有發現，現在都不穿這種鞋子了？”

云瀟沒出聲，我感覺額角微微發燙，拿鏡子看了眼，發現那里多了一條小黑蛇的印記，只不過被頭發蓋住了才沒被人察覺。

小黑蛇原地游了一圈，打量了眼我被褥旁的運動鞋，隨后看向鏡子中的我，吐了吐蛇信：“不都是鞋子嗎？”

得，這條蛇妖在鞋服差異上的洞察力為零。

我仔細跟他闡述了下鞋服進化史，云瀟沒當回事：“那我給你變雙你喜歡的。”

額角再次發燙，我只知道是他要用法力了，忙阻止：“不用了，我鞋子夠穿。你修為受損，法力還是留著吧。萬一敖澤又來找麻煩呢？”

額角的燙意慢慢消失，云瀟應該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趁著這個空檔，我把繡鞋脫了下來，剛準備去找個袋子裝起來，手中的繡鞋忽然不見了。

“我給你收著，免得你奶奶又作妖。”云瀟低沉的聲音傳來，顯然對這事還有意見。

“你那么厲害，就不要跟我奶奶一般見識了嘛。她一個鄉下老太太，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害怕是正常的。”像我這樣能跟蛇妖討價還價的才不正常。

“我不在乎他們。”云瀟不屑。頓了頓，他認真地說，“薇薇，我只在乎你。”

我臉頰一熱。

爸媽為了太奶奶的喪事，幾天幾夜沒合眼，直到昨晚因為云瀟的法術才睡著。今早起來后，我把太奶奶棺槨所在的地方告訴了他們。

為了下洞去尋找太奶奶的遺體，地洞山壁上搭建了軟梯，供人上下。

我媽以為我是一大早瞞著他們私自下洞去了，心有余悸。

奶奶心情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沒有多說什么，吩咐我爸帶人去把太奶奶的遺體帶上來。

陰陣與陽陣的交界線會形成一道屏障，普通人無法察覺陰陽雙生陣的存在，也看不到通道另一端的情況，只會認為那是一堵自然形成的山壁。

太奶奶的水晶棺原本在這條界限上，云瀟帶我離開時，順帶用法力將水晶棺往我家那兒挪了半寸。我爸下去時，正好能看到水晶棺。

他用小型吊機把水晶棺吊了上來，我這才想起太奶奶的遺體只剩張人皮了，琢磨著該怎么把這事糊弄過去。

我爸卻好像看不見這詭異一幕似的，神色如常地將水晶棺安置好，隨后招呼人撤機械。

外人離開，我爸悄悄把奶奶喊了出去。我心神一動，溜到門后偷聽。

“媽，奶奶沒了。”我爸說，原來他能看見水晶棺中的異樣。

奶奶嘆息：“沒就沒了吧，左右這村子里的人都這樣。原想早點送去燒了，讓她別受這份苦，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兩人說話聲音很輕，我隔著門能聽到的內容不多，最后只聽見奶奶在囑咐我爸，要是哪天她走了，讓我爸別停靈，當天就送去殯儀館燒了。

村里一直都奉行土葬，即使是死在村外，都不遠萬里的送回村中安葬。太奶奶去世前，也是再三叮囑我們要保她全尸入土，不許火葬。

我起初以為這是老一輩對落葉歸根的執念，昨晚看到太奶奶化蛇的那一幕，推測是太奶奶修煉的功法需要用到她原本軀體的血肉與骨骼，因此不能一把火燒了。

村里人不會都暗中修了這種功法吧？

那奶奶和爸爸知道這事嗎？

他們平時對太奶奶那么孝順，為什么會在這種事上違逆她的意思？難道他們不希望太奶奶修煉成功？

我越想越糊涂，都沒注意到門外兩人已經談完了。

我爸推門進來，木門直接撞上了我腦袋，把他嚇了一跳：“你躲這兒干什么？”

我有點心虛，但看我爸的神色比我還緊張，我意識到他可能是怕我聽見他們的談話，決定賭一把。

“我聽見你和奶奶說的話了，你們為什么不遵從太奶奶的遺愿，要把她火葬？”

我爸果然更緊張了，板起臉道：“現在都是火葬，太奶奶一大把年紀了，老觀念了，才非得土葬。”

打小我就怕我爸，尤其是他板起臉的時候。我在心里努力給自己打氣，梗著脖子問：“那你們說的‘村里人都這樣’是什么意思？是村里人死后都會變成太奶奶那樣，只剩下張人皮嗎？”

我爸呵斥：“別胡說，哪有什么人皮？太奶奶的遺體掉下去的時候不見了，我們找回來的只有那副水晶棺。”

我才不信，立刻跑去放置水晶棺的偏房，打算用事實教我爸說話。然而令我驚訝的是里面的確沒有我昨晚見到的人皮了，只剩下一副壽衣。

“媽，里面的東西呢？”

“不就在里面嗎？”我媽正在重新布置靈堂，自打水晶棺放進來，她就一直在這兒。

“沒了。”我把她拉過去看。

我媽瞥了眼水晶棺，繼續折她的紙元寶：“水晶棺找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老太太的遺體應該是掉下去的時候從水晶棺里摔出去了，沒能找到。好在你奶奶那兒有備用的壽衣，拿來給老太太做了個衣冠冢。”

奶奶七十多了，的確給自己備好了壽衣，可根本不長這樣。這分明就是太奶奶入殮時穿的壽衣，還是我幫忙一起給她換上的呢。

看我情緒不對，我媽寬慰道：“薇薇，我們都把地洞翻遍了，還是找不到太奶奶的遺體，只能放棄。媽知道你孝順，但也要認清現實。”

我就是對現實認得太清楚了，才搞不明白村里這些騷操作是哪來的。

無意間瞥過水晶棺，我注意到里面有什么東西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