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大法師？

安希扎娜不由一愣，什么時候精靈會大搖大擺來人類的地盤了？來就來了，還要治病救人？這事肯定是經過巴塞托斯執政官允許的，不然治安官不會動用廣播。

哪怕是一丁點文化也無的底層人類，對精靈的特性也是了解的：壽命悠長，與世無爭，崇尚自然與藝術，以及孤芳自賞。這樣的一個種族，與任何外族交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路過別人地盤也盡量低調。當然，任何種族都有異類，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尤其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大人物，或許其中真有喜歡走一路就開粥棚賑濟難民的呢？

在廣播之后的零點零一秒內，安希扎娜的腦筋是短路的，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一個自然系的精靈法師來灰街做慈善意味著什么：

雷德力克的傷有救了！

事實上恩斯特也在第一時間從樓上下來，還扶著拄拐的雷德力克，后者面容蒼白，十分虛弱，就算是拄著拐杖，鉆心的劇痛依然折磨著他。安希扎娜過去從另一邊扶上弟弟，眼中滿是希望：“恩斯特先生，精靈的法術能治好雷德力克嗎？”

“我察看過雷德力克的傷勢，其實不算嚴重，只是拖的時間長了，久病不醫，這才惡化，我雖然治不了，精靈的自然魔法倒是沒問題。”恩斯特說的肯定，見安希扎娜看著躺在那里的巴維爾，“其實放著巴維爾在家里沒什么的，不過，既然精靈法師來了，也帶過去看看吧，說不定人家能看出更多的門道，對巴維爾有好處。”

于是安希扎娜扶著雷德力克，恩斯特則背上巴維爾，一起出了門。

灰街廣場是灰街的中心地帶，廣場南側有灰街治安隊的三層小樓，安迪代克·希倫治安官及手下的屬員便在這里常駐辦公。安迪代克本以為今天是清閑的一天，他平常的工作就是端著茶杯挨個去踢手下的屁股，催促他們不要偷懶，必須在下班之前把管轄區巡邏十個來回。當上頭突然來個電話，要他準備接待一位強大的精靈施法者時，他都懷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高貴的精靈就是經過巴塞托斯，不在執政官的待客廳喝茶聊天，來骯臟的灰街干什么？又不是本地官員，需要打造親民形象——再說了，那也是以前的官員，在這個世道，人能活下去就不錯了，誰還顧得上親民去！

除了精靈魔法師，還有一位神官陪同。安迪代克對宗教并不熱衷，甚至有些反感，但他不會表現出來，宗教瘋子總是不可理喻的，敬而遠之就好。在巴塞托斯的一畝三分地上，宗教活動因為執政官海金德·夏拉的縱容向來頻繁，尤以戰神教會勢力最大，畢竟戰后文明化為廢墟，各個種族茍延殘喘，但還是像紅了眼的瘋狗打來打去，戰神教會不難發展壯大，也被認為是最有可能超越創世教會的教派。而精靈絕大多數親近自然，信奉自然屬性的神明，譬如自然之神“蘇默特格爾斯”與風之女神“伊斯卡”，和戰神“雷明頓”尿不到一個壺里。安迪代克估計來的神官就是戰神教會的，這讓他很頭疼，說是陪同，其實和監視無異，戰神教會是七大教派中最排外的一個，對于有人在他們的地盤上傳教向來采取極端手段。這次是因為執政官發話，巴塞托斯內部也有別的教派牽制，戰神教會不敢明目張膽的反對一個精靈魔法師自由活動——何況也不清楚這個精靈是不是有神論者。

一般來說，魔法師是神明信仰最淡薄的一個群體，因為他們本身就掌握超自然力量，以及在研究世界奧秘的本質，這讓他們很難對神明保持虔誠。大多數魔法師只是某些神明的淺信徒，比如魔法女神“蕾雅”和智慧女神“迦俐”，魔法師會在冥想中祈禱兩位女神的回應，除此之外不會產生狂熱的想法。

凡事有例外，既然精靈魔法師能到貧民窟做慈善，難保不是堅定的自然神明信徒。

安迪代克把出外巡邏的屬員叫回來，組織了簡單的歡迎儀式，由于時間倉促，他們只來得及準備了花環，還是從鄰近的商店買的。當精靈魔法師出現的一瞬間，無論是安迪代克和他的屬員，還是出來圍觀的大姑娘小媳婦，都不禁在心里發出嘆息：太美了。

精靈魔法師穿著一襲白色曳地長裙，袖口用金線描繪著繁復的星辰圖案，左胸到肩膀位置則是綠葉和花鳥圖案。她手持一根足有兩米長的法杖，頂端鑲嵌著碧綠的魔法寶石，周身都仿佛有圣潔的光輝流轉——其實真有，是簡單的光線法術，為自己營造神秘氛圍。因為光輝籠罩，精靈魔法師的五官難以看清，只能窺知灰綠長發披散雙肩，從那模模糊糊的輪廓中，亦可想象令人驚艷的容顏。

由于長發濃密，精靈那對標志性的又尖又長的耳朵被遮住了，人們不無遺憾地交換著眼神。

在精靈魔法師身后，跟著一個面無表情的神官。他穿著白色長袍，與精靈法袍的部分描繪不同，長袍的各個角落都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金色線條，就像抽象畫荒誕詭異。普通人一眼望去，頓覺心胸大開，熱血上頭，想要縱橫沙場，馳騁千里，將戰爭的藝術從世界這頭帶到世界那頭。不用說，這些線條除了是對神明的描繪，還有部分粗淺的“神文”，可以直接沖擊凡人的心智。

這個神官長著一張馬臉，嘴唇菲薄，兩頰凹陷，眼神如鷹一般銳利，深金色短發被梳理得神采奕奕，迎風而行卻絲毫不亂。灰街居民都認識他：戰神教會駐巴塞托斯教區中階神官，艾凡登·克雷格蒙。

戰神教會中，神官司職指揮與戰斗，牧師負責后勤與治療，在級別上沒有高低之分，都是戰神使徒。

除了精靈魔法師和戰神使徒之外，執政官派了三十人的儀仗隊作為護送，場面搞得不小。安迪代克面對越走越近的精靈大法師，心中忐忑不安，一般大人物脾氣不可捉摸，也不知道這位怎么樣。讓治安官沒想到的是，精靈魔法師看見迎接隊伍，并沒有放慢腳步，而是加緊走了過來，尤其是注意到治安官手中的花環，她在接近之后主動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安迪代克是實實在在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慌忙把花環套上精靈的頭頂，在近距離接觸的剎那，他聞到一股自然的味道，不知怎么形容，就是很清新很讓人向往。在工業時代到來之后，維德人很少再有親近自然的機會，當人們開始反思工業化帶來的便利之外，是不是還應該讓大自然獲得喘息的時候，戰爭又突然爆發，于是整個星球化為一片廢墟，一切的反思與行動戛然而止……

“歡迎歡迎，歡迎尊貴的精靈女士來到巴塞托斯做客……”安迪代克結結巴巴說著沒營養的開場白。

這些話執政官肯定說過一遍了，精靈魔法師卻沒有任何不耐煩，等對方告一段落，她輕柔柔地開口了：“治安官閣下，或許你的上級沒有說清楚，我是維多利亞集團西南分公司的魔法顧問，這次是跟著商團來的巴塞托斯。商團代表和執政官閣下就有關商稅問題要磋商幾天，我沒什么俗務，才決定為此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維多利亞集團名義上是一個公司聯合體，其實和軍閥一樣擁有地盤軍隊，只是他們的目標不是尋求占領和建立勢力，而是滿世界做生意。維多利亞集團業務廣泛，普通生意做，軍火生意也做，而且能量頗大，你想買什么都有，哪怕是暫時沒有，只要提出要求，最多三天就會聯系你交易。這么厲害的陣仗，背景自然神秘無比，傳說就連巨龍和鳳凰的生意也有涉足，不知是真是假。

巴塞托斯是塊小地方，得罪不起維多利亞集團，難怪執政官不敢阻攔人家的行動呢！安迪代克恍然大悟之余，更加小心翼翼，指揮兩個手下去搬桌子和椅子，然后讓灰街居民排隊，準備進行坐診。

“閣下可以叫我萊卡，請派給我兩個助手，幫些小忙。我是以私人身份過來的，所以商團的其他人都沒跟著，給閣下添麻煩了。”全程都是精靈魔法師和治安官有說有笑，毫無架子，對身旁如影隨形的神官艾凡登卻視若不見。

安迪代克察言觀色，一看就知道兩人不對付，他也不點破，那不是他能管的。隨意指了兩個人給萊卡幫忙，治安官找借口溜之大吉，為精靈魔法師和戰神使徒撐場面的儀仗隊則繼續充當背景板，在兩側各站一排，目不斜視。

恩斯特和安希扎娜帶著兩個病號到達灰街廣場的時候，已經是一片人山人海，甭管有病沒病，反正有便宜就占，所以沒上工的男人和做針線活的婦女全都涌到廣場上。精靈魔法師萊卡使了一個隔絕法術，讓熱情的灰街人不能主動接觸自己，又讓助手一個登記姓名一個維持秩序，這才施施然落坐。

其他人在這樣的人海中分不清東西南北，另一層面的巴維爾卻視角寬廣，他看到那個精靈魔法師給一位母親懷里咳嗽不止地嬰兒施加法術，那嬰兒漸漸安靜，很快熟睡過去。母親千恩萬謝地離去，精靈魔法師繼續給下一個人治療，巴維爾沒看出任何異樣，正要收回視線，驀然陣陣戰栗，順著感覺投去視線——

在精靈魔法師的身后，一個白袍人正將冷冽如刀的目光投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