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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藍花鼠尾草與薰衣草(一)

1941年的一個早晨,街道上狼煙遍地,倫敦這個曾經(jīng)繁華的的城市,經(jīng)過德軍的空襲,已經(jīng)遍體鱗傷。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皮卡迪利廣場上的霓虹燈剛熄滅不久,穿著粗布制服的防空員正裹緊大衣巡查,靴底碾過街角未清掃的碎玻璃——那是前幾天轟炸留下的痕跡。特拉法加廣場上,納爾遜紀念柱依舊筆直矗立,柱頂?shù)牡裣裨陉幊撂焐轮皇€模糊輪廓,廣場邊緣的長椅上,幾個裹著毛毯的流浪者縮著身子,身邊放著銹跡斑斑的鐵桶,里面是昨夜未燃盡的煤渣。

街道上,雙層巴士“哐當哐當”地碾過石板路,車身上刷著深色的防空偽裝漆,車窗貼著米字旗圖案的遮光紙。路邊的店鋪大多拉下了一半卷簾門,面包店的櫥窗里擺著限量供應的黑面包,價簽旁用粉筆寫著“憑票供應”;裁縫鋪門口掛著修補過的軍褲,布料上還能看出深淺不一的補丁。偶爾有騎著自行車的信使飛馳而過,車把上掛著印著“緊急公文”的布袋,車鈴急促地響著,驚飛了停在炸彈坑邊緣的鴿子。

泰晤士河上,駁船正緩緩駛過倫敦塔橋,橋身的鋼鐵骨架上纏著深色的偽裝網(wǎng),橋頭堡的窗戶被磚塊砌死了一半。河岸邊,一群孩子正圍著被炸毀的房屋殘骸,撿起地上的彈片當作“戰(zhàn)利品”,遠處圣保羅大教堂的圓頂在硝煙中若隱若現(xiàn)——盡管周圍的建筑大多殘缺不全,這座教堂的穹頂卻始終挺立,像一枚嵌在城市傷痕上的勛章。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年輕人,他只是這次空襲的其中一個幸存者,現(xiàn)在靜靜待在泰晤士南邊的防空洞。戰(zhàn)爭使他變得略顯狼狽。他前不久剛從牛津到紐約,不曾想就遭遇空襲,或許是他好運,上帝也眷顧他。他有一頭耀眼的金發(fā),頭發(fā)微卷披肩,有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濃濃的學術分子的氣息,其實事實也確實如此。他穿上一身深灰色的西服,西服上只有一單排扣,領子往外翻。西褲褲腿很窄,顯得他比周圍的人高些。氣質(zhì)溫潤優(yōu)雅,想必如果不是戰(zhàn)爭,他可能就是一個中產(chǎn)階級的人家的貴公子。他其實也沒想到,他剛來到這里就有幸親身參與戰(zhàn)爭。現(xiàn)在軍情六處的聯(lián)絡員暫時還沒有與他取得聯(lián)系,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到軍情六處了。他剛從牛津大學調(diào)到軍情六處,或許是因為他出色的數(shù)學天賦吧。他站在洞口往外邊看,不知不覺天空漸漸黯淡起來,還有那一抹即將逝去的紅霞,漸漸隱于黑暗中。就好像那搖搖欲墜的日不落帝國,不知道戰(zhàn)爭究竟何時才能結束。他只想為國家盡一些綿薄之力。他此次來軍情六處就是試圖破解德軍的恩尼格瑪密碼。

這讓他回想起在牛津大學他破解數(shù)學難題的那種感覺。他是他們數(shù)學系的一個思維敏捷而且洞察力敏銳,解題思路奇特的一位學生。他的導師格爾斯教授曾經(jīng)評價他,或許他在密碼學應該也會有所造詣。他聽從了導師的建議,開始涉獵密碼學。之后他覺得密碼學比數(shù)學更有趣,他也只是當成一個普通的愛好來對待。直到那天他收到軍情六處的就職信。信中說受格爾斯教授的推薦,軍情六處很需要他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就懷著復雜忐忑的心情,決定親自去信中提到的地點看看。于是就有了今天的這個局面。如果不是這個意外,或許他就會在牛津大學接著做他的助教,然后慢慢升到教授,之后他就找一個漂亮的善解人意的妻子,再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兒。再等女兒談婚論嫁后,再有子孫承歡膝下,然后等戰(zhàn)爭過后,一家人美美滿滿在一起度過余生。直到他跟著聯(lián)絡員步入一個不太起眼的屋子后,他覺得好像有什么要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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