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既已威服河北,便欲拿下自己的死敵——河東。與一眾將領商議后,準備先取河中。河中地區南鄰黃河,北與河東管轄地絳州相連,是朱溫河陽西側的一個潛在威脅。若拿下了河中,朱溫就能完成對河東地區的扇形半包圍態勢,取晉陽將會更加容易。
曾在兩年多前,陜州王珙約汴兵攻河中,王珂告急于李克用。李克用遣李嗣昭帶兵救之,大敗王珙于猗氏,獲其將三人。嗣昭又敗汴兵于胡壁堡,執其將一人,解了河中之圍。不久后陜州節度使王珙,因生性多疑,暴虐好殺,連妻子親近,都常不自保。終于導致軍亂,為麾下軍校朱簡所殺,軍中便推朱簡為留后。朱簡就以陜州附于朱溫。朱溫為撫慰陜州軍,就認朱簡做了假子,改名為朱友謙,并上表讓朱友謙做了陜州節度使。
朱溫鑒于前番攻河中,失利在河東來救,是以與諸將詳細制定了此次作戰計劃。他對諸將說道:“王珂駑鈍之材而已,徒因倚太原而驕狂。今我將斷長蛇之腰,勞煩諸君為我以一繩縛之。“
正月中旬,朱溫令張存敬帶兵三萬自汜水度河出舍山路向絳州進發,朱溫領數萬軍繼其后。張存敬到達絳州后,絳州不料大軍突然來到,毫無守備,其刺史倉促以城投降。在絳州以北與其緊鄰的晉州數日后亦因無備而降。朱溫就令其將侯言守晉州,何絪守絳州,屯兵二萬以扼河東援兵之路。唐昭宗害怕朱溫有問鼎之志,乘勢西入關,急賜詔和解兩鎮;朱溫當然不從。
王珂急忙派使者告急于其岳丈李克用,李克用認為如今之勢,難以出兵與朱溫爭強,況且汴人已據晉、絳,即便發兵也難以前進,很是為難。形勢危急,王珂又令妻子李彩裳寫給克用書道:“女兒旦暮即為俘虜,父王何忍不救!“克用讀后心動,欲即刻發兵往救,但被其夫人與諸將所阻止了。蓋寓為其出了個主意,于是李克用回道:“如今賊兵塞滿晉、絳,道路險阻俱為其所據。實是眾寡不敵,若進則與汝兩亡。城既難守,不若與王郎舉族歸朝,天子必能保護汝等無恙。“
王珂又向李茂貞求救,書中說道“天子剛剛返正,下詔令藩鎮不得相攻,同獎王室。今朱溫不顧詔命,興兵相加,其心可見。河中若亡,則華州、鳳翔俱不自保。天子神器亦將拱手授人。公宜急帥關中諸鎮兵,固守潼關,赴救河中。公若能來,此地請公有之,仆愿為公守一小鎮。關中安危,國祚修短,系公此舉,愿詳思之!“李茂貞素無爭奪長安以東地區之心,便置之不理。
二月初張存敬就帶領數萬軍隊包圍了河中。王珂勢窮,人心離貳,準備向西逃奔京師。可偏偏在這時浮梁忽然被沖壞,流水四溢,舟行都很難。王珂帶族人數百想要在夜晚登舟,他親自曉諭守城者,竟無有應者。牙將劉訓建議道:“如今人情紛擾,若夜晚渡河,眾人必因爭舟而大亂,若其間一夫作難,事將危矣。不若先向張存敬送款,緩住汴兵,再徐圖向背。“王珂聽從了。于是王珂在城樓上豎起白旗,派使者以符印請降于存敬。張存敬想讓王珂打開城門,王珂辭道:“吾于朱公有家世情分,還請公暫退,待朱公親至,吾定當以城授之。“張存敬接受了,使人去告訴朱溫。
朱溫聽后大喜,啟程前來。河中人都知道朱溫曾跟隨黃巢起事,后來通過原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歸順了朝廷。為感激王重榮,朱溫稱其為舅。這次前來,在到達虞鄉時,朱溫跪拜于王重榮墓前,假哭許久,聲淚俱下,哀不可聞。極富表演天賦的他,這一番做作竟讓河中地區人人感動,認為王重榮的這個“外甥”如此想念其舅,必不會薄待河中之人。
王珂聽聞朱溫的舉動后,也為其表演所迷惑,相信了鱷魚的眼淚。準備親自面縛出城相迎,朱溫知道后就繼續假惺惺的演戲,忙派人去阻止道:“吾舅之恩何日忘之!若愛弟如此,使仆異日有何面目見舅于九泉!“于是王珂就以尋常禮數出迎,朱溫雙手緊握王珂之手,激動的說道“愛弟,好久不見。我可很是想你啊!”之后兩人并馬入城。得城池后,朱溫令王珂舉族遷往汴州。不久之后朱溫就派人遣王珂入朝,暗中派人在路上將其殺掉,對外稱是仇家所殺。豈不知此種做法欲蓋彌彰,人們很快得知實情,河中之人聽聞后更是人人嘆憤!王珂妻子李彩裳知道王珂之死后因怕受朱溫侮辱便自盡了。
朱溫已得河中,便急于吞下死敵李克用。但這時忽然傳來其張夫人病重的消息,朱溫不得不先返回。他便布置好進攻河東的方案,本想以張存敬為總統帥,可偏偏張存敬病得厲害。于是朱溫就讓張存敬好好養傷,使氏叔琮為帥,自己就回汴州了。
在汴州,剛一見到朱溫,張夫人便去世了。不久又傳來消息,張存敬病逝于河中。這張存敬多次征戰,為自己立下了汗馬功勞,是一極為難得的良將。朱溫甚是痛惜,如失左右手。
再說張夫人與朱溫是同鄉,賢惠精明,動有禮法,是個不可多得的賢內助。朱溫雖性格剛暴,唯對張夫人有所忌憚。朱溫屢因暴怒而殺人,張后多所救護,全活不少。可謂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張夫人在世時,朱溫好色的毛病還有所收斂,自她一死,便一發的不可收拾,大縱朋淫,納娼妓為妾已是常事,荒穢至于骨肉,最終禍起蕭墻!
四月,汴軍按朱溫制定的作戰方案大舉攻晉。氏叔琮為總帥,他與賀德倫帶兵五萬入太行山前進,攻澤州、潞州,晉州侯言自陰地關前進,魏博大將張文恭領軍自磁州新口前進,葛從周領鎮州之眾自土門前進,張歸厚以邢、洺之眾自馬嶺前進,定州王處直自飛狐口前進。六路大軍共十余萬,期于晉陽城下會和,共圍晉陽。
氏叔琮大軍圍澤州,分兵使賀德倫攻潞州。孟遷見汴軍聲勢如此浩大,便開門迎降。汾州守將李瑭也以城降于汴軍。澤州刺史李存璋得知后,知孤城難守,便棄城奔往晉陽。氏叔琮就向晉陽進軍,出石會關,在洞渦驛結營。這時葛從周的軍隊已進入井陘,攻陷承天軍。張歸厚的軍隊到達遼州,遼州守將也以城來降。侯言的軍隊攻克慈州、隰州。
通往晉陽的道路再無阻礙,幾路大軍相會,一齊來到晉陽城下。晉陽四面,汴軍云合,營壘相望。他們旗幟鮮明,鎧甲光亮,氣勢甚盛,河東人人震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