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算盡機關

魚峰山下，大河兩岸漢人壯人觀看了三天的對歌盛會以后，由于還沒有宣布結束，也沒有宣布誰勝誰敗，人們都在翹首以待。兩岸河畔上的商販游人，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商人們臨時搭建的店鋪伙房人進人出，車水馬龍，生意興隆。而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各地來的雜耍魔術吸引著人們博得陣陣熱烈的喝彩聲。

沿河兩岸，每當夜幕降臨，人們舉起火把，載歌載舞，跳起歡樂的民族舞蹈。

羅富，秋發，寧榮，旺才幾個挑腳漢子，有生以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盛大熱鬧場面，他們在岸邊燃起了一堆篝火，唱起了劉三姐和羅四姐對歌時傳播的經典名曲，羅富突然心血來潮，唱起了劉三姐白天唱的山歌:

唱山歌來?——

這邊唱來那邊合?

山歌好比春江水也

不怕險灘彎又多

……

羅富唱過以后，許多游人也跟著唱了起來，整個河畔都沉浸在歌的海洋中。

經過了白天激烈的對歌之后，羅四姐卻與眾歌手們下榻在魚峰山邊的小鎮店鋪里，連日來的對歌，雖然對她來說是一次盡情的才藝展示，但對歌之后，細細回想，劉三姐是她值得敬重的壯家歌手，是永遠值得自己學習榜樣。對陣賽歌一松馳下來，她突然覺得全身疲憊，手腳無力。知府楊大人的女兒怡蕓小姐，跟隨羅四姐不離左右，一個千金小姐，反而成了羅四姐的侍候丫環，使羅四姐十分過意不去。幾天下來，怡蕓小姐聽了羅四姐和劉三姐的對歌，卻使她長了好多的見識，使她大開了眼界，她從心里非常感謝父親大人與廣西劉大人舉辦了一次這樣空前盛大的賽歌會。

今天下午，賽歌結束的號角一吹，她便跟著羅四姐同上了一臺轎子，回到店鋪駐地，她特地為四姐打來了洗臉水。四姐見狀，吃驚道：“你這是怎么啦？一個知府大人的千金小姐怎么為我打起洗臉水來啦？”

“我樂意呀！四姐，快去洗把臉吧。”蕓小姐意猶未盡說：“四姐，今天自打我爹離開后，你和劉三姐對歌，對得真好，我聽了都非常過癮。”

“這有什么過癮的呢？”羅四姐不屑地說。

怡蕓小姐對四姐說:“你沒聽到觀看對歌的人們在議論嗎？”

“他們在議論什么呢？”

怡蕓小姐介紹說：“他們說劉三姐是歌王，羅四姐是歌仙。說你們兩個都是天上下凡的歌神呢！”

四姐聽了，謙虛道：“我哪是歌仙呢，我只是唱出了心中想唱的歌而已，其實，那都是一些平平常常的歌呢?！?

“四姐，有人找你?！绷_四姐正在洗臉，門外店小二向她叫道。

羅四姐擦了臉，顧不上倒水，便走出了店鋪門，只見兩個人走上前來，一人一只手把四姐拽著便挾持走了。

羅長生已經入木停柩十天了。死人為大，二太太巧云指派家丁找來了風水先生和陰陽先生，風水先生專門擇地選墳，陰陽先生卻是掐算黃道吉日的人。兩個先生都是上等貴客，陰陽先生按照“道遠幾時，通達路遙，何日還鄉?！睂懞渺`牌神位之后，再通過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六十匣子合上死者的生辰年月日時后與陽上孝子孝孫的生辰年月日時相配合，終于擇定了大吉大利日子。風水先生卻帶上羅家一幫親屬察看了十多處羅家買下的風水寶地，最后選準一座叫“鳳凰下蛋”的墳地，等燒過了香紙蠟燭定下穴位后，沒想到，此地卻是劉莊一個大戶人家的。

巧云不知什么原因，這地明明是老爺生前買起好多年的地盤了，怎么老爺一死后，突然就變了別人的地盤了，巧云回家責問管家：“鳳凰下蛋那塊風水寶地什么時候賣給劉家莊了呢？”

“二太太，你有所不知，老爺在世時，因為庫存銀子虧空，加上劉家莊的劉老財想買一塊好地，老爺便把地賣給劉老財了?！惫芗曳笱苷f。其實，這塊地是他和許云合謀賣給劉老財的，巧云不知內情，也拿不出證據，只好請風水先生另外擇了一塊地。

出殯的日子選定五月初十，巧云征求翠云意見，說：“是否另外擇一個日子，等四小姐對歌回來后，再出殯？”

“我也不知道那四丫頭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她們父女以前總是吵吵鬧鬧的，性格不合，好像前世結了什么冤仇一樣的，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讓老爺入土為安吧?！贝湓苹卮稹?

巧云見翠云同意安葬老爺，便按既定的日子將羅長生下葬了。

世態炎涼，人情淡薄。羅長生原先曾經交往密切的生前好友，見羅長生死了，便都疏遠了，有些人連出殯也沒來打過照面了。

一場喪事把羅家上下大小主子家丁都忙得筋疲力倦。沒過三天，一些與羅家有債務往來的人家，不知是誰走漏了庫銀虧空的消息，便紛紛上門來討債了。

管家和許云從偷偷摸摸開始，到后來公開同居，羅家沒有一個人敢指責。羅長生死了以后，羅家大小事情都推到了二太太巧云身上，一個本來就被掏空的大家庭，現在突然來了一大批要債的人，巧云從來就沒有當過家，她哪里應付得了，只好把債主領到管家房里。管家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他兩手一攤，裝著十分可憐的樣子，對債主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有什么辦法呢？”于是，他們相互之間踢來踢去像踢皮球似的。

最后王家村王福貴找到管家問：“我說管家，去年這個時候，是不是你親自去我家店鋪里買了三十丈綾羅細布呀？”

“王掌柜，你這話說的沒錯，當時確是我去買的，字也是我簽的，我雖說是一個管家，可沒有銀錢，我拿什么支付你呀？這事我也沒有辦法呀，現在老爺剛剛歸仙，這事總會給你一個說法的呀，你急什么呢？”

王掌柜說：“我不急？那你把錢給我呀！”

“這樣吧，我帶你去找二太太，反正我這管家再也無法管下去了。”管家說著便帶著王掌拒找二太太巧云去了。

二太太巧云正和三太太翠云合計怎么把羅家支撐下去，翠云思前想后，總覺得這個家潛伏著一種危機似的。她擔憂地對巧云說：“二姐，我想這個家恐怕難以維持下去了?！?

“翠云妹妹，難道有這么嚴重嗎？老爺萬貫家財，不可能一夜之間會化為烏有吧？”巧云自信地反問翠云。

“難道你不清楚許云那個狐貍精？她那三腳貓功夫還能逃過我的眼力？我們這個家要敗也只能敗在她的手上！她聯合管家巧立名目，我們的家早就被他們掏空了?！贝湓茪鈶嵳f。

巧云卻帶著懷疑說:“她有這么大的膽嗎？”

翠云見巧云還不相信，便把許云勾搭管家之事，直接告訴了巧云，說：“二姐，你還不相信，現在許云已經是管家的人了?！?

“翠云，這不可能吧？”

“我親眼所見，還能騙你?！?

“這個小狐貍精，原來是這樣。翠云啦，看來我們可要當心，這個家遲早要給那爛貨毀掉?！鼻稍飘敿淳X起來，說：“難怪這些天來，管家總是把債主推到我身上來討債，他是故意來為難我呀！”

“二姐，管家已經向我提出過他不想管這個家了，說不定哪天，他會將全部田產家業移交給你的，你要有個思想準備，我們再也不能讓他們把所有的田產地契都拿走了。”翠云提醒說。

巧云輕蔑地說：“管家不想管了，我還巴不得呢，要這樣下去，他跟那個小狐貍精長期勾搭下去，田產家業被他們賣光了，說不定我們都會當叫化子去呢！”

巧云和翠云正在議論，管家卻帶上王掌柜進了門，巧云見了吃了一大驚，問道：“你們來干嘛呢？”

“二太太，我可是來要債的。”王掌柜直來直去說。

巧云瞅了一眼管家，說：“羅管家，你怎么把王掌柜帶我這兒來了呢？”

“二太太，我不把他帶這兒來，又能帶哪兒去呢？”管家一頭霧水。

巧云冷笑一聲說：“你為什么不帶到五太太許云那里去？她可是老爺生前把大小事務交給她管的。”

“二太太，你不要這樣說，今天，我也把話挑明了吧，這個家我是不能管了，羅家所有的債權債務，我一并會移交給你的?！惫芗夜淖阌職饨K于向巧云說出了這些早就想說卻又不敢說的話。

巧云卻不假思索爽口答應了下來：“管家，你如果不想管就別管了，你不要以為我頭發長，見識短，我咬緊牙關也會把這個家的擔子挑起來的。”

“二太太，我并沒有這個意思呀?；仡^，我就把所有的帳本房產地契、債權債務全部都移交給你?！惫芗易鲑\心虛，沁出一身冷汗。

王掌柜在一旁聽了，問道：“那欠我的三十丈綾羅細布的錢呢？找誰要呀。”

“如果我接手賬本了，你找我要就是了。”巧云很爽快答應了王掌柜，并當即吩咐丫環取出了自己的私房錢，支付了王掌柜。

王掌柜感謝不盡，興奮地說:“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說完帶著銀錢匆匆回家去了。

第五十三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