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人窮命賤

羅長生在書房里翻閱著《增廣賢文》，覺得句句都是經典名言，他正看到“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時，小祥的父親卻向他索要藥費了，他嘆息了一聲，說:“真的是經典名言呀！”

他叫來管家，拿了一吊銅錢給小祥父親。小祥父親拿著銅錢生氣說:“東家，這些小錢是打發叫化子呀？現在小祥的傷已欠下郎中好幾兩銀子了。”

“給你一吊銅錢還嫌少了，你兒子的腿又不是我砍傷的，要說你應該去找土匪要呀！”羅長生突然發起了大火。

管家站在一邊火中澆油說:“走吧走吧，拿了錢還不走，為了你家小祥，老爺已經花了好多銀子了?！?

小祥的父親面對這樣的鐵公雞，他真不知道拿什么理由再去向郎中賒賬拿藥，他真想對羅長生大發一頓脾氣，兒子的腿雖然不是他砍傷，但卻是他雇請去尋找羅四姐回家才被土匪砍傷的呀！他一個老實巴交的窮苦人，到哪里去說理呀？

而羅長生卻覺得自己吃了大虧，小祥的傷是他的一塊心病，這個窮后生如果賴上了，不知道怎么收場。這使羅長生吃不香睡不著。小祥的傷不管治好治不好，都會來找他要錢的。

過了兩天后，羅長生吃了早飯，便帶了三兩銀子準備一次性打發小祥，他決定不管小祥同不同意也不能再給了。

他和管家一起到了小祥家里，小祥躺在床上，看見羅長生和管家進來，便支起身子招呼說：“老爺，管家，你們來啦？”

小祥母親在后屋聽到兒子說老爺來了，趕緊迎了出來，激動地說：“老爺，管家，快請坐。”

小祥母親拿了好幾條凳子都沒有合適的，不是缺了腿，便是搖擺不定，她猴急著說：“看看我這窮骨巴肌的家庭，連條凳子也找不出來。老爺，您就坐這兒吧。”小祥母親搬了一截木頭吹了吹灰塵叫羅長生坐下，又拿了一只小凳子給管家。

羅長生瞅了瞅一尺見方的圓木頭，沒有坐。他咳了兩聲，不屑地詢問道：“仁山怎么不在家？”

“窮人事多。他下地干活去啦，老爺，您有什么事嗎？”小祥媽問。

羅長生瞄了瞄小祥，說：“我過來是想把小祥的事給了了。”

“小祥的傷現在還沒有好，這怎么了？”小祥母親說。

小祥躺在床上沒有說話，他想聽聽羅長生怎么個了結法。

羅長生說：“小祥雖然是我叫他去尋找四小姐的，他在南風坳遭到強人打劫，砍傷了大腿，按理說這也不能怪我，因為這不是我砍傷的，所以這藥費我一文不給，你們也怨不得我。但我看在同族人的面子上，已經給了你們八兩銀子了，現在小祥的傷又還沒有好，你們說怎么了結呢？”

“老爺，我什么時候拿過你的八兩銀子呢？前些天，小祥他爹到您家里也只是拿了一吊銅錢呀！”

“狗蛋從我手上拿去的錢就不是錢嗎？”管家說。

“狗蛋到你手上拿過錢？可我連狗蛋的影子也沒見到過，現在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小祥分辨說：“要是狗蛋給了我錢，我的腿傷能到現在種地步嗎？”

羅長生眼珠子一轉，質責：“狗蛋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嗎？現在你說沒有見過他，誰知道你們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我受了這么大的傷，能打什么鬼主意？東家你怎么這樣說我呢？”小祥發誓說。

羅長生不管小祥怎么說，他就是一口咬定：“你們合起伙來騙我的錢財，你不要把我當成傻子！”

“老爺，您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呀。”小祥母親急傻了眼，話也不知道怎么說了。

小祥氣得七竊生煙：“我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干得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嗎？”

羅長生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借口，他突然一個念想，這銀子一兩也不能給了，原先本是想來給他幾兩銀子了結這事，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太仁慈了，自己完全可以說他用的是“苦肉計”。

小祥氣紅了眼，說：“老爺，我的腿現在還不能下地，說不定以后也會廢了，我怎么會和狗蛋合伙騙你的錢財呢？我這不是拿生命開玩笑嗎？”

羅長生狡詰地轉了轉眼珠子，說：“小伙子，你們這‘苦肉計’也該收場了，這銀子我再也不會給你了，我要不是看你現在傷還沒好，不然的話，你還要把以前拿去的銀子還給我！這是你們自作自受。”羅長生說完拂袖走了。

“天啦！孩子呀，羅長生他怎么這樣對我們呀?！毙∠閶屟蹨I漱漱而下

小祥忍無可忍，一拳砸在床上，說：“我要殺了羅長生這個王八蛋！”

小祥母親上前抱住兒子哭訴說：“孩子，老天爺怎么總是欺負我們這些窮苦人呀！”

小祥的父親下地回來剛到門口，聽到屋里的哭聲，一進門便問：“出啥事啦？”

“孩子他爹，剛才羅長生來了，說咱們的小祥和狗蛋合伙唱了一出‘苦肉計’騙他的錢財，以后這藥費他一分也不給了，你說，我們怎么辦呀？”

“我去跟他理論！”小祥父親氣喘吁吁地轉身直奔羅長生家里去了……

羅四姐離開知府衙門后，她沒有走官道，而是走小路的，回到家里后，她哪里也沒有去，直接回到了羅家村。

上次回來的時候，她本來想抽空去告訴德生大叔，茍子沒死。但知府大人沒讓她久留便接走了。

這次回來她沒有回自己家里，卻直接到了德生叔家里，德生夫妻正與英子吃著烤紅薯，他們見了羅四姐，都吃了一大驚！四姐疲憊不堪地叫了一聲:“德生叔，”便倒在地上了。

德生見狀，當即傻了眼，扶起了四姐，詢問：“四小姐，你這是怎么啦？”

“德生叔、嬸嬸、英子，你們還好嗎？”四姐蘇醒過來便詢問德生家里的情況。她覺得自己的頭暈乎乎的，英子拿來一杯水給四姐喝了，詢問:“四姐，你一定是走了不少的路吧？”

“我是從知府衙門回來的?！绷_四姐有氣無力地說。

德生一家人聽了，簡直不敢相信，都瞪大了眼睛。德生妻子拿來一個烤紅薯給四姐，說:“你一定餓了吧，先墊一墊肚子再說了?！?

“大叔大嬸，我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彼慕泐櫜簧鲜裁?，當即咬下一大口紅薯，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一個紅薯三兩口便吃下了肚里。

德生見狀，說：“慢些吃，別噎著?！?

“唉，這么遠的路程，你是怎么走回來的？也不知你吃了多少苦頭?！钡律迖@息說，“前些時候你回家沒有兩個時辰就被知府大人接走了。我們一點音訊也不知道，你一個千金小姐不知吃了多少苦呀。”

“嬸子，我反正流浪慣了，這點苦算什么呢？要跟你們一家比還差得遠呢，還有茍子哥就更加沒法比了?！绷_四姐感慨地說。

“四小姐，過去的事你就別提了，說起茍子，他可真是死得冤啦！”德生傷心地流下了眼淚。

四姐見狀，趕緊告訴德生說：“大叔，茍子哥他沒有死。”

“你說什么？”德生夫妻和英子都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四姐告訴說：“茍子哥沒有死，他被德才大伯救過來了?！?

“那他的人現在哪里？”德生問。

“他上山了?！彼慕沔偠ǖ卣f。德生夫妻和英子聽了都沒有說話。

許久，德生生氣說：“他怎么能走這條路呢？”

“大叔，你又何必這樣傷心呢？什么事都有它的根源。難道你們就沒有聽說過水泊梁山的事嗎？茍子哥也是被逼的呀！”

德生沉思了好一陣，嘆息說：“唉，這都是一個人的命運造成的呀，茍子他能活下來就是天意了，雖然他現在上山當了蠻子，我也不好怪他什么，我只希望他不要干傷天害理的事?！?

英子突然來了氣，說：“他上了山，還能干出什么好事來？說不定小祥的腿就是被他砍傷的?！?

提起小祥，羅四姐突然問道：“小祥的腿被砍傷了？他現在怎么樣了呢？”

“他現在家里養傷，生命保住了，可一條腿可能要殘廢了，聽說你爹還誣陷他與狗蛋合伙以‘苦肉計’騙你家的錢財?！?

“這怎么可能呢，小祥用轎子抬著我回家，在南風坳山腳下我親眼看見他們和土匪打斗，當時我嚇傻了，但我沒有看到茍子哥，如果茍子哥在的話，小祥的腿肯定不會被土匪砍傷了。我是后來在山上聽到一個看守我的土匪說，茍子哥堅決反對弟兄們攔路打搶，他們上山為的是報仇雪恨，與自己沒有深仇大恨的事不能干?！绷_四姐回憶說。

“你爹現在不愿再給小祥治傷的錢了，小祥躺在家里不能下地，小祥的父親到你家去理論，又被你爹叫家丁打了一頓，你爹真夠狠的?！庇⒆痈嬖V四姐說。

羅四姐咬了咬牙憤恨地說：“我這就回去找我爹要錢，小祥是因為我而受的傷?！?

羅四姐說完轉身回家去了。

德生拿眼斜視一下女兒，見羅四姐走后，訓責英子：“你怎么把什么事都告訴四小姐呢？”

“不告訴她，她怎么知道他那個人面獸心的爹呀！”英子反駁父親。

“她這回去一鬧，她爹會更恨她的?！钡律鷵鷳n地說。

德生妻子說：“我看這事讓四小姐知道也沒有關系。東家也有幾分怕四小姐的，更何況現在四小姐名聲大了，東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樣的。”

德生聽了妻子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自己一個窮苦人家，去瞎操什么心呢？于是，他們一家三口誰也沒有說話，心里都在慶幸茍子還活著的事。

第四十三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