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左手拿著微創(chuàng)激光手術(shù)刀，右手開始緩緩摸向了放在腿邊側(cè)面的槍。

闖入者是個黑客吧？不然厚重且加了防火墻的大門也不會被突破的。

“老杰克，聽著，我沒有惡意！”

凜雙手攤開，輕輕放在了腦后。

老杰克猛然起身，舉著槍死死盯著這個女人，這個女人他不知道是誰，能找到這個地方，那也就只有把兩個孩子弄成這幅模樣的人才找得到了。

凜剛想張嘴說什么，老杰克猛然沖至身前，略微肥胖的他竟然有著驚人的速度！

他雙手死死牽制住凜的兩條胳膊，將她的整個人轉(zhuǎn)了一圈死死抵在了墻上，槍口指著凜的腦后。

凜吃痛輕聲叫喚了一聲，眼神幽怨。

“喂，我是來幫兩個小朋友的，輕點好么？老頭?！?

老杰克咬著牙，槍抵在凜的后腦勺上更緊了，“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啊，這就說來話長了?！眲C嘗試著讓自己胳膊別被杰克抓得那么死，輕輕掙扎了一下，“幾個小時前，你在黑平臺上下了十幾個義體的通用型驅(qū)動?！?

“對么？”

老杰克惡狠狠道：“是又怎么樣！公司狗還要管我們要使用費？”

凜感覺胸部被墻壁都快壓扁了，猛地出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樣的生命活動狀態(tài)下，你還想著用老舊版本的驅(qū)動？瘋了吧你?！?

老杰克被戳到痛處了，“快點滾，我不想聽你說什么奇怪的話?！?

“告訴……告訴你一個辦法。”凜覺得自己差點就忍不住用黑客模塊把身后這個頑固老頭給弄死，她完全是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

真晦氣！

“用我?guī)У尿?qū)動！話說，你真敢用黑平臺的東西？找得到靠譜黑客給你消殺嗎？你以前用的就是老版本的東西吧？軍用義體，可不是你那些老版本可以兼容的?！?

“不試試嗎？”

老杰克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路澤難道已經(jīng)加裝了軍用？這可是個不妙的消息。

凜眨眨眼，“一個另尋明主的黑客。你知道的，我老大不太行，混飯吃肯定找厲害的人啊。就比如這個小朋友，可以從一個賽博朋克小隊里跑掉，沒軍用不現(xiàn)實吧？所以，我選擇換個更強的老板打工?！?

老杰克罵了一聲滾就把凜推了出去。

凜出門后踉蹌幾步摩挲著被抓痛的手腕，眼睛微微瞇起，里面充斥著怨毒的神色。

聽著身后的大門緊緊關(guān)閉，凜從門縫里塞進去一個記憶終端，“東西我送到了，如果好用，告訴小朋友我?guī)土怂?，問他要不要我這個漂亮女人為他打工。還有，沒軍用義體的話，我可以介紹路子，價格很合理！”

門內(nèi)沒有任何響動。

凜轉(zhuǎn)身離開了老杰克的黑醫(yī)館。

老杰克盯著地上的記憶終端，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最終他選擇不相信凜的話，一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底細，用她的東西就好比想從J女嘴里聽到我真心愛你這幾個字一樣離譜。

“小子，這顆心你可得利用起來啊?！崩辖芸伺踔约旱昀镒畎舻牧x體心臟將它開始往路澤身上組裝，一邊進行著手術(shù)一邊在義體平臺上開始打驅(qū)動。

那顆心臟在驅(qū)動寫入的過程中微微顫抖，下一秒開始有活力地跳動了起來。

老杰克面露喜色，還沒開心多久，那顆心的速度越來越快，甚至出現(xiàn)了紊亂抖動的癥狀。

老杰克慌忙扭頭想查詢問題出在了什么地方，結(jié)果偶然間看到了路澤胸口亮起的那抹紅色模塊，心臟隨著紅色光芒的越來越強烈，終于不堪重負徹底停止運轉(zhuǎn)，一股濃稠的乳白色人造血噴在了老杰克的護目鏡上。

該死！

路澤這個模塊是真的有毛病，每次義體都不能降級，降級就會產(chǎn)生問題。老杰克仔細思索自己沒有換過什么軍用級別的義體給路澤過，原因在什么地方呢？

于是他開始快速進行模擬，用數(shù)據(jù)湊成的模型開始進行精準的數(shù)學計算，他要從成千上萬的數(shù)據(jù)里看到那個吻合的結(jié)果。

“還是不行？”

老杰克有些慌了，維持生命運轉(zhuǎn)的體外心臟不能時時刻刻跟著路澤吧？這個重達一噸的家伙，只能當做手術(shù)時的替代品。

他四處查看的眸光突然轉(zhuǎn)到了路澤的右臂，老杰克看著與左臂皮膚相差無幾的右臂，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不太對勁。

那個女人說的是真的？

“這是……”

老杰克恍然大悟，“真的軍用？”

模擬環(huán)境以及通過自身調(diào)控的皮膚開始泛起虛幻的光芒，路澤的右臂迅速變成了一條銀白色的手臂，冰冷的感覺讓老杰克瞳孔一陣顫動。

“路澤。你這個……”

老杰克再也忍不了脾氣，高聲咒罵這個不聽話的小孩。

他不懂這個產(chǎn)品的廠商，因為所有的儀器都顯示不了這個義體的準確信息，老杰克誤以為是自己改動時造成的版本型號丟失沒太在意，就當這個手臂沒被高壓所擊碎是幸運導致的。

現(xiàn)在看來……路澤早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軍用級別的義體移植。

如果以自己統(tǒng)計的規(guī)律來看，這個公司的模塊它需要的是軍用級別的義體——那換句話來說，路澤的義體這下全身都要換成軍用的。

先不說有沒有的問題，即使有，能保證路澤會醒來嗎？

醒來后還會有自己的意識嗎？

自己還能擋得住一個全身是軍用義體的賽博瘋子瘋狂攻擊自己嗎？

這三個問題，老杰克第一次遲疑了。

兩個孩子就像是老杰克在這個冰冷城市的一絲慰藉，他捫心自問確實用心對待了這兩個孩子，可是……

唉，老杰克，你該做選擇了。

老杰克搖搖頭，心里念叨了這么一句。

對了！

軍用……老杰克目光挪向不遠處堵在柜子后面的一個小門。

軍用的東西，自己是真的有，而且是一整套。

老杰克知道，這扇門就像個潘多拉的魔盒，也許會放出一頭十惡不赦的怪物和魔鬼。

那一整套軍用的義體，就是路澤父親的遺產(chǎn)！

可是，驅(qū)動呢？裝軍用義體的平臺呢？如果是公司的話，那就簡單多了吧？

老杰克嘆了一口氣，輕輕摸了摸路澤額前細軟的頭發(fā)，目光溫柔。

“孩子，我好像做不到啊?！?

他一把老骨頭，綁架不了公司科學家，也搶不來軍用義體的加裝平臺，他只能靠著孩子能醒來的信念，其他都沒有了。

小門緩緩被打開了，老杰克此時的身形看起來佝僂無比。

他似乎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沒有精神氣的老頭，看著那些分裝在義體保存裝置里的各種義體，他不知道路澤將會怎么樣。

“孩子，變成精神病的話?！?

“……先放過我好嗎？”

老杰克沒節(jié)操地念叨了一句，伸手抓起箱子一個個拖到外面。

這些義體來源于路澤的父親，一個精壯俊朗的男人。

“公司狗，你兒子我看著長大了，你開不開心？”老杰克從生物液里撈出一個像是被鉆石包裹的心臟輕輕放在了操作臺上。

“保佑你的孩子吧。”老杰克一邊念叨，一邊準備替換前的各項工作，似乎只有這樣的念叨才能讓他心里輕松一些。

“西格瑪！去死！”

剛才因為脫力已經(jīng)睡著的黛拉此時醒了，好像她也感受到了記下來路澤要面臨的生死大關(guān)，嘴里開始含糊不清地嘶吼了起來。

老杰克大聲咒罵，“別吵啦！你的男人馬上要沒了，殺那什么玩意兒馬有啥用？”

黛拉猛地扭頭，看著不遠處躺在手術(shù)臺上接著呼吸機的路澤，眸光里的癲狂如潮水般褪去。

“路……”

仔細聽著黛拉動靜的老杰克肩膀顫抖了一下。

他柔聲道：“好啦，我盡量做好一點?！?

黛拉嘿嘿笑了一聲，“路，你怎么躺著呢？你死了??？”

老杰克布滿溫情的臉瞬間垮掉。

“瘋子，都他媽是瘋子！”

一顆心，雙肺，眼球，脊柱系統(tǒng)，左臂，雙腿，眼球……

老杰克決定還是先把心臟換了，萬一換個什么左臂右臂的，路澤醒了直起身給自己一拳自己這把骨頭好像真受不了。

老杰克的換法這下就變成了黑醫(yī)常規(guī)的替換方法，就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看自己命運的換法。

什么意思？換上去你沒瘋，那就給你開幾針穩(wěn)定劑，如果用多了自己要瘋了，那就死遠點就行。

什么驅(qū)動？什么軍用替換平臺？

全是扯淡！

命硬比什么驅(qū)動都好使。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看了一眼那個女人塞進來的記憶終端。

……

三天后。

老杰克做了人生這輩子最漫長的替換手術(shù)。

他在賭，賭公司的芯片會有奇怪的作用。在多次替路澤換用義體他發(fā)現(xiàn)了這個模塊的一個可能效果，這是類似于調(diào)控芯片的存在。如果這個芯片是對義體兼容性進行控制的東西，那么民用義體為何脆弱的原因大概老杰克也能猜得到。

這個芯片就是調(diào)動義體極限的東西，這也是為什么路澤右臂沒有崩壞的原因。

最后一步是腿部的替換。

老杰克現(xiàn)在是將調(diào)配好的穩(wěn)定劑以輸液的形式往路澤身體里輸送。如果有其他人知道某個黑醫(yī)在給人全身替換軍用義體都會罵句瘋子的。

這事放在十年前的公司身上，公司也不會干。

據(jù)說十多年前北邊城市有個壟斷公司的打手全身都是軍用，那家伙沒瘋，反正也不正常。

但現(xiàn)在，公司知道如何訓狗了。

可是底層人還是不知道馴服軍用義體的方法。

非要老杰克給個理由的話，他不想路澤這樣跪著死了。

真的。

路澤如果真的只是因為民用義體再執(zhí)行任務(wù)中導致了這樣的結(jié)果，老杰克自認為自己的錯誤占一半。

路澤要吃傭兵這碗飯，他還有媽媽，他不能死。

老杰克只想讓路澤活。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用自己的后手讓路澤先失去能力，到時候也只能試試那個女人給的驅(qū)動了……

假若他醒了，變成了瘋子之后自己的后手也失效了，那就先殺了自己吧！

都是自己，對世界的善良還存有一絲期待的心害了路澤。

老杰克不敢想了。

他緩緩摘下眼鏡，連續(xù)七十二個小時的工作，讓這個老人到達了極限。

兩個納米級手術(shù)針在路澤的腿部移動，腿部義體一旦替換完全，老杰克的整個工作都要完成了。

“路澤。希望你的公司核心能拯救你吧。我研究了它這么多年，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

“去吧，飛更遠一點?！?

“如果變成了瘋子，我會努力拯救你，要是我死了……記得多殺公司的人?！?

“好好給這個破碎的世界扇一記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