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漆黑、漫長、寂靜。

靜的仿佛要將這蒼茫大地，一口吞噬下去。

如此寂靜的夜晚，月關戲樓卻一點也不安靜。

不僅不安靜，還吵得要死。

繼火災之后，戲樓里的人又一次動了起來。

因為柳明蕭要點卯，找到洛長元口中的那位仆人，順藤摸瓜，找出幕后真兇。

而且，還可以指證朱鎮來過此地，見過真兇。

能極大幅度地推動案件的進展。

幾個仆人深夜被叫醒，十分不情愿，其中一人嘴里嘟嘟囔囔地罵道：“他媽的剛睡著，大晚上的把人叫醒，什么呆逼老板，咽屎啦……”

“噓！”旁邊另一個仆人立刻捂住他的嘴，“少多嘴，聽說從京城里來了一位欽差大人，來這里查官道殺人案呢。你若再多嘴，挨打了可別怪我?！?

那人松開他的手，嘴里還在罵罵咧咧：“怕個鳥，大不了不干了，去王老爺家里討生活去?！?

“你們在那里嘟嘟囔囔說什么呢？還不快去集合?！辈贿h處的管家看這兩人交頭接耳、動作緩慢，不由得吼了起來。

那人見狀，立刻弓下了身子：“管家爺，我們在這里說您的好話呢，說您生個兒子個個能點狀元，生個女兒個個能封誥命?！?

管家見他嘴巴這么甜，態度也好了不少，指著前面道：“還是你小子會說話，快去前面集合。”

說完，轉身離開，又去督促其他的下人去了。

“好勒。”那人滿臉堆笑，管家一走開，他立刻變臉，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呸，他媽的狗仗人勢的老東西，什么玩意兒。”

柳明蕭就站在月關戲樓的庭院內部，靜靜地看著戲樓里的人集合。

洛長元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環抱著手臂，一個接一個地打量著前來集合的仆人們。

沒有，沒有。

已連續過來了十幾人，洛長元卻一直在搖頭。

柳明蕭突然有點擔心，不會被那黑衣人滅口了吧。

動作這么快的嗎？

他立刻轉過頭去問戲樓老板：“還剩多少人沒來？”

老板掃了一眼庭院，陪著笑說道：“稟上差，戲樓一共有男丁二十六人，目前已到了十七人，還差九人未到。”

末了，又補了一句：“我已讓管家去催了，應該馬上就能到?！?

柳明蕭點頭。

陸陸續續，又到了八人，只剩下一人未到。

柳明蕭看向洛長元，洛長元還在搖頭。

柳明蕭臉色立刻變了，他望向一旁的老板，聲音有些急促：“還少了一個誰？”

老板被柳明蕭的樣子嚇到了，有點慌亂：“好像是，是三狗子。”

“快，快去找三狗子。”老板不敢再對上柳明蕭的眼神，趕緊去吩咐管家找人。

話音未落，一個小廝喘著氣往這里跑來，邊跑邊提著腰帶：“來了來了，剛拉了個屎?！?

“哈哈哈哈?！敝車魂嚭逍?。

柳明蕭看向洛長元，發現他的眼睛瞬間亮了。

“就是他。”洛長元肯定地回答。

柳明蕭立刻出手，像餓狼一般撲了過去，手一使勁，就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將那小廝提了起來，帶到了洛長元的面前。

剛才還在哄笑的眾人，一下子都呆了，院子里立刻鴉雀無聲。

遲個到，這么嚴重的嗎？

“其他人立刻散去?！?

不等柳明蕭說完，那些下人紛紛一溜煙跑開了。

庭院之中，只剩下半躺在椅子上的洛長元，站在中央的柳明蕭，和那個被稱作三狗子的男丁。

三狗子跪在地上，渾身發抖，不住地磕頭求饒。

“我再也不敢亂拉屎了，再也不敢了?！?

“閉嘴！”柳明蕭吼了他一句，轉頭看向洛長元，“洛兄，你問吧?！?

洛長元點點頭，瞥向三狗子，風輕云淡地問道：“兩個問題。第一，朱鎮今天來見了一個黑衣人，談了什么事情？第二，那個黑衣人是誰，住在哪里？”

三狗子聽到洛長元的問話，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

斗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落下，滴在地上。

他伏在那里，頭都快要磕破了。

“回話！”柳明蕭的聲音冷得像冬天里結的冰。

三狗子還在磕頭。

“回話。”柳明蕭的聲音更冷，眼神更寒。

三狗子都快被嚇哭了，他打著結巴，支支吾吾地說道：“兩位老爺，小的是真不知道，莫問小人了，莫問小人了?！?

柳明蕭長劍出手。

“唰?！眲庖婚W。

三狗子右手的小指已被割下。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涌入鼻腔。

三狗子痛的在地上直打滾。

柳明蕭的聲音還是如此冰冷：“按大狼國律令，鎮撫都衛辦事，如帝親臨，凡有不配合者，無需請示，可先斬后奏！”

他的話像一擊重拳狠狠地擊向三狗子的心臟。

三狗子已被嚇破了膽，哪里還敢說謊，他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

“兩位官爺，小人，小人知道的真不多。那位朱鎮捕頭是月關戲樓的老客人了，有一天他找到小人，說是有一位貴客，讓小人好好招待。”

“什么客人，叫什么名字？”柳明蕭立刻追問。

三狗子還在磕頭：“這個小人真不知道。那人每次來都是穿著黑色斗篷，戴著黑色面具，就連說話都是壓著嗓子說的，小人從未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洛長元點頭，表示相信，此人一定是不想讓別人查出他的真正面目。

三狗子還在說：“朱鎮捕頭時不時會和這位爺在此地見面，搞得神神秘秘的，今晚也在此地見了一面?！?

柳明蕭立刻追問：“談了什么？”

三狗子連連搖頭：“小人一直守在門口，對此事絲毫不知情啊。”

柳明蕭點頭，雖然問出的信息不多，但至少，現在有線索了。

那就是朱鎮。

而且，根據三狗子的供詞，完全可以提審朱鎮，毫無后顧之憂。

什么二十多年的老捕快，只要你有一點點嫌疑，在鎮撫都衛面前，什么也不是。

洛長元聽完了三狗子的話，躺在木椅上，瞇著眼睛，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一個大膽的假設已經在他的腦海里形成。

天啟城捕快朱鎮，典獄長魏橫空，勾結十二金寨總刀把子夏侯千，截殺差役于官道之上。

事后，密信被魏橫空拿去。也許是害怕被威脅，也許是想將全部責任推在魏橫空身上?？傊?，朱鎮將密信偷走，與夏侯千會面。結果，被洛長元撞上。

當然，這些都是洛長元基于已有信息的假設。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這是他行事的一貫原則。

那邊，柳明蕭已將三狗子捆了起來。接下來，就是去捉拿天啟城第一快刀朱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