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拜訪

病已一直很矛盾，誰不想學人建功立業，做一個大人物，再不濟做君子也不錯，可是就這理想也被許廣漢他們勸，說實在做人上人固然好，但是提心吊膽不值，就是夫子也是說不清哪條路更好，因為他也總是反復強調，一會兒出世一會兒避世。劉病已并不關心政事，京城里發生的很多事是怎么回事，那和自己無緣，但是對北方有關匈奴之事充滿好奇，蘇武邀請他去作客，怎么說都是很有面子的事，不說蘇府比許家闊綽，加之現在許廣漢也就是一個芝麻小官，經常不在家，看他夫人的臉色吃飯都沒味，出去混次吃食也不錯。史玄說主意不錯，去新認的爺爺家混口飯，但是沒禮物也不像話，正好許平君的那只鳳凰也不再勇猛，雖然舍不得它，但是可以換來一段時間的衣食無憂，于是借也好，騙也好，病已抱走了那只雞。

還好蘇武的宅子離京城不算遠，也就在城郊，蘇武官為典屬國，專門管理胡人的事，說白了朝廷還有錢專門讓他搞接待，那吃的就差不了。一般胡人不喜歡入城居住的，就在城郊搭個帳篷什么的，這些都歸他管。

“我覺得咱就這么把鳳凰送給他，他也不一定喜歡，倒是平君一定會生氣?！笔沸馈?

“我也在想這件事，要不我看胡人不懂斗雞，我們教他們玩，先賺點錢，再去買禮物?！?

“說得輕巧，斗雞是兩只雞才能斗，我們只有一只?！笔沸f道。

“去王奉光那邊借一只爛點的雞來，讓我們的鳳凰能夠威風一下。”病已說。

“人家可肯借你才行?！笔沸f道。

“沒事，他準借的，他那邊就是雞多，他不借，我就去偷一只，這蹲監獄的話，我就不用四處找地方蹭飯了。”病已得意地說道，在獄中那幫子人他從沒怕過，他們對他也橫不起來，弄不好還能吃得胖胖的。是為什么原因，他也不愿意多想。

王奉光答應借給他雞，說實在他倒不怕病已什么，怕就怕病已真偷他的雞回去煮著吃，因為病已半年前就這么做過，結果廣漢把他關了一個月，說是懲罰，他還不是躲在掖庭里讀書，還不如說自己為了這場一只雞，丟了十只雞的本錢。他是貴人，不會和這種街上混飯的小子多計較。

病已抱著雞就往城郊胡人聚集的西郊來。由于匈奴內部這些年不太平，已經無力與漢朝對抗，而漢朝與外甥家烏孫王聯手對付匈奴，壺衍鞮單于如今想與漢家通好，所以邊關這些年安穩起來，倒是有些匈奴人為躲避迫害舉家南遷，所以這一帶胡人頗多。

“這斗雞是咱們的玩藝，胡人能接受嗎？”

“怎么不能？他們穿著我們的服裝，吃著我們的食物，為什么不能像我們一樣喜歡斗雞呢？”病已說道。

其實他們不需要多少錢，只要有人愿意看，愿意投注，賺上幾個錢，別空手去看蘇大人就好了。病已也就是抽點傭金，讓兩只雞斗上一陣。才半天工夫也賺了幾十文錢。

“夠了！”病已讓史玄收攤?！拔覀儾恍枰嗟腻X，夠了就好。”

史玄覺得病已真是太知足了，雖然舍不得現在收手，不過他歷來就是聽病已的，誰叫他人小鬼大，連張賀都管不了他。病已有自知之明，張彭祖的親爹張將軍一向看不上病已，他也偏偏認為自己麻煩張家也太多了，張家更不是他喜歡去的地方，而夫子那邊約束又多，所以能再找個地方也不錯。

典屬國的府邸不大，位于北郊，周圍住的胡人很多，病已沒想到附近異域來的客人很多，他們操著各種語言，做著各種買賣，這些來自西域的貨物很吸引人，病已他們是越走越慢。

把買的糕點水果，用竹簍盛了，病已總算走到了蘇武的府邸。蘇武兒子蘇元早就結婚了，有自己的府邸，這里也是蘇武工作的場所，就是蘇武一人居住。在門口站著一個少年，蘇武并沒有兒子在身邊，這個少年并不是中原人，雖然穿著漢服，卻也看得出與眾不同，他的漢語卻講得比其他胡人好。他是個少年人，他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跑到了漢地，留在了蘇武的身邊。他據說是單于的弟弟，但是匈奴老單于去世后，為了自身安全，偷偷跑來了漢地。

“我叫劉病已，前來拜訪蘇大人?！辈∫颜f。

“叫我小虛吧，我的本名太長，你們也記不住，我是從匈奴來的，蘇武大人是我的老師。他說過你們要來，要我在門口迎接。”少年說道：“只是大人算錯了，為你們準備的飯食都已經涼了，你們怎么走得那么慢，蘇先生都等急了?！?

病已笑笑，很尷尬，他漏算了蘇武大人在家等他們，自己差點讓人以為失約了。

大廳之中擺放著幾張案，酒菜是西域美食，還有病已沒有吃過的烤羊肉。病已先是行禮：“蘇爺爺，小子們讓您久等了。”蘇武笑著說：“你們福氣好，昨晚他們宰了羊，給我拿過來一只羊腿，加上這烏孫使者送來的葡萄美酒。史玄，你這小子別把病已帶壞了，為了斗雞賭錢忘了我們時間的約定，做人最主要的是個信。”蘇武知道他們斗雞的事，看來他對自己是了解過的。

史玄放下了已經拿在手上的羊肉，連忙說道：“蘇大人，我們去斗雞了，不是我要去斗雞，是病已堅持要去?！?

病已笑笑說：“蘇爺爺，是我錯了，我陪不是，我讓爺爺久等了，希望爺爺原諒?！?

蘇武笑了：“小子，你到我這里來還帶著鋪蓋卷，是不是想住下來？”還沒等病已開口，蘇武就發現了這個簡單的鋪蓋卷，這里地處郊外，而日落時分，長安城了就已經關門了。

“爺爺，你真厲害，你知道我沒有家，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最近我喜歡上西域的事，聽說您這邊胡人最多，您走過的地方也多，也想來長長見識?！辈∫颜f道。

“小子，你到底是哪家的娃娃？嘴能那么甜，我這個爺爺想拒絕都難?！碧K武問道。

“我都說我沒爹娘，我姓劉，也算是皇室子弟，我的表叔家原本是官宦人家?！?

“長見識沒問題，只是，我這里沒有什么好酒菜招待，恐怕你呆不慣。”蘇武道，“你掖庭宮的腰牌讓我看一眼?！?

病已遞上了自己的腰牌，這是塊上好和田玉，玉不是一般人可以佩戴的。

“爺爺，您看我是嬌生慣養的嗎？我家就我一個，我三叔也是干活出身的，我們就是向夫子學了點詩文，根本就不敢冒充少爺，你需要我們干活，我們都能做。”病已說道。

史玄卻似乎想起什么，說道：“病已，我要回家一趟，就不陪你了，昨天我收到信，說我娘病了?！彼f完站了起來拍拍屁股就走，“我回去后會給你寫信的?！?

小虛笑了起來。病已問他為什么笑。

“漢人心眼多。他一定去找姑娘了，嫌你跟著礙手礙腳。”小虛說道。

“我才不相信你沒心眼。要真是匈奴人不長心眼，怎么也會來我們大漢?！辈∫堰€其一句。

小虛不語了，他跪坐到了蘇武身邊。蘇武摟住了小虛，說了幾句病已聽不懂的匈奴話。

闖禍了，病已低下了頭，滿臉通紅。蘇武摸著他的頭，說道：“都是一樣的。行了，小虛，你為病已安排一下住處，病已，你可以向小虛打聽匈奴的事，小虛，你也可以向病已學習我們大漢的文化，別看病已年紀不大，但是書讀得也不錯，又知道漢地的風土人情?！?/p>